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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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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恍然地看着厉谨。
他想得到厉谨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厉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他也有点无处下手。
厉谨还是那样清瘦,皮肤苍白冷冽,眉宇间淡淡的疲惫,眼睑里泛着乌青,面颊从颧骨到下颌的流线窄细匀净,下巴尖儿淹没进高领黑毛衣里,那双极具东方美韵的狭长凤眼威严凉薄,透着彻骨的冷意和蚀骨的媚色。
谁见了能不爱呢?
阿诺自诩阅人无数,就是没见过厉谨这样惊艳到惹人心动的男人,让阿诺着迷不已。
回想大学第一课,那一圆桌同学里面他最瞧不上厉谨,那时候,厉谨还戴着大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皮肤白的比女同学还细嫩,活像个小白脸。
阿诺厌烦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男孩,贵族圈子里这种玩物太多了,装腔作势,端着架子,抬自己肉价呢吧?阿诺不无恶意地想。
后来有一回,他老师抄了学生的论文,出了大事,那老师是海内外知名的教授,女学生有理说不清,差点去自杀,阿诺没插手,这和他喜欢男性不喜欢女性没关系,而是他不愿意理这些没意义的琐事。
可是厉谨插手了,他去找老师长谈,竟然让老师主动道歉澄清,甘愿放弃评国家级职称的机会,一时间全校哗然,所有人都知道了谁是厉谨。
阿诺这才知道,原来厉谨是华国京市厉家的养子。
原来厉谨冷漠的原因是不做多余社交,不值得的人,在他心里,还不如那个聪慧的女学生值得来往。
那晚女学生请了一顿饭,千恩万谢,厉谨喝多了,随意摘了眼镜夹到衬衫领口,扶着额角,醉意朦胧的眼一抬起来,阿诺的心跳便静止了一瞬。
这一眼穿林打叶,细雨缠绵,柔山暖雾不足以形容惊艳,摘了眼镜的厉谨睫毛长的不得不委屈地卷曲在镜片后,狭长眼眸神色明亮,长在美人脸上如虎添翼,蕴含了说不清的温柔情致。
阿诺想起了先辈油画里的东方美人,大概也都长着厉谨这张脸吧。
厉谨朝他友善笑了笑,这冰山般的冷酷青年一笑起来,眉眼间竟说不出的温柔沉敛,他举杯遥遥相敬,阿诺就稀里糊涂喝了大半瓶高度数伏特加。
饭后,阿诺乘着醉意想按西方传统讨一个吻,手都掐在厉谨腰上了,身体压紧了青年在墙角,却被青年的小擒拿手制服,这才领悟到华国人果然都会武术。
不过最终还是叫他死缠烂打地拉近了和厉谨的关系,直到厉谨修完全科,不告而别回了国。
阿诺真恨,他恨不得天天都缠着厉谨,日夜都叫他逃不了,可是盯在厉谨身上的眼睛无数双,光是这家医院路过的医护就都在脸红看他,他想独占厉谨,还没那么容易。
阿诺想到这就心痒痒,凑到厉谨身边,他193的身高比180的厉谨还高许多,低头轻吻他的鬓角,仿若无人地说:“谨,你回国之后,我很想见你,但你们厉家的内斗比我想的还要多,那么多人从中作梗,我总见不到你,真怕你就这样忘了我。”
厉谨微微笑起来,推开他的胸膛,悠悠警告道:“你过界了。”
“叫我Arno,”阿诺有些怨恨,“别这么无情,我可连你的手都没拉过。”
厉谨微微抬眸,按住他的肩膀,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Arno,你想和我谈恋爱,还是只想和我睡觉?前者我一时半刻不能满足你,后者或许还有的商量。”
阿诺心头一颤,疯狂撞击肋骨,他喜欢厉谨直爽的性子,能激起他的侵略欲,他只想要这个青年为他折腰,被他彻底占有。
阿诺面上很绅士:“我都想要。”
厉谨言简意赅:“这么贪心是没好结果的。”
阿诺的手抚了抚他单薄的耳垂,“可你太狡猾了,不贪心的话就什么都没有。”
厉谨不疾不徐地说:“我是认真的,只要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阿诺真想咬紧他微笑的唇角,强迫自己忍住,“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
厉谨拉过他的领带缠绕在手腕上,拉着他走,阿诺懒洋洋地被他拽过去,一副被撸毛撸得很舒服的金毛狮子样。
厉谨单手插兜,牵他领带像在遛狮子,“你没听过一句话?”
阿诺垂眸,笑得顽劣,“你说。”
厉谨淡然道:“兔子急了也咬人。”
厉谨把他拽到窗边,指着楼下脚步匆匆的三个女人:“她们是我的三个后妈,你拖住她们,我就考虑同意你的第二件事。”
“你说真的!”阿诺惊叫,不能同厉谨谈恋爱虽然可惜,料想做厉谨的情人应当非常爽。
厉谨温声道:“我从不开玩笑,你替我做好这件事,晚上我在家里等你的消息。”
“好!”阿诺激动到面颊绯红,俊美的脸红的像小桔灯一般耀眼。
真是只好哄的小狮子,三言两语就肯放他走。
厉谨是个生意人,他认为这笔生意很划算。
随后厉谨躬身离场,带着保镖消失在拐角。
阿诺望着他离开,才慢慢收起笑容,对保镖说:“跟紧他,这回再让厉谨跑了,我的位置给你坐。”
保镖一惊,连声说不行,但阿诺根本不在意,皱着眉头说:“去办。”
华国人说狡兔三窟,但就算厉谨跑到圣母玛利亚的被窝里,他也要把他抓回来,这口肉他想了好几年,非得吃到嘴里去不可,除非他临时长翅膀了,否则迟早尝他个够。
三年了,让他好好想想,用什么法子来折腾这令他甜蜜又痛苦的美人。
阿诺拢了拢西装两襟,整理腕表,大步流星往前走,谁知道迎面走来三个女人,花枝招展地把他围住。
…
厉谨在楼下,隐约听见了阿诺和三位夫人焦头烂额的周旋声,他抿着唇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他要回国。
来接他回别墅的车有一辆,他在A国的住宅管家威廉亲切道:“厉先生。”
厉谨嗯了一声,打开车门矮身而入,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夹在指尖,侧颜在青烟里若隐若现,“开车吧。”
他咬着烟,垂着眼眸,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在手机上调了几下。
“师傅,麻烦在西城区绕一圈,走导航这条线。”
司机自然听他的,三十分钟后,车刚过了个铁道口,身后就疾驰而来一列火车,刚巧隔绝了紧跟在后面的一辆黑车。
司机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踩油门。
前面是个三岔路口,厉谨淡淡道:“就往国际机场方向开吧,我现在就回国。”
威廉点头,回头看他。
厉谨掐灭了烟,呼出一口青雾。
威廉从后视镜里看见他,像碾碎了一颗红樱桃在双唇间,利而好看,唇珠微微突着,唇角一扯,有种薄情又深情的美。
怪不得阿诺少爷的车追个不停。
下了车,厉谨扭身就进了机场。
厉家的私人飞机在这里享有一个停机位,厉谨快步登上飞机,躺在航天椅上的刹那,才有种真正活过来的快-感。
飞机绕过太平洋平稳飞行,窗外的海景美不胜收,但厉谨累得快散架了,除了那颗烟,他重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更无心欣赏美景。
厉谨挣扎着起身倒了杯凉水,喝了口晕开嗓子,从裤兜里摸出一副质地温润的浅黑框眼镜戴上,扭头惬意地望着海面。
他今天喜事真不少,又活过来了算一件。
这第二件事嘛,估计阿诺已经接到司机跟丢了的电话,正气急败坏地准备到处抓他,兴许还会去他家,打砸一通,再将他一顿骂。
厉谨觉得很好笑。
阿诺素质很高,不像他,天生卑劣的养子,骗人的时候脸都不红。
三年前,他不告而别回了华国,阿诺气红了眼,终于得到个机会见到他,冲进厉家把他往床上一掼就要奸他。
那次真险,瞪着一双猩红眼睛的俊美异国男人化身撒旦,险些就真奸了他。
厉谨好不容易脱身,转头就拎行李跟着极地考察船去了南极,一躲就是半年。
他躺在雪地里看极光,看企鹅,看小冰山慢悠悠飘过海岸线,和考察队一起喝雪水,过苦日子,他舒畅极了,也明白了个道理。
宁可惹恼阿诺这样家世好素质高的混蛋,也不要和谦谦君子谈恋爱,当情人。
厉谨的笑容一下子没那么灿烂了。
他想起商时勖,就想起做他情人那十年。
厉谨闭上眼睛,眼镜都没摘,就这么随遇而安地睡着了。
梦里,前生浮光掠影般飞驰而过,这十年,终究很难释怀。
在梦里,厉谨叹了口气。
厉谨做过十年家主,太知道个中苦楚,外人夸赞他手眼通天,实则他心里有杆秤,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个什么东西。
他就是生来没娘,没人教养。
他4岁那年就走丢了,这么多年父母没找过他,唯独厉风年愿意培养他,珍爱他,他才将厉风年看得这样重。
可是厉风年给他的钱与权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两座大山在双肩上一压,人都不像人,说的话做的事全都身不由己,外人看着光鲜,实际上一步踏错,步步该灾。
都说死亡是没有痛感的,但厉谨觉得断手和胸口弹穿的痛感到现在都很强烈,那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知道,全家族都反对厉风年重用他,但十年间,他让厉氏从濒临破产到重新挤进百亿美元资产行列,别人敬他一声厉先生,他也安心受着,命也好,运也罢,他答应厉风年的承诺,总归是做到了。
可是他死后呢?发生了什么,厉谨不知道。
厉家人都是疯狗,厉谨觉得情况可能会很糟糕。
最差的结果是全死光。
厉家看不惯他的人很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连媒体也把他描绘成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黑心政客。
以至于后来,他被厉家兄弟陷害,本该前途光明的人生卷入一场强-奸案,沦为阶下囚,铺天盖地的通稿诋毁他。
他没机会为自己申辩,临死前他一直被关押在华国的首都监狱,那里只关押最棘手的犯人,厉谨有幸住了双人牢房。
临死前一天,他手腕戴着电击手铐,房间昏暗,等待行刑的时间很漫长,他有些昏昏欲睡。
可惜室友很吵,那是个真正的亡命徒,高官家的风流孙子,一直妄想对他的屁股做点什么。
厉谨对同性之间的性-爱并不抵触,情到浓时他是不在乎性别的,若有机会他真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但那一定得是他喜欢的,对不感兴趣的人,他就会考量其他东西,比如这个人的价值值不值得他逢场作戏。
明显亡命徒不值得。
厉谨感觉他至少一个月没洗澡,腥臊难闻的气味越来越近,微蹙着眉头,在他距离一米远的时候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神情似笑非笑,很是冷漠,“别招我。”
这一脚结结实实,混蛋孙子哪受过这份气?疼得满脸冷汗,当了一辈子孙子终于翻了身,骂孙子似的骂他:“你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纸醉金迷里走一遭,男男女女享不尽的欢快都尝遍了,死到临头,也该放下臭架子了!”
厉谨唇角冷冰冰地抿着,甚至往后靠在破床上闭着眼假寐,一副生死有命的洒脱相。
对方又刺激他:“都说厉家主权势滔天,手腕非凡,不过现在外面都说你是个白眼狼,你害死了厉家所有人,害死了商时勖,厉家不应该收养你,你就应该去死。”
厉谨睁开了眼睛,一拳一拳打他,直到警卫全部冲进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怒。
直播施刑的时候,镜头前的厉谨云淡风轻,苍白美丽的面孔嘴角噙着微笑。
他死后只留下一双苍白而瘦骨嶙峋的断手,其余的连尸体都扔焚化炉里烧了,骨灰也撒了,真正是来去自由如风。
所以厉谨觉得那也就是一分钟之前的事,他还颇感遗憾,他不喜欢回溯往事,更别提昨日重现,那只能提醒他,别看眼下是重生了,十年后又得不明不白地死一次。
厉谨猛然惊醒,脑袋也跟着清醒了。
商时勖现在还没死。
那么这一生,就不要再做他情人。
厉谨沉默着,从怀里掏出手机,抠开手机壳,取出电话卡,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拿出来,砰一声点燃了。
火苗从边角烧卡,金黄卡面被烧黑,厉谨把卡放进水杯里,卡缓缓滑落在杯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