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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青春散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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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柳不知道蔺之杳是怎么跟江恕告别的，数学竞赛结束后，蔺之杳已经搬家了。
步行街多出来一家空店面，好像永远也不会再开张。
她偶尔一个人，偶尔和肖川去王记面馆吃饭。
老电视上依然放着乡村苦情剧，老板和老板娘也继而往常一样。
但见了他们三个，会提上一两句蔺之之和蔺阿婆。
肖川和杨小柳会继续打赌猜新剧的剧情，江恕只是笑笑不说话。
杨小柳倒是记得蔺之杳托付她的一件事。
“杳杳走之前把和陈默师姐联系的账号给了我，说她不太方便，要我们几个继续和她联系。”
“为什么？她又不打算和陈默见面，网上联系陈默也不知道蔺之杳已经离开明州市了。”
“杳杳不想让陈师姐知道是她。”
肖川不明所以，“蔺之之不说，继续聊着，陈默不会知道吧？”
“你忘了她一开始就说‘师姐’了？杳杳不在这里，她们继续聊和明州市和S高相关的事，陈默一定会发现异常，高二转学走掉的人很容易就能猜到。”
肖川：“那我们和她聊也会很容易被她发现异常的。”
杨小柳耸耸肩，“走之前杳杳跟我说，陈师姐的情况没那么糟糕，我们就是充当一个倾听者的角色，顺便把每天的小日常分享给她，或者发几个表情包，都行。”
“那好吧。”
江恕对此没有异议。
但他觉得，如果是他，一定能分得清蔺之杳和别人。
天气越来越凉之后，陈默每天下晚自习课后都会和她列表里唯一的好友聊上几句。
时间缓慢推移，她的列表里重新有了更多的朋友，而那个名称空白的好友一直是她的置顶。
陈默和她说她妈妈的事，和她说学校发生的事。
她隐隐能感觉得到，最近空白好友不怎么和她说话了，好像很忙的样子。
陈默有点害怕和瑟缩，犹豫再三，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
“师妹，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不行！
陈默又把这行字删掉，重新打了好几遍，依然觉得不满意。
良久，她发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哈哈哈”表情，说：“你是不是在骗我，南山上的猫猫只吃鸡腿，才不吃铁板豆腐！”
这次听她说话的人是杨小柳，她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话该以什么方式回答。
只得以狸花猫的表情包回复。
杨小柳向上翻看了一下她们的聊天，手指揉着眉心，心说，杳杳真是给他们找了件难事。
她想，还是不要刻意瞒着陈师姐了。
欺骗人这种事，无论出发点多好，当事人都不见得甘愿被骗。
她不会主动去和陈默说，她并不是最初拯救她的人，也不会为了刻意隐瞒就模仿蔺之杳之前的说话方式。
想通了这点之后，杨小柳就比较放飞自我了。
她道：“师姐近来可读什么书？”
陈默那边还在纠结要不要把“想见她”这句话发出去，乍然收到对面发送过来的话，她愣了一愣，翻看手机相册的截图。
截的都是两人的聊天记录。
陈默晃神，手指放在触摸屏上微微颤抖。
对面又问：“师姐，你睡了吗？”
陈默不言语，对面说：“那，明天见。”
“那个，我最近没有读什么书，你读书很多吗？能给我讲讲书里的故事吗？”
一提这个杨小柳可不得兴奋，文艺少女最不怕的就是被问到书籍的问题。
杨小柳说：“师姐想听什么故事？”
陈默沉默了很久，她很少看与考试无关的书籍，没有时间没有金钱，她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对面的人看过的书有哪些。
“师姐要参加高考，不如我给师姐讲一段红楼梦？”
“好啊！什么‘一夜北风紧’和‘一声你好、别院笙箫’那些以前的高考题都好难懂啊！”
“啊，这个我是非专业的，师姐就当听一段说书的好了。”
……
杨小柳对红楼梦的理解算不上有造诣，但应付个考试是绰绰有余的。
有余之外，她还跟陈默说了些她读过的书里的故事。
像夏目漱石和王尔德，她还想说渡边淳一和萨拉沃特斯，想了想还是作罢。
账号在三个人之间传递，有时候交到了肖川那里，他说的大多是他家里，苏宝云和肖书瀚斗嘴吵架的趣事。
很温馨很平常的人家，是陈默渴求却不可遇的。
她可能有一点点羡慕，但她知道这个人和前面那个也不一样。
因为……表情包全是二次元的！
第一次觉得对面的人变了，陈默还有些慌张，第二次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很心安。
这些人是谁都无所谓，他们不是第一个拯救她的人，幸而他们之间的谈话仅限于日常的玩笑话。
以至于第三个人和她聊的一些数学题目和理论的时候，陈默已经能坦然地微笑了。
她想，她还是很幸运的。
高三的时间飞快，百天誓师大会过去后还有三个多月才会结束的高中，如飞奔的白驹一样，带走不会回头的时光。
陈默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有很多拿着摄影设备拍摄毕业的人。
杨小柳也来了，偶然间看到了陈默。
她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蔺之杳。
“陈师姐毕业了，我们的使命可以暂时结束了。”
蔺之杳没有回她。
杨小柳半点都不奇怪。
蔺之杳刚离开明州市的时候她们还时常联系，后来就是很突然，蔺之杳说她以后可能会很忙，没办法经常联系了。
杨小柳就开始了她自说自话的半年。
“江哥考进冬令营了，保送上大学，但他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高兴诶！”
“张菁英原来真的不是个刻薄的人，我上次看到了他去学生家里慰问了。”
“肖川从下班学期以来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他要追随他江哥去首都读大学，他们都去，要不我也去？”
杨小柳还会给她发一些图片和近况，收到蔺之杳回复的次数寥寥。
可能是距离远了，再加上时差，联系的时候总是错过。
她悄悄拍了张陈默的照片，画面里还是穿校服的女孩子笑得很明媚。
和相熟的同伴从校门口走出来，明眸皓齿笑着问：“暑假一起去玩吗？”
红头绳依然鲜艳明亮，却不是一年前那样淡泊似烟云的微笑。
果不其然呢，这天晚上，杨小柳就收到了她的消息。
“谢谢你们。”
杨小柳回她，“也谢谢陈师姐。”
谢谢你活着，谢谢你依然向我们倾诉。
他们三个是应该感谢陈默的。
因为蔺之杳而相遇的人们，随着蔺之杳的离开也在慢慢消耗掉感情。
幸而有陈默，他们之间借蔺之杳之名维系着的友情，经过了这么久，也不全是因为蔺之杳了。
这是成长的另一件收获，我们有共同的朋友，这个朋友不在身边之后，她的朋友们会继续做好朋友。
杨小柳深吸了一口气，退出这个账号。
接下来，轮到她和她的好朋友们选择未来。
江恕虽然有竞赛保底，但他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所以还是要为他的高中生涯画下一个句号。
因此和大多数高三生一样，早上六点到学校，晚上九点回家。
白日里就是学习，教肖川学习，教杨小柳学习。
江恕对语文里的记叙文不太擅长，杨小柳恰好会这里。
和当初文理分科时，江展眉与蔺阿婆联手哄杨爸爸的一样，江恕是理科的第一名，杨小柳是文科的第一名。
前者一骑绝尘，后者也并不逊色。
倒是肖川没有了蔺之杳垫底，不得不奋起直追。
虽然还是赶不上他们俩，但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不是问题。
从凛冬又走回春天，到了他们的百日誓师大会。
学校在操场上举办大会，有家长有学生，手里举着写着愿望的气球。
学生代表无疑是江恕和杨小柳。
稿子是他们自己写的，杨小柳文采斐然，自然而然地打动人心。
江恕的稿子很短，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
他说：“人这一生的活法其实都在概率里，但又不可预测。”
“运气、天赋和努力这些都是为了人生的目标而存在的。我们努力向前去追寻它们，很多时候忘记目标和梦想不是一回事。”
“热爱和自由是为梦想而生的，而努力和运气是为目标而生的，它们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我们将梦想用love和freedom来作前缀，高考结束之后也仅仅是人生的开始而已，所以不要怕。不管前方有什么，一定都是光明而璀璨的明天，爱与期待永远不会消失。”
江恕想起来蔺之杳曾经说过的话，她说因为努力，所以热爱，所以运气很好。
他想，在学校里的大多数人没能找到自己的梦想。
想考一个好学校，选一个好就业的工作。
未来如此混沌，从来如此。
黑暗与混沌是永恒存在的，光明与清晰才是意外。
江恕希望他认得的、不认得的所有人，都能有光明而璀璨的明天
杨小柳和肖川在台下鼓掌鼓得最起劲儿，杨爸爸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很快，高考结束，江恕如愿去了最高学府，肖川到了一流财经类高校。
杨小柳选择了文学。
她把这些值得记录下来的事都发给了蔺之杳，依然如石沉大海。
等到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好像蔺之杳已经成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都不再提起这个人。
而大学期间，江恕充当顾问，一直在帮杨小柳写她想写的书。
姑且算是一本有趣的数学基础科普，言之有物，比较适合中小学生看。
在杨小柳大学毕业的时候堪堪写好。
江恕问她，“要出版吗？”
“不，再等等。”
他们四个的群聊里只有三个人还在说话。
肖川说：“这都六年了，蔺之之要是不会回来了，那不就无解了！”
杨小柳和江恕都没理他，乌鸦嘴还不知道少说话！
江恕默默地说，无解，在一定范围内没有任何数满足该方程。
“蔺之杳不回来了”绝不会是这道题目的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