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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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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骆妈妈头上有一个哥一个姐,下面一个弟,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全都站在简游家院子里,萧骆接到电话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简游家的时候,她们正在寒暄。
坐在沙发中央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乌黑发沉的瞳孔看人时总是有几分深邃,嘴角微微下垂,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不太好相处,萧骆一进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眼萧骆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造型,抬手招了一下:“骆骆过来。”
萧骆慢吞吞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到老太太面前,低声喊了一句:“外婆。”
“口罩摘下来我看看。”
萧骆摘了口罩,过了夜的挫伤青紫交错,看起来越发吓人,脸肿得已经无法没法看了,脖子上还有几道血痕用创可贴聊胜于无的贴着,外婆眼眸一暗还没出声 ,大姨江沛雨就一声惊呼站了起来,目光里全是心疼:“怎么伤得这么重?去医院看过没?伤到骨头没有?”
萧骆安抚道:“没有伤到骨头,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那不行,还是得去一趟医院。”大姨江沛雨不依不饶,小舅江耀光立马就站起来了,“我去开车。”
萧骆连忙拉住他们:“我有个朋友他是学医的,他替我看过,没事,真没伤到骨头。”
见他态度坚决,大姨将信将疑:“真没事?”
“真没事。”萧骆道。
“那咱们不能忍这口气,我妹才走多久他就这样欺负你。”大姨转头看向身边的江耀光,“开车,我们去他家要个说法。”
“江沛雨。”外婆喊住了他们往外走的步伐,目光冷峻地看着情绪上头的大女儿,“出去找个饭店,我请我家妹妹吃个饭。”
“妈。”江沛雨嘟囔一声,到底还是放开萧骆的手,出去找饭店了。
江耀光看了一圈人的脸色,又坐了回去。徒留萧骆一个人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其实他很少随妈妈回外婆那边,对外婆家那边的亲戚印象也并不深刻。
他好像两边都不沾靠,只有细细一根绳子挂着的吊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所以从不轻易踏上那座名为亲人的桥梁。
就在这时一双粗糙磨砺的手将萧骆拉到她跟前蹲下,外婆没有去看他身上的伤,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拍着他的手背:“来,我给你介绍,她是外婆年轻时候一个村的妹妹,后来我们分开嫁人了,见得就少了,上次我们见,还是你妈嫁人那会,一晃都十几年,没想到昨天还能接到她的电话,才知道她居然住在这里,离你还这么近,还不快喊人。”
虽然昨天就已经震惊过了,但从外婆嘴里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微微低头:“婆婆。”
奶奶笑眯眯地摸着萧骆的头发:“喊什么婆婆,听习惯了你喊奶奶。”
萧骆乖巧地喊了一声奶奶。
奶奶哎了一声,握着老姐们的手,“你这孙子像你,大眼睛倔脾气,大街上一打眼我就认出来了,再一听名字,我就知道没错,你有个女婿姓萧,那时候我就留意打听,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打给你,你看,昨天不就是个好时候。”
“有缘分。”外婆不苟言笑的脸色流露出些许暖意,“这么大个地方都能遇见,受你照顾,多大的缘分啊。今天我做东,一块吃顿饭。骆骆,给小游打个电话,请个假出来吃饭,都认识认识。”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萧骆没打电话只是发了条消息,那边几乎是秒回。
-???什么饭值得逃课出去吃?
-家庭聚餐。
-???好。
等简游气喘吁吁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站了一群人,萧骆站在其中不认识的老太太身边,一水乌沉沉的大眼睛看着他,脑子稍微一转他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况,笑眯眯凑上前去喊人;“婆婆好。”
“好。”外婆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对奶奶道:“你孙子长得真俊。”
奶奶看着装乖的简游无奈摇头:“再俊也没骆骆俊啊,就是太瘦了,骆骆,一会多吃点。”
寒暄完,上车直接去吃饭,一顿饭下来都没有说萧建华的事,全都是追忆往昔,还有夸对方孙子。
萧骆夹在大姨与小舅中间,碗都快被两人夹菜堆冒尖。
“多吃点。”大姨夹了块鱼,“上次见你还没这么瘦,你有一百斤没有?”
“一百一。”萧骆小口抿着鱼刺。
“两个你才有我家那小子重。”江耀光夹了一块鸭肉:“他都一百八了,回去得让他控制控制。”
“那不是你跟小梨惯的,顿顿大鱼大肉,还不重样。”江沛雨说话归说话,筷子不停,萧骆放慢吃饭速度,要不然按他们这样味,能把他撑进医院。
二舅就坐在斜对面挨着简游,面色憨厚,时不时抬头看了萧骆,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萧骆两眼又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二舅就这么个性格,萧骆之前跟二舅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跟二舅相比,坐在他旁边的简游简直就是个话痨,此时乖巧可爱地在跟两个老人聊天,就连江老太太这样严肃的性格,都被简游逗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成绩这么好啊,那清华北大都可以上?”
“他想上清华,捣鼓他那机器人。”奶奶说起简游可是非常自豪,“说是走保送,我不懂,反正他干啥都行。”
“好孩子。”外婆的目光转过来看向萧骆,“那你想读什么大学?”
萧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要读什么大学,在外婆问这个问题,他所有的问题都是在当下,他要赚多少钱才能过这个学期,高三一整年要怎么省钱,要找什么样的工作,要怎么赶学习进度,至于上什么样的大学,如果是初中的时候,他肯定脱口而出清华北大,但现在,他已经没那个自信了。
“那肯定也是清北啊。”有人替他把话说出来了,奶奶慈祥又骄傲的目光从简游身上投射到他身上,“骆骆学习刻苦得不得了,肯定也是要上清北的,跟小游一个学校。”
“对啊。”简游接上奶奶的话,迎着萧骆的目光说德斩钉截铁:“萧骆底子非常好,脑子也聪明,我给他估过几次成绩,每次都超出我的预料,他肯定要上清北的。”
两人一人讲几句,似乎上清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哟,骆骆。”江沛雨听着这话,开心得不得了,“我们家要出个高材生了。”
“没有。”这样的吹捧让萧骆有些无所适从,手指微微蜷曲,“我成绩一般。”
“没事。”出乎意料的,没人能问他成绩到底多一般,外婆也只是轻轻地看着他,“小雪说骆骆随她,聪明,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妈妈。
骤然从外婆口中听到妈妈的名字,心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来。
亲人的离世一开始像是幻梦,迷迷糊糊地总感觉他们还活着,直到在熟悉的时间点身边再没有出现,呼唤时再也没有回应,那些情绪才不断反扑,等你好不容易接受这股酸涩的反刍,便是漫长一生的思念。
这种思念一般人不轻易宣之于口,旁人也不提及,唯恐触及生者的痛楚,大家都这样心照不宣。
子女思念母亲,便从幼时离开母亲的怀抱开始,一生滚滚,至死方休。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萧骆面前提起妈妈了,站在他身边,像是如往常一样闲话家常时,提起她的名字与过往,还有遗留下来的,一脉相承的自己。
“我去一下厕所。”心头酸涩难忍,萧骆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一出包厢,眼泪就滚落下来,他着急忙慌去擦,却哭得哽咽,靠着墙壁的身体都往下滑。
“萧骆。”简游架住了他。
看到他脸色不对,几乎是萧骆前脚刚出包厢,简游后脚就跟出来,一出门就看见萧骆站在走廊上掉眼泪,没有哭嚎,只是重重的呼吸声。
简游扫了一眼隔壁空包厢,拖着萧骆进包厢之后,便把他放在椅子上,却发现萧骆好像个泥鳅似的往下滑,只好一只脚撑在萧骆双腿直接顶着凳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一手揽着萧骆,将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
简游他从未见过萧骆这么哭过,毕竟萧骆是他见过为数不多,比他要脸还能忍的人。
不过强忍下来爆发之后便是现在这样,整个人哭到颤抖抽搐,连呼吸都短促,感觉随时都晕过去,简游抱着他慢慢疏导他的情绪,“跟着我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几个回合之后,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终于变得悠长,萧骆伏在简游的肩头,涣散的目光终于汇聚起了一点神采。
“我爸妈刚走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讨厌所有人。”
简游突然开口,那点恢复的神智仅够萧骆微微偏头,垂眸出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片脖颈。
“他们走的时候我年纪很小,小叔小婶他们担心我一个人不敢睡,晚上就过来陪我,我就锁门不让他们进去,让他们都滚,然后一个人抱着枕头在客厅里坐到天亮,我总感觉维持现状他们就能够回来,也不喜欢任何人入侵家里的领地,我一个人在家里呆了两天,后来奶奶过来找我,问我为什么把爸妈的弟弟妹妹锁在门外。”
“萧骆,你还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