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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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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咎又是半夜才回来，头发披散着，黑色长款外套，瘦高的身影在玄关顶灯下显得十分落寞。
沈独跟他对视了几秒，唐无咎说：“我现在看你是渐变彩色带黑边儿的。”
沈独一愣，笑起来：“纹完这个没有活了吧？你现在看着跟流浪汉似的。”
“头绳半路断了。”唐无咎捋了捋头发，没有脱外套，“下楼放花吗？”
“在屋里放吧。”沈独说，“就是呲花。”
“他家那个呲花跟窜天猴一个威力。”唐无咎犹豫一下，脱了外套挂上，“去窗户边上。”
沈独掏出两根呲花，打开窗户，冷冽的风吹得他从鼻子通透到肺。
“点了啊。”唐无咎拿着打火机走过来。
沈独举着呲花点头。
点燃引信，沈独期待地看着那一小条纸燃烧然后熄灭。
唐无咎又点了一下，这回着了，白色火光带着星星冲出来。
就是跟炮弹一样冲出来，不是那种一圈小火星闪来闪去的。
“我靠，这是呲花吗？”沈独震惊地举着花。
“呲得多标准。”唐无咎说。
沈独往楼下看了一眼，呲花呲出来的火星从这儿掉到了三四楼才熄灭。
“给楼下的人看流星了。”唐无咎笑着说，“你甩两下。”
沈独刚才被呲得都忘了甩了，甩了两下，火星漂亮地飞舞起来。
比普通呲花绚丽多了，还能给楼下看流星。
“还剩一半。”沈独把花递给唐无咎。
这时，楼下不知道谁开窗户喊了一句“牛逼”。
火焰到后来变成了粉色，还在顽强地冒流星，慢慢熄灭成枯杆子。
沈独看着头顶一团风吹了半天也没变化的烟雾：“烟雾弹吗？”
“好看吧。”唐无咎关上窗户。
“好看。”沈独说，“就是吓我一跳。”
“箱的那个等过年放吧。”唐无咎说。
“嗯，去楼下那条河边放。”沈独指了指窗户，“不至于拘留吧？”
“我现在还没缉拿归案呢。”唐无咎说。
“操。”沈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事儿他笑了两遍了第三遍还能笑出来。
唐无咎疑惑地看着他傻乐：“吃笑药了？”
“不知道。”沈独弯腰笑着搂着他往屋里走，顺手关掉灯，“洗澡睡觉，都快一点了。”
到卫生间门口，唐无咎看着他：“我等你笑完。”
沈独呼了口气停止傻笑，按了按发酸的嘴角：“完了，去吧。”
洗澡的时候唐无咎有点愣神，就那么站着一直到水凉了才想起来往身上打泡沫。
唐无咎围上浴巾刷牙，对着模糊的镜面和一堆被烘皱了的便签纸。
抬手擦出一片清晰，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深。
他最近试了几次不吃药睡觉，能睡三四个小时，很神奇的壮举了。
有点抱侥幸心理，想着是不是快要好起来了，是不是能试着减药。这样的想法很危险，每次复诊医生都得提一嘴按医嘱吃药。
不能着急。
而且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他不确定冬天过去是不是就能正常起来，冬天过去沈独也回上海了。
这是他第一次希望冬天的时间能走得慢点儿。
回到卧室，沈独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床：“吃药，然后过来暖床。”
唐无咎吃完药躺进被子。
沈独的呼吸逐渐均匀，鼻子可能不通气，隔两下吹一声哨。
唐无咎伸手捏了他鼻子一下，哨声停了。
药劲上来，唐无咎闭上眼。
很不意外地没做什么好梦。
某一次唐娟自杀，手腕胳膊上竖着划了许多刀，救护车来时她整条胳膊都是红的。
唐无咎跟着上车，面无表情地看医生处理伤口。
竖着的伤口没法压迫止血，医生擦掉血，在伤口里塞了许多棉球。
像一只只塞满瞳孔的眼睛。
仪器滴滴的响，催得他心跳越来越快，医生低头给唐娟插管子，注射不知道什么东西。
滴滴声逐渐掩盖了一切。
唐无咎到这已经半梦半醒了，知道自己在做梦，恐惧和绝望感也是真实的。
救护车撞上栏杆。
唐无咎腾地坐起来，梦里的所有情绪只增不减，唐娟的谩骂声真实得仿佛她就在旁边。
闻到了汽油与车体燃烧的气味。
窒息感涌上来，唐无咎最后一丝清明告诉他沈独在旁边别吵醒他，但越是想稳住呼吸越喘不上气。
都是假的。
唐无咎抬手用力搓了搓脸，指尖被液体沾湿，不知道是摸到血的幻觉还是汗。
都是假的。
沈独眯缝着眼从卫生间往回走，愣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大。
“唐无咎？！”沈独拍开台灯，唐无咎半边脸上有血，沾着血的眉钉掉在床上，“你……你现在是醒着的吗？你抬头看我一眼……”
沈独被吓得发懵。唐无咎不说话，快窒息一样喘着，捂在脸上的手抖得厉害。
沈独捋着他的后背不停尝试叫醒他。
唐无咎想说句话，或者用动作回应。
他动不了。
唐娟的声音和沈独的混在一起，哪边也听不清。
现在更像梦游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没完全醒过来，因为头不疼。
意识在浮沉，时而觉得沈独的声音是幻听，时而能感觉到沈独在碰自己。
混乱。
唐无咎用尽力气才调动指尖扣了一下眉毛上的伤口。
“我，操！”沈独的声音清晰一些，耳鸣中唐无咎听到抽纸的声音，沈独把那些纸按在他眉毛上。
醒了。
唐无咎有些庆幸地想，熟悉的头疼炸开。
他闭着眼精准地伸手拉开床头柜摸出止疼药。
“几片？”沈独扣了两片药出来，拎起水壶倒水，撒了一桌子。
“两片。”唐无咎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沈独比他还哆嗦，药差点掉地上，递到他手里。
唐无咎直接咽了。
“你他妈……水！”沈独把杯子怼到他手上。
唐无咎没接，接了他也拿不住，缓了口气说：“别喊……”
沈独瞬间收声，抱住他继续顺后背。
五分钟过去，唐无咎尝试睁眼，被子全是重影的，晕得想吐，他只好闭上眼。
“沈独，我现在醒了。”唐无咎把脑袋靠在沈独肩上，“但是有点难受还说不了话。”
“那就不说。”沈独声音都被他吓虚了，“要躺下吗？”
唐无咎顿了半天才回应：“你这个姿势别扭吗？”
“你都这样了还管我干什么？”沈独音量又上去了，反应过来，用正常音量说，“不别扭，你靠着。”
唐无咎没有再说话。
急促的呼吸渐渐轻下去。
昏黄的台灯光洒在被子上，小十分钟，沈独一直缓慢顺着他的后背，手掌有点麻。
想捂一捂唐无咎冰凉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吓得跟他的一样凉。
沈独把住唐无咎的脉，盯着床头柜上的闹钟数数。
“摸出来我的任督二脉了吗？”唐无咎忽然出声。
“摸出来你心率一百二十三。”沈独说。
唐无咎抬起头，靠到床头，脸上没有人色儿，满脑门冷汗，把眉钉周围已经干涸的血都化开了。
“现在哪难受？”沈独拧眉问。
“晕。”唐无咎轻声说。
“头还疼吗？我给你按按？”沈独伸出手。
“会按吗？”唐无咎半合着眼皮看他。
沈独知道唐无咎是为了安慰他才从刚才就开始跟他扯淡。
“嘴闭上，眼睛也闭上。”沈独揉着他的太阳穴说。
唐无咎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刚拿起来就抖得泼出去几滴水。
沈独抢过杯子怼到他嘴边。
唐无咎往后躲了躲：“差点泼我脸上。”
“喝。”沈独没理他。
唐无咎无奈地看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完水。
对视了几秒，沈独下床：“药箱在哪？我找创可贴去。”
“茶几下面就有。”唐无咎说。
沈独拿了张创可贴回来，撕开贴到他眉梢上。
“睡觉吧。”唐无咎碰了碰眉毛。
“你他妈再身残志坚一个信不信我抽你。”沈独皱着眉头俯视他。
“你不睡也躺下，我也躺下。”唐无咎抬手关了台灯，屋子陷入漆黑。
沈独倔强地站在原地，等唐无咎躺好盖好被子，他终于妥协，掀被子躺了回去。
“商量个事儿。”沈独把王旨的什么人类自尊心理论都抛在脑后。
“嗯。”唐无咎回复个单音。
“之前好几次你是手抖还是心率飚到一百二都不跟我说，我就算帮不上忙我起码能给你倒杯水拿个药……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牺牲，我不高兴，能听懂吗？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有点儿……哄着我顺着我，你自己的想法呢？我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换个地方当少爷。你生病了就乖乖被照顾，以后有事能不能跟我说？”沈独转过头。
唐无咎那边安静了许久：“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说，我跟谁都不愿意说。”
沈独被他这句歪理震惊得没说出话。
“告诉你为什么。”唐无咎继续说。
“说。”沈独说。
“这段时间我会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不配被任何人关心，不配被你喜欢，我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人。”唐无咎语气没什么波动。
沈独张嘴刚要反驳，被唐无咎捂住：“但是。”
“但是我知道这都不是客观事实，我很优秀，我临街开纹身店还不赔本儿，我北京三环两套房，长得也不难看……”唐无咎松开手，“我配得上你。”
沈独眨了下眼，听得有点迷糊，半懂不懂。
“我想个通俗的。”唐无咎盯着天花板，“就像你以前知道得好好学习，但是还是一直玩手机一样。”
“这次懂了。”沈独说。
道理都懂但是行为上做不到。
“我有的时候，克服不了这种……自我贬低。”唐无咎的音量低下去。
沈独皱眉盯着他的侧脸。
他在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剖开说出来。
所以说得这么慢，这么艰难。
鼻子有点酸。
唐无咎都没哭。
“我以后再努点儿力，克服。”唐无咎也转过头，看着沈独，愣住了。
沈独只是眼眶红了，没有泪水流出来，不算太丢人。
他叹着气从侧面抱住唐无咎。
“你好惨啊。”沈独吸两下鼻子，补充道，“这句不是同情，是感慨和心疼。”
“知道。”唐无咎说。
不是同情。
唐无咎很需要这句。
“我没有同情过你，也不会嫌弃你。”沈独收紧手臂，“你不用跟弥补什么一样一直单方面输出，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感受的机会。”
唐无咎在黑暗中点点头：“谢谢。”
“不许谢！”沈独拍了他一巴掌。
“谢谢你喜欢我。”唐无咎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脑门。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