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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画大饼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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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蔺之杳来找江恕的次数变少了很多,但每次两个人见面要么是看电影要么就是在他们学校里逛来逛去。
数学科学学院都是一群疯子,可不代表别的学院也是不晓得风花雪月的疯子。
尤其是江恕同学有颜有智商,除了沉默寡言之外几乎没有毛病。
暗地里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自然对他的感情生活比较在意。
第一次下雨天和女生共撑一把伞还能说是普通朋友,第二次和同一个女生游遍学校也还能说是很好的朋友。
之后时不时地看电影、看展会、看歌舞剧什么的,总不会还是普通朋友。
一传十十传百,就连江恕的导师何安海都忍不住关心学生的感情生活。
“他们说的那个小姑娘是你对象?”
“……”
江恕不知道该怎么说,何安海知道他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啧啧两声不再问他。
哪知道这小子笑了笑,说:“现在还不是。”
凡是听到江恕这话的人都低头龇牙偷笑,不少人郁闷地舔着后槽牙。
万年单身的人有喜欢的人了,还没有表白,但看样子,他好像已经和人家在一起了一样成竹在胸。
蔺之杳自然不知道江恕学校里关于她的传闻是怎样的,她才到恣和公司给设计师做助理,其他的没什么感觉,深以为,大公司的人画饼画的不怎么专业。
入职的时候一直说公司会着重培养,让她得到更好的锻炼机会,以后成为能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什么的。
这话蔺之杳当然不会信,可大公司的生产线恶她家的裁缝店相差甚远,很多事都要从头学。
她是个小助理,跑面料、做样衣、看工厂什么的,都得她去做。
有一点点的好处,杂事忙得多,工资够的上首都平均的薪资酬劳。
养活她自己不成问题。
目前阶段蔺之杳还没有过设计稿,少淑装,知名品牌的目标定位也不是普通阶层的小老百姓,设计师款式价格上不是很美丽。
恣和的设计总监曾参加过多次国际时装展,主设计师在国内的设计师大赛上也获得过不少奖项,总之,都是蔺之杳仰望的存在。
春夏季要出秋冬季的服装款式,蔺之杳坐在会议室的最末端,听设计总监开会确定这季度的设计理念。
蔺之杳想起她调研的品牌市场,说实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产品最好的反应是市场,同质化的市场,哪里有设计?
她听着首位的总监敲定这一季的秋冬款是“自然之美”,食指不自主放在鼻子下方揉了揉,像是在掩饰什么。
散会后,她整理文件被路过的一位设计师前辈蹭掉在地上几张,正好抖出来蔺之杳之前的几张画稿,不是服装设计稿,就是画稿。
画的是什么鸟雀花枝、蝴蝶什么的。
她蹲在地上整理,后面有一位同样是助理的人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蔺之杳头也没抬地说谢谢,对面的人闻言笑了笑,说:“蔺之杳,毕业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美院?”
“啊……对。”
“我是周擎宇,在佛罗伦萨学的服装设计,四舍五入我们算校友了。”
蔺之杳:这入得有点多。
但她也没拒绝,笑了笑说:“嗯,周学长多指教。”
蔺之杳在恣和待了不到两周才觉得这公司的气氛很微妙。
设计总监好像要退了,他有想提拔的人,但公司高层更属意主设计师升职做总监。
当然了,上头人的博弈对蔺之杳这样干个一两年就会辞职换工作的助理职位没有丝毫影响。
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已经在选择阵营了。
周擎宇隔三差五约蔺之杳吃饭,交谈之后她才知道,这位看着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竟然是恣和大老板的亲戚。
“之杳啊,你知道咱们的主设计师和总监的竞争,已经快要收尾了。”
“嗯,那谁会赢呢?”
“小道消息说,他们俩这次的竞争还是要以市场定胜负。”
蔺之杳觉得这话很有意思,怎么以市场定胜负?
设计师能决定设计的要素,可服装市场不是只靠设计的,甚至可以说,设计在如今的市场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
周擎宇很欣赏蔺之杳这样饶有兴致的神态,他有意卖了个关子,说:“他们的设计稿已经做出样衣来了,明天就能见到。”
蔺之杳伸手抽了餐桌上的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说:“上次是周学长请我吃的饭,这次换我付账。”
她麻利地付好账后,和周擎宇道别,回到家和蔺阿婆一起散步。
阿婆神思不太清明,问她,“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画画。”
设计稿也算画画,蔺之杳心说这也不算谎言。
关键是,那根本不算设计。
她问外婆,“要是你知道一个圈子是看不到未来的,还会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吗?”
“不知道。”
蔺幸华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薄荷糖,说:“给你一块。”
薄荷的清凉从舌尖扩散,蔺之杳混沌的脑子有一瞬清醒,但还是一团浆糊。
蔺阿婆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但还是要看你喜欢不喜欢。”
蔺之杳不喜欢。
她想了想,入职不到一个月就辞职,接下来……也没有找到能做的工作。
蔺阿婆牵着她的手问道:“你饿不饿,吃饭了没?”
蔺之杳:“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饿了。”
第二天她去上班,正如周擎宇所说的,样衣都做出来了。
她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图案,蔺之杳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莫名烦躁。
趁着别人开会讨论的间隙她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受到了周擎宇的消息。
“你去哪了?那款衣服我忘了跟你说,借鉴了别的图案的元素。”
蔺之杳打了很多字,想说:“那是抄袭。”
但她仔细看了看周擎宇发来的话,模棱两可的话,不足以作为证据。
所以她回了个“嗯”,在手机上打好了辞职信。
犹豫再三,没有发给人事。
蔺之杳蹭地起身,鼓起勇气还是决定和周擎宇以及公司的主设计师理论一番。
那边商定外包给工厂制作的款式已经确定了,倒也不算她来迟,应该说,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话语权。
但蔺之杳要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
“那款服饰的图案不是原创吧,那是我偶然间画的图案。”
周擎宇扯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打算息事宁人。
“之杳,这是我的设计稿,不能因为是在餐厅画的,问过你的意见,你见到过几次就说是你的吧?”
蔺之杳静静看他,倏然笑了笑。
周擎宇以为她这是缓和态度的意思,极暧昧地和其他人说:“她开玩笑呢,我们闹了点小别扭。”
在场众人或真或假都知道他们不是暧昧期间闹别扭,但还是默认了周擎宇的话。
好事者调侃道:“公司不许搞恋情哦,你们注意点!”
蔺之杳从善如流被周擎宇带走到楼下咖啡厅。
她说:“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嗯,事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周擎宇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重心长地说:“我伯父是恣和的高层,有这家公司的股权,设计总监不满于现在地位,再加上他也老了,上面的人想换掉他。而且恣和这几年被新出头的设计室挤占市场份额,所以打算换一个设计总监。”
蔺之杳:“所以,你是站主设计师的队的,可这跟你用别人的设计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高位能者居之,单凭才华压不下总监?”
“也不能这么说,总监的设计稿大多也是买来的,征集的稿件,沙里淘金。我就是把见到的图案化用到了自己的款式上,交给了主设计师,他竟然采用了,成了压到总监的筹码,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
用偷来的东西,稍微改一改成为斗争取胜的筹码,居然能说是运气不错?
“是啊!”
周擎宇摊摊手,大约觉得,蔺之杳不仅会体谅他,还会为他的机智感到高兴。
“服装设计就是这样的,款式、面料、色彩才是设计三要素,消费者付费也不会在乎是谁画的设计稿,都是一个公司的,挂的还是恣和的牌子,你的我的他的没什么分别。”
蔺之杳说:“你说的对,但设计稿应当有署名权的。”
正好是休息时间,咖啡厅这时候人来人往的,稍微有点大动静都引人注目。
本来还笑着的周擎宇听了蔺之杳的话,笑意渐渐隐退,有些阴鸷不屑地舔了舔后槽牙,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要钱?升职加薪?还是想怎么办?”
蔺之杳:“你好像搞错了事情的本质,未经允许将别人的东西拿来己用,这叫盗窃,趁还没有商用,我建议你把那件样衣撤下来。”
“凭什么?”
周擎宇不耐烦地笑着说:“入职公司前你签过两份合约的,设计作品版权归属公司所有,除了正常薪资外,一分钱你都拿不到。”
蔺之杳:“我辞职。”
“你没有出过一张设计稿,除实习期外来了还不到两个月,按照合同来办,辞职要赔付违约金。”
周擎宇不屑地看着她,“你们艺术家不是将穷困潦倒视作艺术创作的土壤吗?你应该没有多少钱吧?你赔得起吗?”
蔺之杳:“……”
突然间就图穷匕见了。
艺术家大多数确实不怎么有钱,但蔺之杳不是穷人。
她不说话,周擎宇以为她是怕了,惬意地靠在沙发软垫上,好心好意劝告她。
“恣和的产业有我家一部分,你不追究这事,继续做你的设计师助理,我保证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
啧,被这样的人说是朋友,听着不爽。
她心底想起了江恕来,不乐意再跟眼前这个卑劣的人扯皮,打开手机等了好半晌才把辞职申请发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