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章 袁绍之死，袁熙之痴 ...
-
“若你肯在牛头马面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袁家大小事物，只要你喜欢，尽可拿去。我听说孟德似乎也是十分中意于你，若你想去曹营，也随你。只要你肯，只要你肯……”
“宓儿本是个平凡女子，幸而得到公公赏识，才有幸经历如此多的惊涛骇浪，风云变幻。若是没有公公，宓儿不会这么早就了解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当然，也不会有幸与心仪之人相遇相知，互诉衷情。因此，宓儿并没有怨恨过公公，又何谈原谅。公公如此抬举宓儿，宓儿又怎生经受得起。”我冷笑地望着袁绍的眼神渐渐缓和，脑海之中恍然又出现了幼婵被打得肿胀变形的小脸儿，出现了邺城门外躺在血泊中的老李，还有他深爱的妻子在桑树下那一声声压抑的哭泣。鬼使神差一般地，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那无数死于公公手中的鬼界冤魂可否愿意原谅公公！”
袁绍的表情就此僵住，眼中凶恨毕露，一瞬之间撕碎了所有伪装。他猛然向我伸出干枯褶皱的手，口中呼啸着，如同垂死挣扎的猛兽。就在他将要碰到我的衣摆之时，他的表情骤变，扭曲不堪。他的瞳孔不断扩大，涣散，那只胳膊颓然坠落，全身再没有了一丝生气。
第二次，我看到有人死在我的眼前。
我木然地望着袁绍的尸体，脑海中现出老李欢乐的笑颜。他骄傲地对我说着，他的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他的儿子如何聪明，长大一定和他一样能当个驾车好手……袁绍的眼睛依旧圆睁着，带着对尘世的眷恋与对地狱的恐惧。许久，我猛然退后了几步，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周身冷汗淋漓。身后架子上的铜盆被我撞倒，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门外守候已久的人们听到动静一拥而入，当看到已经气绝的袁绍时，立即是哭作一团。唯有刘夫人静静地走到我的面前，她的面容平静如死水，刚刚的悲痛似乎也被暗暗隐退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我无法看清的情绪，像是绝望，或者，妒恨。我恭顺地垂首立在她的面前，没有人知道，在不久之前，是我扑灭了她的丈夫临终前最后的希望。
自那一日起，袁府上下满眼的素缟，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秋叶颓然地挂在树杈上，那种欲留不能留的姿态，像极了垂死挣扎的无奈。我想如今的袁家，亦是这种局面吧。
亲历了袁绍的死让我好几夜不得安睡，我想他一定是恨我入骨，于是在临终之前将风寒之症传染给了我。我开始昼夜不断地咳嗽，一阵阵地恶寒。幼婵去请过几次大夫，却都被以各种理由打发了回来。看着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幼婵急得大哭。我只得勉强笑着安慰她，说自己心里有数，过几日定会好转。
一日夜里，我又被咳醒。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我朦胧之中睁开睡眼，却发现床边正立着一个身材魁梧之人。
那身影像极了死去的袁绍，只是略微瘦了一些。我吓得一惊，下意识地缩到床脚。
“谁？”我壮着胆子厉声说道，不想又引出了一阵咳嗽。
那身影闻言非但没有回答，反而又靠近了些。略微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两年不见，竟然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识了？”
袁熙的声音清冷至极，带着毫无掩饰的轻蔑与讥讽。
想到这个名字，两年以前的那场“大战”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还未及我有任何反应，袁熙早已栖身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头“嗡”地一声警铃大响，死死地抓住被子挡在胸前，“你，你，你来干什么？！”
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袁熙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他的呼吸却陡然变得沉重起来。随即，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如同暗夜的修罗，“当然是来尽丈夫的本分！”说罢，一抄手拽住我的脚踝把我从床脚拖了出来，压在身下。
一瞬之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凄寒的月光照到袁熙的半侧脸上，更突显了他那双眸，森然可怖。那眼眸中翻滚的，是愤怒，就如同两年之前，我们的“新婚之夜”。我想要惊呼，然而声音却被压抑在肺中。那略感粗糙的手掌开始在我的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似是故意的挑衅，亦或是某种试探。我不自觉浑身一震地弓起了身体，强烈的排斥感翻江倒海向我涌来。
恍然之间，我看到漫天的雪花飞舞着。洁白的雪片轻轻坠落，随后变得鲜红。我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将枕下的匕首刺入了袁熙的身体。温热粘稠的液体从匕首的四周溢出，袁熙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整个身子一振，随即夺过我僵硬握住的凶器，一把扔到地上。我想我的这个举动一定激怒了他，毫无预兆地，他忽地开始撕着我的衣物，在我耳边低吼着。
“你这贞洁烈妇的摸样是装给谁看的？你这身子曹操都能碰得，我这个做丈夫的难道就碰不得了？你这不贞不洁还惺惺作态的女人，昔日勾引尚弟的劲头到哪里去了？”袁熙的声音带着轻蔑和戏谑，仿佛是泄愤一般，不顾自己狂涌的鲜血更加粗鲁地抓住了我的两只手按在了头上，胡乱蹬踏的双腿也被他轻松压在身下。
面对着这种毫无缝隙的禁锢，一种无力的恐惧感向我袭来，然而更让我恼怒的，却是袁熙羞辱的话语。我咬咬牙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你们袁家的男人果真个个都是好样的。老子以婢女为质逼我去曹营充当诱饵，儿子偷情不成，反倒先跑到兄长面前告起恶状。你口口声声说我贪图富贵，不忠不洁。你倒看这两年多来，这梅苑上下可曾多了哪怕一件器物，我的身上又可曾多了一件饰品？试问我到底贪了什么，又图了什么？你那弟弟何等货色你会不知？若我真曾与他苟合，量他可敢说与你听！若我真与那曹操有染，又怎会回到袁家，落得如今这般被你羞辱？！”
我承认我是死鸭子嘴硬，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之下仍不忘给自己火上浇油。
既然横竖是死，索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袁熙你给我听好，不要以为女子柔弱，就可以任你们这些臭男人百般欺辱。今日你可以侮辱我的身体，却永远别想践踏我的尊严！”
我深深地喘着粗气，奋力地挣扎。
袁绍似乎也是被我吓到，黑暗中，眼前之人忽然停止了他的侵略。他的头仍在我的眼前寸许，灼热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令人战栗。清冷的月光依旧只照到了他的半张脸，那冷酷的眼神中，似乎现出了某种不同于以往的神色。
感到双手的禁锢解除，我微微错愕。随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又迅速移回床脚。
“凭着你的尊严，我暂且相信你。” 片刻的寂静过后，袁熙的声音兀地响起。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见我如此躲他，竟也没有再发脾气，只是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床沿边。
“父亲遗言中说你为袁家立了功，让我放你自由。我不明所以，还以为，以为是父亲要你去曹营对曹操使了什么色诱之术。原来，果真只是女扮男装而已。”袁熙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是我从未听过的平静，再不带半分暴躁。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刚刚只是在试探我可曾以色事人坏了他的名声！我在黑暗中偷偷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迅速整理了衣衫，这才发觉自己贴身的衣服并没有被他撕破。他所有的举动都是在虚张声势，唯有我刺得那一刀是货真价实的。
袁熙并没有发现我的所有表情和举动，因为他的眼睛根本没有朝向这里，而是定定地看向窗外那轮明月。他的眼神恍惚着，在那明亮的月光之下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神色。
“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圆润的月了。”袁熙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对着那轮明月，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竟是比对着我的态度好上千倍！
“在你来袁家之前，我就有一个心仪的女子。她叫皎月。人如其名，皎洁如月。”袁熙忽然开口，声音柔和了下来。
“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诗书礼仪，我喜欢她，就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然后，她说她也喜欢我。于是，我成了她的第一个恩客。起初我并没有十分在意她，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一夜温存之后，便抛在了脑后。然而皎月却是不同的。她在青楼之中固执地为我守身如玉，她说她既已认定了我，便绝不会再让其他男人染指。没有人会知道，当我看到她那被老鸨打得红肿的面庞对我绽开久违的笑容的时候，我的心中仿佛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我袁熙何德何能，竟能得一女子痴情至此。我于是向她发誓，我袁熙的正妻，必是皎月。”袁熙静静地说着，嘴角渐渐勾起笑意，忽而又黯淡了下来。
“那一日，我兴冲冲地找到父亲表明心意，没想到，他却大发雷霆。说我是鬼迷心窍，竟然想娶一个怡红楼的风尘女子为妻。”
“我不明白，父亲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让三弟继承他的基业。我的妻子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况且皎月是清白的，在我的眼中，她甚至比那些深闺中惺惺作态的大家小姐更高洁。我和父亲争吵，却无济于事。没过多久，父亲就做主定下了你我的婚事。”
我有些意外地听着袁熙静静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原来，这个灰熊一般粗暴的家伙竟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暗自佩服那位皎月姑娘真勇敢真伟大。然而转念一想，他大晚上忽然跑过来吓了我一通又神经兮兮地讲起了这么一个风月故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他家老头子已经归西了，再没有人可以阻碍他们。
“你可是想让我去找刘夫人替你说情，将那皎月姑娘接来这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