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丹青谷（五） ...
-
吟花泉周围氤氲着水汽，花儿精神抖擞，花瓣上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整个看上去，就好像五彩缤纷的花簇拥着透明的月亮。
一把长剑威风凛凛插在对岸，剑身漆黑，如果有表情，定然和他的主人一样，沉重威严，像称职的守护者。
泉水里坐着一个人，隔着水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赤|裸着上半身。君临的警惕性很强的，这会儿都没能发觉他的到来，证明现在真的很虚弱。
季书淮试探了一声：“君临？”
君临猛然睁开眼睛，幽幽绿光直抵季书淮眼底。季书淮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脚踝上缠了冰凉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条漆黑的蛇尾，蛇鳞泛着冷冷的水光，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君临还有人身蛇尾的形态。
扑通一声，周围溅起巨大的水花，季书淮被蛇尾拽到泉水中。
他水性不好，在水里胡乱扑腾，呛了几口水，头发被打湿，狼狈贴在脸上，他感觉自己要被淹死了，然后落入冰冷坚硬的怀抱中。
抬头，撞入幽绿色的眼睛里，他惊呼出声：“君临……”
“阿淮……阿淮……不要离开我……”君临紧紧抱着季书淮，力气大到仿佛要把季书淮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与自己血肉交融。
“阿淮，我的阿淮。”
季书淮的脸色唰得一下非常苍白，使劲儿推君临，结果被抱得更紧了。
他冷冷道：“我叫林墨。”
他是很较真的一个人。
在他的猜测没证实之前，他就是他，季书淮就是季书淮。
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顶着别人的名字获得一切，更不可能当他人的替身。
“你是我的阿淮。”君临的鼻子贴在季书淮的耳畔，一点点往下嗅，下巴垫在季书淮的肩膀，呢喃道，“阿淮，好香。”
季书淮报复心非常强，他心里不好受，君临也别想好受，即使他现在失控，甚至可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君临别逼我跟你动手。”
“君临你清醒一点，我有一个爱人了。”季书淮面无表情道。
想象中君临生气的表情没有出现。反而变得更加热情，把他抵在岸边，蛇尾在水中紧紧缠绕着他的腰，那尾巴尖竟然还不老实的伸进他的衣服里。
季书淮的上半身躺在岸上，下半身在水中，双手被君临钳制着压在花丛里，花瓣上的水珠抖落了他一身。可能是太生气的缘故，他的脸特别红，丝毫不逊色吟花泉中最艳的那朵花。
姿势原因，他和君临贴得非常近，甚至都能感觉到有坚硬的鳞片硌着他。
君临压在他身上，低着头看他：“我的阿淮……你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你傻逼吧，你出现幻听了吧，我说我爱尉迟贺。”
君临深陷幻觉中：“阿淮……不要离开我……”
“君临，你个傻逼。”
“我不是季书淮，我叫林墨。”
“我有爱人，他叫尉迟贺。”
你别把我当成季书淮，你别对我动心，这样就不会受情欲的煎熬了吧。
君临的目光从他脸上一寸一寸略过，审视着他，最后得出结论：“我的阿淮。”
“我要把你变成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季书淮气死了，一口咬在君临的肩膀，口腔里都是血腥味，他都没有松口，他心痛，他要君临也痛，仿佛这样就能报复君临。
可是君临在失控啊，什么都不知道，一把撕开了季书淮身上的衣服，可怜的衣服漂浮在水里，渐渐离他们远去。
刺啦一声，绵帛撕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书淮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有自己的傲骨和自尊，我不是季书淮，我不可能顶着别人的名字和君临发生关系。
绝对不可能！
他挣扎的更加厉害。
一脚踹中君临最脆弱的地方，只听见君临痛呼一声，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都不敢看君临伤得多么严重，只知道赶紧爬上岸，赶紧离开这里。
幸亏穿的多，还剩一层中衣，不然他就要裸|奔了。他这样也挺勾人的，他趴在岸上，破烂的衣服挂在肩头，瓷白的泛红的肌肤半遮半掩，引人无限遐想。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腰间的曲线以及饱满的臀峰。
香艳的画面落在君临眼中，翻腾的欲望更加深重：“阿淮，我的。”
季书淮慌不择路的爬上岸，跌跌撞撞往外面跑，还没跑几步，就被冰冷的蛇尾重新拖回水中。漂亮的花丛被压出一道拖行的痕迹。吟花泉溅起更大的水花，飘走的衣服被压在水花之下，不见踪迹。
“想往哪跑啊？我的阿淮。”君临的蛇尾全都缠了上来，将季书淮彻底禁锢在怀中，声音低沉，充满情|欲与阴森，“你跑不掉的，我的阿淮。”
一层薄薄的中衣根本没有任何防御作用，季书淮的皮肤本就白嫩，君临又非常用劲，季书淮身留下了许多不该有的痕迹，红得鲜艳。
季书淮挣扎：“放开我！你个傻逼！谁他妈是你的阿淮，我他妈是你祖宗！”
君临低头看着季书淮，只是看着，并没有亲下去，神色非常痛苦：“不要拒绝我，阿淮……”
左一句阿淮，又一句阿淮，他真的崩溃了。
季书淮反手一巴掌扇过去：“看清楚了我是你祖宗！”
身处异世也就算了，还要被别人当成替身，当成替身也就算了，把他当替身的人竟然是自己初次情窦初开的对象。
这世界真他妈扯淡。
响亮的巴掌声让情绪迎来短暂的平静。
季书淮见君临抱着自己一动不动还以为这一巴掌打到君临脑子了：“别装死，快放开我。”
君临握住他的手，心疼得吹了吹：“可怜的阿淮，手指都打红了，一定很疼吧。”
“……”
看着君临脸上的四个指印，季书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才道：“你傻逼吧。”
君临低着头，盯着季书淮的脸，亲了亲季书淮的手指。
吟花泉静谧无声。
“别再叫我阿淮了。”季书淮垂眸，抽回自己的手，“我不是什么阿淮，我叫林墨，暂时用了他的身体，我很抱歉。请你注意你的感情。”
双手垂在水中，似乎这样就可以洗去指尖的灼热。
季书淮眼眶通红，狼狈爬上岸。
通红的眼眶，慌乱的身影深深刺痛了君临的心，某些记忆片段一点一点，慢慢的占据脑海。
幽绿色的竖瞳中的爱意由汹涌变得克制，平息后，消失不见，只剩一双黑而深邃的眸子。
君临低声道：“归愿！”
季书淮头也不回道：“我不同意你还要来强的吗？你要想好了，若是来强的，等你恢复神智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这个人小肚鸡肠，不会原谅你。”
归愿这个时候落进水里，周围溅起巨大的水花。
噗呲一声，鲜血喷涌出来。
季书淮回头，看见清澈的池水被鲜血占据，君临左胸前插着归愿，脸色苍白看着自己。
灼热的视线让季书淮狼狈低下头：“你疯了吗？”
君临扯了扯唇角：“抱歉，原谅我方才的失礼，林墨公子。”
“我以后会克制自己的感情。”
听着如此疏离的话，季书淮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衣衫半露，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头发也散开，湿哒哒贴在身上，整个人凌乱不堪。
季书淮看着洞口：“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君临看着季书淮离开的背影，拔出归愿，然后按着刚才的位置又给了自己一剑，低声暗骂，“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废物。”
说着又连着捅了自己好几剑。
可是这又能怨谁呢……
明明互相喜欢着却不能在一起。
君临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走火入魔，我躲不掉，无法控制，更无法预防……因为你就是我的心魔。
肩膀传来刺痛，君临才看见肩膀被季书淮咬了，非常整齐的牙印，有个牙印也不错，就当你给我打的记号，有这个印记就代表我是你的，对吧。
刚才在吟花泉挣扎的时候不知道把鞋子踢哪去了。
季书淮只能穿着白色中衣，赤着脚跑进漫山遍野的五彩缤纷的花丛中。
太阳落在他身上，露出来的肌肤白到反光，好似羊脂玉。
季书淮狼狈出逃，纤瘦的背影落在看守者眼中。看守者盯着他的背影愣了许久，嗯……好一个美人出浴……
季书淮狼狈回到屋里，一路上收获许多探究的目光，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花草一族记性差，他们会忘记的，会忘记的。
他也想忘记。
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也是真贱啊，明知道君临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还要往君临身上凑，最后受了一顿侮辱跑回来，独自一个人哭鼻子。
……好冷。
好冷啊。
是身上冷，还是心更冷。
季书淮跌跌撞撞的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被褥上留下一片濡湿的痕迹。他缩在靠墙的角落里，试图从这一隅天地中找寻一丝安全感。
他讨厌君临。
更讨厌走火入魔的君临。
想到在吟花泉逃走之前君临受伤的眼神，心里更气了，他都没说什么，君临装哪门子可怜。
就算君临主动跟他道歉，他也不会原谅君临。可是他现在一闭上眼，都是君临那个受伤的眼神，各种情绪交织在眼中，平常深邃漂亮的眼睛都变得黯淡无光。
真的很傻逼啊。
季书淮想。
响起脚步声，季书淮警惕起来：“谁？”
门外传来凌芊芊的声音：“季公子，是我。守护者说你的衣裳湿透了，我来给您送件衣服。”
季书淮道：“我现在不方便见人。你放在外面吧，我等会自己去拿。”
沉默了一会儿，凌芊芊又问：“季公子可还有哪里受伤？你的身体刚恢复不久，情绪最好不要有太大的起伏，不然，不利于灵气的恢复。”
季书淮突然就明白了：“谁让你来的，是不是君临。”
外面又没声了。
季书淮裹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踩在红木地板上，像个小鸭子似的一歪一歪地走到凌芊芊身边，她正在低头着看小本子。
季书淮凑过去看了一眼，本子上写，君临说不要说是他说的。
凌芊芊收起小本子，一本正经道：“不是君临，是我自己要来看看恩人恢复的怎么样了。”
季书淮：“……”
那我看见的字是鬼写的吗？
“骗人不道德。”
“没骗人。”凌芊芊的目光在季书淮脸上停留住了，季书淮脸很红，眼睛也很红，头发随意散在脑后，衣裳还是白色的中衣，有种死了丈夫的寡妇感。
他们花草一族与大地有亲密联系，大地素有母亲之称，拥有世界上最慈爱的情感，他们多多少少受到感染，拥有慈爱之情，一向不能拒绝充满零碎感的人。
凌芊芊心中的母爱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季公子，外面凉，先回屋里坐着。”凌芊芊端起放在地上的衣服，撵着季书淮回了屋。
衣服放在桌上，季书淮裹着被子坐在桌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凌芊芊的眼睛特别的慈祥：“季公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定会断了他的粮食！不让他吃饱饭！让他一年四季颗粒无收，春夏秋冬无食饱腹。”
美人嗔怒。
季书淮哼了一声：“你小本子上不是写了，你还帮他着骗我。”
“我看看。”凌芊芊翻了翻小本子，上面有君临的名字，她面露为难，“这个…我也办不到……”
“……那你们花草一族有什么绝世武功吗？教给我，让我自己去报仇。”
美人沉思。
知道她的记性想也想不到，季书淮挥了挥手：“你去忙吧，我换个衣裳。嗯……你们不是在准备红彩大会吗？我可以去吗？”
美人点头：“当然可以！季公子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您。”
凌芊芊说走就走，办事效率是一等一的。
季书淮换了衣裳，白色的衣衫，衣袖，前襟都点缀着小雏菊，衣摆垂落，上面绣着小花，是一件非常素的衣裳。
穿完衣服，才发现好像没有鞋子。
“……”
季书淮沉默了半晌，拿起发带绑头发，赤着脚，踩着红木地板往外走，被花啊草啊簇拥着。他不太会束发，束得很低，鬓间还有两绺头发垂在肩膀。
低眉垂首，眉眼含春，更人妻了。
凌芊芊的母爱更加泛滥了。
季书淮虽然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裳，走在万千缤纷的花海里，却并不逊色，反而还把那些妖艳的花比了下去，成了太阳底下，最耀眼的存在。
好在丹青谷的地是柔软的，踩上去并不会扎脚。赤着脚走路，也没什么异样感，“芊芊姐，我为什么没有鞋子啊。”
凌芊芊道：“我没带鞋子吗，我记得我带了啊……”
季书淮扶额：“好吧。红彩大会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啊？”
凌芊芊道：“也没什么，吃的喝的玩的。”
他们穿过紫藤长廊，来到居住区。
他们的房子长得很像小蘑菇，紧紧挨在一起，特别可爱。男的砍柴，都是出力的体力活；女的挂红绸，准备花蜜和甘露。
还有敲锣打鼓排练的，漫天花瓣成雨落下，随鼓声飞旋，随舞蹈起伏，美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季书淮的目光被高台上舞剑的两个人吸引。这个剑舞的很漂亮，出招很柔，甚至不具备杀伤力，可是每一下都能致命。
随着距离的拉进，季书淮才看清，她们手中的剑是软剑！所以每次出招看起来软绵无力，实则每一招都是杀招，都可致命。
季书淮问：“这是什么剑法？”
凌芊芊看向高台：“这是丹青谷特有的剑法，花影剑法。方才季公子不是说要学武功绝学报仇吗，可以练这个剑法！”
季书淮茫然：“这不是你们特有的剑法吗，可以传授给外人吗？”
凌芊芊道：“当然可以啊，因为你没有软剑，学了也没用。”
“我有这功夫背剑法，还不如被几首唐诗宋词呢，关键时刻还能上街卖艺，当个说书人。不学了不学了。”
“开玩笑的啦，软剑硬剑一样使用，只要记得剑诀，以退为进，攻防合一，攻敌时自留退路。”
季书淮一点笑不出来：“哇塞，好冷的笑话啊。”
其实光听剑诀，他就知道这套剑法并不适合他，他莽起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在青竹峰跟凌霄交战时，就可以看出。
因为他们的到来，居住区突然安静下来。驻足观看来到这里的季书淮，美得让人都忘了呼吸。高台上舞剑的男人看的入迷，重心不稳一脚跌了下来。
“小心，”季书淮腾空一跃，稳稳当当把人接在怀中。
“谢谢。”
男子脸色一红，靠在季书淮怀中，听着有力的心跳。
季书淮眯了眯眼，发现不太对劲，一落地，手就松了，把人狠狠摔在地上。
男子：“……”
季书淮：“哎呀，不小心，手滑。”
“……”
男子失笑。
季书淮转头道：“芊芊姐，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男子容貌变化，俨然是君临的脸。
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哄都不好哄。
凌芊芊道：“有集市。”
他们进了一处热闹的集市，吆喝声争先恐后灌进耳朵里。
“好吃的夜明砂～芊芊姐，这是哪来的小郎君啊，这么俊俏。”
“香甜的望月砂～”
“富有营养的百草灵～芊芊姐好久不见呀，要来一块吗？”
好多好吃的，都是他没见过的。
季书淮好奇：“这都是什么呀，怎么做的呀。”
凌芊芊：“很简单，他们排泄的时候，我们接着就可以啦，再放到阳光下晒干。”
“……”
都是屎啊。
本来挺热闹清香的集市，季书淮忽然觉得非常臭。
凌芊芊道：“这些都很好吃的，你要不要来一块儿？”
“不了，我还不饿。”
“吃吧，很好吃的。”凌芊芊买了两块，递给季书淮一块。
“……”
看着凌芊芊递过来的东西，虽然造型很可爱，像小兔子，但他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
挣扎了半晌，最终道：“算了，芊芊姐，你带我出谷吧。”
凌芊芊咬了一口百草灵，吃得津津有味：“出谷？你不参加红彩大会了吗。”
“不了，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在这里打扰此地的清净了。”
“那好吧，我带你出谷，”凌芊芊用两口把剩下的百草灵全吃完了，“不过你要先等一下，我要问问君临同不同意。”
“我去哪还用征求他的同意？我现在就走。”季书淮记路的能力超一流，说走就走。
君临那个傻逼一直在集市里，一直跟着他，就是不肯露面。
“大事不好了！不好了芊芊姐！有人硬闯丹青谷！”
“谁？竟然如此大胆！”凌芊芊脸色一冷，从腰间抽出一把剑，踩着花，轻盈离去。
季书淮这才看清楚，原来凌芊芊的剑也是软的，围在腰上的，像腰带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凌芊芊救过自己，丹青谷有入侵者，他不可能坐视不理。于是，他也跟着凌芊芊一同前去。
“恩人，你在谷中就好，这点小事交给我来处理。”
“不用。”
“拿剑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况且，我怎么好意思让仙女姐姐保护我呢，应当是我来保护仙女才对。”
季书淮展颜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丹青谷（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