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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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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济粮缓解了云阳城的危机,百姓吃饱喝足之后也有多余的精力闲谈,谈的就是晨间挂在城门口的男尸。
“真吓人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小乞丐紧张兮兮的说道:“嘘……官府不让传谣,你们别说了,能吃饱饭已经很好了。”
几个衣衫破旧的老汉匆忙拿起树枝做成的拐棍起身离开。
官兵在城内查了几日,也没什么头绪,百姓的关注点都在每日吃食上,并不清楚有什么陌生面孔,也不清楚死者的身份,都不想惹麻烦。
老知府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小乞丐敲响了府衙大门。
“青天大老爷,小的知道那死的是何人。”
小乞丐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又破又脏的衣衫,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盘成一坨,眼睛却清澈水灵古灵精怪的乱转,藏着几分稚气,心思一望到底。
“你是如何知道的?莫要为了讨赏谎报,是要坐牢的。”老知府板起脸,不信小乞丐说的话,要打发掉他,免得浪费时间和人力。
“你若是想要打赏,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小乞丐愤愤说道:“我真的知道!他是山上的恶霸!寨子里的人都叫他寨主,他们寨子里的人正到处找杀了他的人呢,说要为他们寨主报仇。”
裴洲心底一沉,直觉这件事似乎和卓花梨脱不了干系,十有八九是她所为。
“你可知道那帮人都在何处?”
小乞丐见有人信他,十分高兴的把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他们扮成难民的样子聚集在一起,然后走街串巷的对照着一个女子的画像查找。”
“听他们说,那女子好像是江湖上一个什么帮派的人,反正不管她是什么人,杀了那个寨主也算是为民除害。”
“不管他是不是恶霸,都该由官府定罪。”老知府不认同小乞丐的说法:“如果每个人都自己报仇杀来杀去,那还要律法做什么,岂不是乱套了。”
小乞丐不听他讲,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这帮恶霸占据在山上寨子里,经常下山掳掠,我姐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说着说着眼眶通红,流露出恨意:“如今杀了他的人算是替我报了仇,就是我的恩人!”
老知府恍然大悟,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那个半夜击鼓鸣冤的小娃娃?”
“正是。”
裴洲问道:“莫非是旧相识?”
老知府陷入回忆,缓缓道来:“那年夜里下了大雪,雪有一尺多厚,隐约听见府衙外有人击鼓,便打发了守夜的衙役去问,当时我刚上任不久,对这里还不熟悉,就派了人去处理这件事。”
老知府将这里面的隐情说来:“当时的山寨人还不多,也没有什么规模,你追我藏了许久,抓住了几个人巡街示警按律羁押,再后来……时日一久,这件事我就没有继续关注……”
“说来惭愧。”
小乞丐眼含泪花,狠狠的用衣袖擦去眼泪,他当时年幼,没有能力为姐姐报仇,这些年他始终没有忘记这件事,因此对那帮恶霸的行踪格外关注。
“就算是这样,本官也不能放任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还是要秉公缉拿,只是如今连一丝线索都没有,还需费一些时日。”老知府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为难道。
小乞丐放下心来,没有线索是最好的。
几日后,小乞丐带着一队官兵悄悄将隐匿在难民中的山匪一个一个都抓捕起来,没要打赏默默离开了。
裴洲将山匪手里的画像收缴,画上的女子一身玄衣,剑光如雪,心下已经确定,此事就是卓花梨所为。
梁放和付良辰近几日乘坐府衙的马车四处游历,云阳城虽遇天灾百姓食不果腹,但景色宜人枫林独秀。
回到府衙也是日色偏沉,橘黄的夕阳将府衙笼罩在一层薄纱中。
俩人脸上笑意未散,梁放手中提溜着一筐蟹,眼底已经有些微醺的酒意。
“裴兄,这几只蟹是在河边抓到的,正是肉肥膏满的时节,再热上一壶温酒品尝,你快来喝几杯放松放松。”付良辰也小酌两杯,话里带着酒气。
梁放阴阳怪气道:“裴兄哪有空与咱们饮酒,他还要与知府一起救济这云阳城百姓呢。”
裴洲冷眼看他俩一唱一和,原以为付良辰与梁放不是一路人,没想到他们本质上是一丘之貉。
救济粮顺利送到后,其余事没再上心过,也不关注百姓是否都分到了粮食,也不关注云阳城后续粮食的跟进。
他转身离开,将付良辰的挽留和梁放的嘲讽抛在身后。
卓花梨手臂的伤已经结痂,每每见到裴洲,脱口而出就是问她的剑。
裴洲偏偏不告诉她:“悬挂城门的人官府已经查出他的身份,是云阳城一座山寨的寨主,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也算是有人为民除害了。”
卓花梨依旧面色冷淡:“我何时能离开?”
“你手臂的伤还未痊愈。”
“已经好了。”卓花梨本就不在乎这点皮外伤,只想马上离开:“你百般阻拦是何意?”
裴洲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意,只知道她若是走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你身份不明,我不能就这么放你离开。”裴洲找了个十分牵强的借口:“起码……你得交代清楚你的身份。”
卓花梨被他气笑了:“若不是佩剑在你那里……”
“我知道你武艺卓绝,区区府衙拦不住你,想走便走吧,那柄剑融了也是不错的原料。”
“你在威胁我?”卓花梨眼里的怒气快要压抑不住,又奈何不了他。
裴洲挑眉勾唇:“是啊。”你能耐我何。
态度嚣张且意气风发。
梁放和付良辰即将启程回都城,走之前老知府设宴饯行,卓花梨也被请来入座。
“这位姑娘是?”梁放打量着一身玄衣,束着袖口江湖侠女装扮的卓花梨,探究的目光毫不遮掩。“……哦,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那位出手相助的女侠么,怎么会在府衙?”他显然还记得卓花梨让他下不来台的事,那柄剑宛如月光的剑影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卓花梨依旧将他无视,裴洲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付良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将空盏示于众人。
“那日多亏女侠出手相救,感激之情无以为表,唯有此酒能表达感激之情。”
面对慷慨激昂的陈词,卓花梨冷眼看过去,也算是给了付良辰一个眼神,比梁放待遇能好点。
裴洲眼微眯,看了看卓花梨又打量几眼付良辰。
哼,文绉绉的病秧子,手无缚鸡之力,何用。
付良辰感觉后脑有些发冷,他的酒劲清醒了一瞬,紧接着就被梁放拉着与众人推杯换盏,眼底染上迷醉。
卓花梨一滴未沾,一口未动便离开了。
回到房间准备休息,听见敲门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我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老知府见你席间未吃东西,让后厨做了一碗圆子,是他的一番好意,你开门接过去我就走。”果然是裴洲清朗的声音。
卓花梨思虑一瞬便打开门接过碗,而后要将门关上。
裴洲却突然将手伸进去,四指全被挤了一下,卓花梨也正在气头上,关门用的力气不小,听见他的闷哼转过头,斥责道:“愚蠢!”
四指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血液流动的感官都被放大,跳动着的肿胀,他额上痛出了一层细汗,指根淤青尽显。
卓花梨将门打开:“进来上药。”
裴洲踏进屋内,举着一只受伤的手,眼睛不忘记环顾四周。
一张普通的小圆桌和一张更普通的榻,这样的环境,丝毫比不上他在裴府给她布置的。
毫无形象跨坐在圆凳上,视线跟着她忙前忙后,见她把药放到桌上坐到一旁。
裴洲开口道:“我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给自己上药。”
“你另一只手也伤了?”卓花梨冷嘲。
“那倒没有……”裴洲低声嘀咕,看着眼前的药和白布条,拿起又放下:“这些药先用哪个?”
反正他不知道怎么用药,这伤是她造成的,就这么多待一会儿,多见她几眼也挺好。
卓花梨拿他没办法,十分想把他扔出去,可他手上的伤确实凄惨,也难为他能一直忍着。
到底心软了,坐过去为他上药。
手指被她握住,能清晰的感受到女子与男子的不同,骨骼似乎都比他的软,她手指上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也软乎乎的,像是有一把小扇子在挠他的心。
忍不住动了动。
“别乱动。”卓花梨轻叱一声,上药的动作放轻了些。
“若是这手废了,你得对我负责。”吊儿郎当的纨绔样,说的话都显得轻佻。
卓花梨声音冷淡的像是藏着冰碴:“这点小伤,几日就能好。”
“那真是可惜了。”语气颇有些遗憾,他倒希望这手慢些好。
“你打算何时还我佩剑。”卓花梨直言问道。
裴洲垂眸看着上药后的手指,往她眼前抬了抬:“你急什么。”
又龇牙咧嘴的夸张道:“这手可真疼啊。”
“嘭”卓花梨气的轰他出去,关门的声音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