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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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助理马上意会穆可昕的言下之意，举起手中的电话——
“叫保安上八楼会议室来。”
放下电话后，李助理朝着穆可昕的方向俯身，略带抱歉的说：“穆总，让这种无赖来公司，是属下失职，属下立马让他从您的眼前消失。”
穆可昕扫了顾敬一怯懦的神色一眼，装饰着精致唇妆的嘴角轻勾，朝李助理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抬起踩在脚下的十厘米高跟鞋，欲迈出会议室的玻璃门。
此时，顾敬一已经顾不上什么礼仪，猛然起身，疾步冲到穆可昕的面前，将一条手臂拦住了她的去处。
随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穆可昕的面前。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跳。
“穆总，求求你帮帮我……我、我真的愿意用20年，为您当牛做马，只求换这50万……”
顾敬一伏在穆可昕的脚边，趁着众人愣怔之际，赶紧将刚刚给李助理的提议，在她的面前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凭什么觉得你的20年值得50万？”
她甚至都懒得正眼去瞧脚下犹如丧家之犬的男人，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出如此可笑的要求。
他，又算得上个什么东西？！
如果他没有失忆，当年他自己做的那些事，今天又有何颜面站在她的面前？
如此想着，穆可昕将脚下的细跟慢慢挪到顾敬一的右手食指上，面上若无其事地微笑，脚下却是卯足了劲反复碾压。
“喔，听说是个画家？”
“如果，这手废了……或许我愿意可怜你，送你5万？”
此刻，顾敬一明显听见自己的手指关节隐约被踩得发出了“咔嚓咔擦”的声响，他咬着唇，强忍着指尖钻心的疼痛，故作轻松地回复道：
“穆总，如果一根手指5万的话，我愿意将十指全部给您。”
穆可昕俯身，伸出纤细的手指，深深掐在男人瘦削的下巴之上，将他的脸扳起来直面着自己。
“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当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顾敬一整个鼻腔中都充斥着女子身上淡淡的玉兰香气。
女人强硬的气势，压得顾敬一喘不过气来。
他挣扎着，别开了脸，目光闪躲着避开。
两人僵持片刻。
李助理冲旁边的保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人带走。
如今的顾敬一神色萎靡，被两个保安架在其中，单薄的肩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塌陷了下去。
不过，穆可昕突然想到什么，轻轻挑眉瞥了一眼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顾敬一，“你是确定吗？愿意用20年来换50万？”
李助理一脸震惊地望向穆可昕，还没搞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穆总这是准备答应他？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他又回头，目光在顾敬一身上逡巡，上下反复打量，他没有看出顾敬一到底哪处值50万。
顾敬一神情涣散，额前原本特地被梳的一丝不苟的碎发，此时有几根不安分的耷拉了下来，他瞠目结舌，虽然不确定先前穆可昕的问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但此时他却不假思索，连声应道：“是、是、是，我确定。”
“给他。”穆可昕纤手一挥，干脆利落。
给我？！如此轻易？
这是顾敬一万万没想到的。
他对面的这个人是穆可昕无疑。
但就是这个人，是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唯一搭理他，并最后帮他的人。
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
即便是让他现在去死，他也是甘愿的。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他怯怯地提出，“能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吗？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但您请放心，到时间我一定会准时回来，您能相信我吗？”
李助理心下冷哼一声：相信？这穷小子居然要求穆总相信他，呵呵，原来他是如此龌蹉之人。
“可以。”
李助理再次不解的看向眼前的二人。
钱，穆可昕完全不在意。
她量顾敬一也逃不到哪里去，对于她和顾敬一之间的关系，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穆可昕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顾敬一本想追上去，李助理一步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一脸鄙夷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顾先生，稍后我会理好合同，你签好之后，我就会将剩余的48万转给你。”
李助理虽不明白穆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既然领导已经决定了，他就只能照做。
“太感谢您了！”顾敬一已经激动到不知说什么才好。
“不要谢我，你应该谢穆总。”李助理整理着合同，无暇抬头看他。
“是是，太谢谢你们了。”顾敬一沉浸在自己母亲终于得救的喜悦中，完全没有考虑过穆可昕的用心，或许更多的是他不敢去想。
签完合同，拿着钱，顾敬一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出了木心美术馆后，直接打了个车回到医院。
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愁苦的脸上今日竟然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林医生办公室。
轻敲两声后，顾敬一在门外跺着脚焦急等待着里面的回应。
“请……”
林医生的“进”字还未说出口，顾敬一已经推门而入。
“林医生，我筹到钱了！”他第一时间跟林医生分享了这个喜讯。
林医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那太好了，我尽快为你们安排这台手术……”
经过一些列的检查之后，手术被安排在了三日之后。
手术当日。
顾敬一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母亲已经进去了2个小时了。
他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托，如果失去她，他真的无法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终于缓缓打开。
林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对顾敬一肯定的点点头，“很顺利，接下来只要平安度过排异期……”
顾敬一兴奋得抱住林医生，一直以来除了自己的母亲，林医生是这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人，如果没有林医生一次又一次的鼓励，顾敬一或许早已走在了母亲的前头。
“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他不停地重复着感谢的话。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也谢谢你，穆可昕。
“敬一，你手术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顾妈妈醒来，第一时间就想询问钱的来源，她担心儿子为了救自己，走上歪路。
“您放心，这钱是我一个朋友借给我的，接下来我要去为她工作，可能来看你的时间要减少了。”顾敬一给母亲解释说。
“没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了我，现在都瘦得不成人样了。”顾妈妈心疼地抚摸着儿子凹陷的脸颊，“她是你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呢？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对于母亲的问题，顾敬一陷入沉思。
是朋友吗？
曾经是的。
*
2007年。
那个蝉鸣和汗味交织的夏天，9月的开学季，雷打不动的如期到来。
穆可昕，普普通通的少女，普普通通的成绩，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的事情追星、看动画、看小说、打游戏，最讨厌的事情学习。
就在五个月前，在母上大人的鞭策之下，穆可昕居然中考刚刚过了盛德中学——深市第一的重点中学——录取分数线2分。
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上了。
刚刚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时，穆可昕又被在盛德中学做英语教研组的组长的母亲告知，她被硬塞进了盛德中学高一11班，那个家长们口中俗称的火箭班。
由于抗议无效，于是就有了现在，穆可昕呆呆的坐在高一的教室中的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置。
因为是插班进来的，原本班上计划的是32个人，每两个人一桌，一班正好四排，整整齐齐。
可现在，她成为了那第33个人。
自己独立一行，一个人坐一个两人的课桌，坐在这个宽敞的位置上，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班的异类，厌烦这个班级和这个位置。
“铃——”
上课铃已响，在老师没来之前，整个教室安静得只能听见大家做习题时笔尖摩擦习题册纸张的声音。再看看穆可昕，她两个耳朵都塞着耳机，歪着脑袋望着窗外，左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数着窗外操场上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到底进了多少个球……
别说，现在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修长的身影，搭配标准的投篮动作，也算是这空荡荡的操场上的一道风景。再回头看看前桌那个比瓶底还厚的眼镜底，啧啧，没法比。
就在穆可昕对人家评头论足时，班主任老师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了。
这是一位一头小细卷，穿着黑色蚕丝连衣裙，即使年龄已经过了40岁，但身材依然维持得很好的女老师。
她站定之后，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邬伶伶，大家之后可以叫我邬老师，主要是负责大家的语文，希望大家能在盛德中学度过美好的三年时光。”随后，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以示对邬老师的尊敬和欢迎。
穆可昕从小在这所学校的家属院长大，这些老师对于她来说已经都是能亲密的叫伯伯婶婶的关系，邬伶伶是她妈妈最好的闺蜜，此时正偷偷给穆可昕递了一个“安分点”的眼神，穆可昕扁扁嘴，将头埋入课本，视而不见。
邬老师收回眼神，环顾了一圈班里的学生，“首先大家来自我介绍吧！”
经过一阵小声的议论之后，全班同学按照座位的顺序陆续自我介绍，内容无外乎是自己之前就读于哪所初中，中考分数，个人特长能力……
穆可昕从小有个毛病就是记名字和脸特别差，大家说了一通下来，她一个名字和脸都没有记住，但她却拿着笔认真地在作业本上涂涂画画，原来她在给每个座位编号，记住了大家说的擅长的科目，1号同学擅长语数外、2号同学擅长物理、3号同学擅长化学……
她心里打的小算盘是，万一之后作业做不完，还能找同学“借鉴”一下，这可能也是她来到这个班级唯一欣慰的地方了。
因为怂，穆可昕一直有一个优点，即使不爱学习，但是功课从来不漏交，这也是为啥她能在她妈妈手下，安全的活到今时今日的主要原因。
“邬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大家……”是教导主任李主任，他站在后门对邬老师招了招手。
邬老师匆匆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两人站在穆可昕的右侧后方，隐约间，穆可昕听到教导主任跟邬老师说：
“这个同学是今年降级到你们班的，是之前高二下来的同学，是顾老师的侄子。”
穆可昕心里“啧啧”两声，得，又一个关系户。
由于后面的两人说得太久了，穆可昕也不好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眼睛依依不舍的离开她刚刚整理的作业候补的同学名单，扭头看向教室后门的方向——
阴影中两位老师还在激烈讨论中，他们身后，走廊的栏杆上还靠着一个人，盛夏烈日耀眼的光芒，勾勒出一个男生高大的轮廓。
强光从男生背后照过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样貌，但通过身材比例能够看出是一个热爱运动的男生，手臂线条清晰，青筋微微凸起，还穿着湖人的24号球衣。
欸，这球衣，穆可昕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
突然她轻轻的噢了一声，不就是刚刚篮球场打篮球的男生吗？
穆可昕垂眸低笑，看来啊，我们班的异类不止我一个。
想到这里她内心还有点窃喜，她自己也说不好是在为自己在班级找到同类而高兴，还是别的。
约莫过了十分钟后，两位老师的对话以教导主任强硬的命令“这事已经决定了，多说无益”而结束了。
邬老师一脸不情愿的走上讲台，身后跟着的便是先前在走廊上候着的男生。
只见男生大步跨上讲台，额角还有一滴正在滑落的汗珠，他左手抱着篮球，右手脏兮兮的给全班同学打了一个招呼，“大家好，我叫顾敬一。”
邬老师等了几秒，发现顾敬一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环顾了一下教室，指了指左边的最后一排，那个空位，“你就坐那边吧。”
没有任何的意外，男生被安排到了穆可昕旁边的空位。
可能是由于先前翘课打篮球的事，穆可昕内心已经偷偷认定顾敬一跟自己是一类人，现在她对他的态度亲和了一些，主动去搭话：“你好，我叫穆可昕，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你擅长什么科目呢。”原来她是打这主意呢。
顾敬一抬起头，看到跟自己搭话的是一个脸有点婴儿肥，眼睛大大圆圆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清澈的女生，扯了扯嘴角，回答到：“你好，我是顾敬一，上个高一的年级第一。”
其实这真不是顾敬一自吹，上一届高一断层式的第一名，然而他之所以会降级，完全是因为他原来班的班主任是他叔叔。
顾敬一因为父母都忙于生意，没法照顾他，就把他从小托付给叔叔。
顾老师是一位数学老师，平时性格都很平和，除了对顾敬一。他们叔侄俩完全不对付，就像炸药遇到火星，一点就炸。
虽然成绩好，但完全不耽误顾敬一身上那股极致的叛逆。所以高二一开学，顾敬一自己申请降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穆可昕对学习完全不上心，院里谁成绩好谁成绩坏，她好像真的没有关心过，当然就对顾敬一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听到这里，穆可昕大喜，我的天，是什么天降好运，让我捡到宝了，以后的作业都不愁了。随即殷勤的拿出湿巾，招呼男生赶紧擦擦手，她心想：“我可要把这位大爷伺候好了呢。”
男生用鄙夷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拒绝了她献上的湿巾，说：“不用，等会儿下课我回去冲个澡。”
示好计划的第一步失败，穆可昕默默收回自己的“贡品”，瘪了瘪嘴，没想到还挺拽的，呵。
在除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穆可昕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刚刚她就留意到男生进来除了篮球，啥都没有带，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示好计划NO.2。
穆可昕将手伸进课桌肚里掏来掏去，终于从书包里摸出她的备用本子和笔，满脸堆笑地望着顾敬一，说：“你是不是没有带文具，我这里正好有一套多的，你可以先用着，不着急还我。”她想这次总不会失败了吧。
顾敬一这次并没再看她，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抬眸就对上穆可昕疯狂对自己眨巴的大眼睛。
其实对于“穆可昕”这个名字他其实早有耳闻，这位大小姐可是他们家属院里的风云人物。
她爸爸是一位自命不凡的画家，妈妈是学校英语教研组的组长。
每月初一十五，穆可昕都会被她妈楼上楼下追着打不下十回，经常晚饭的时间只要听到隔壁楼，又在大叫“家暴呀！！”，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穆可昕又被她妈妈收拾了。
就连才能过来不八卦的顾老师都劝过方老师：“你家女儿长得漂亮，以后不愁嫁的，别逼得那么紧了，现在小孩叛逆起来，可是吓人得很……”
但穆可昕的妈妈——方芷荷老师的理念一直都是女儿当自强，穆可昕在这一点上倒是随她妈，从小都很独立自主，就是在成绩方面跟她妈妈一点都不沾边。
顾敬一本不想跟穆可昕搭话，他心中自是明白她接近自己的意图，眼尾偷瞄了一眼身侧的那个还笑嘻嘻的脸，心想如果自己还不接受她的好意，不知道下一次她还要拿出什么。于是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放到桌子上吧”。
穆可昕大喜，毕恭毕敬的将本子和笔端端正正的摆在顾敬一面前，还贴心地为他翻到了第一页，使劲将封面压上一道直直的压痕，以免惯性让它翻回去。做完这些之后，她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开始神游似的盯着黑板出神。
她这一系列动作，在顾敬一眼里，略显滑稽，这些为了作业也是操碎了心的小心思，也是挺可爱的，至少不会是一个讨厌的同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