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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隐风台(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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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鬼婴暴乱的缘故,四周都是久久不散的浓厚怨气,遮挡半边天,跟阴天没区别。
镜明台上飞下来两个成年男子,脚踩了云一般轻盈,身穿锦衣,带着银白的护腕,剑星眉目,是一种成熟却不缺乏攻击性的长相。
有那么一瞬间,季书淮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我的意中人会踏着祥云来娶我。
他笑了下,心想,踩着祥云的不一定是意中人,还可能是来取我性命的仇人。
今天一天都在打架。
天阴的像夜晚,他都有了一种从白天打到晚上的感觉。身体有些乏,精神上有些说不上来的兴奋。
还能再斗个八十一回合。
随着他们的到来,鬼婴竟神奇般停止了攻击!四处乱窜!消失在这片废墟中!
这是怎么回事……鬼婴这么怕他们两个人吗?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君临道:“是郁承景的两个儿子。他们身上有郁明修的气息,所以鬼婴会害怕。”
季书淮哦了一声,怪不得鬼婴这么害怕他们,原来是郁承景的儿子。
下来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性子特别急,踩着屋檐落到他们身边,用剑指着季书淮:“把我的人还给我!”
君临:“这个缺心眼的叫郁承景。”
季书淮噗了一声,听君临面无表情的骂人就是爽啊。
另一个比较稳重,沉默的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说是观察,不如说是上位者对入侵者的审视,像上学时期面无表情提问学生的的老师,按兵不动却压迫感十足。
季书淮最害怕这种人,都不敢跟这种人嬉皮笑脸。
君临:“这个哑巴叫郁承霖。俩兄弟长的一样,性格上千差万别。”
凌羽用坤泽处理了一部分鬼婴的怨念,看见季书淮这边有麻烦,赶紧飞过来支援,尽管季书淮看起来不太需要他的帮助。
季书淮两指夹住剑刃,往旁边推了推:“听不懂唉,你在说什么?”
稍微用力,冷硬的剑刃便被他夹断了。
郁承景握着断掉的剑,目瞪口呆:“啊!我的剑!”
“废物,你们两个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季书淮克制着召剑的冲动,偏头看向君临,“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季书淮这是在询问自己有没有陷阱之类的,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刚从风落身上中记吃亏,这会儿就开始学着稳重了。
君临道:“放开了打。”
“好。”
季书淮活动了一下筋骨,唤出吞天,准备迎战。
被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又被这么目中无人的忽视,郁承景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好狂妄的口气!我到要看看你这个无名小卒有几分能耐!非得打的你管我叫爹不可!”
“叫什么?没听清。”
“爹。”
“唉,乖儿砸!来给爸爸抱一个!”
君临想笑的,但是一笑丹田就乱了,气息就不稳了。
这么傲娇的小狐狸啊,牙尖嘴利的。
郁承景气急败坏:“……休得猖狂!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郁承霖把手搭在郁承景的肩膀,按住他,示意他往后退,小声道:“他手里拿的是煞器吞天,我们需小心应付。”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要上一起上,还用得着商量吗。还是在商量改口叫爹的事啊?”
郁承景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哥,然后站到郁承霖身后,狗狗似的眼睛不服气的瞪着季书淮。
季书淮扛着剑,大言不惭:“瞪我?再看把你的眼珠抠出来。”
郁承景像狗一样呲着牙,恨不得用最尖锐的牙齿咬断季书淮的脖颈:“大哥!为什么要拦着我!让我去弄死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闭嘴,蠢货!”郁承霖转头看向季书淮,笑得温和,却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与他对视心里会不自觉发怵,“手持吞天碎星辰,绝代天骄季书淮。早就听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郁承霖,请教阁下高招。”
这么高的吹捧,季书淮一愣,他的名气已经那么大了吗?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号了,嘴仍旧毫不留情:“你比你身后那位有眼力见多了。我会的招数有很多,你想请教哪一招?”
郁承霖道:“全部。”
郁承景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季书淮道:“先说好了,被我打哭了可不要哭鼻子哦。”
郁承霖真的很沉住气,不仅没生气,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话音落下,两个人就迫不及待亮出武器开始比试。打得非常激烈,从东屋打到西屋,又从西屋打到山脚,再从山脚打到山顶,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漂亮的术法让人眼花缭乱,剑气激荡碎石破风,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季书淮的剑指哪哪儿就会留下大坑,剑刃锋利的似乎能把相连的山斩断。
季书淮打架跟不要命似的,一开始,郁承霖还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三十个回合后,郁承霖体力不支,有些力不从心,开始跟不上季书淮的节奏,以防居多,盯着季书淮,似乎在寻找季书淮身上的破绽。
根本找不到,季书淮脸上根本看不见疲态,眼里都是兴奋,甚至越打越上瘾,一招比一招凶猛。
郁承霖心想,还从没见过越打越兴奋的人,这哪是不要命,这分明是活阎王。
不过,郁承霖的目的也不是跟季书淮缠斗。他在拖延季书淮……另一边,郁承景已经摸到风闲庭,准备抱着风闲庭离开。
转身的瞬间,藤蔓从四面八方生长,铸就荆棘牢笼将郁承景困在方寸之内。
郁承景知道上面的刺儿有毒,小心翼翼将风闲庭放下,避免伤了风闲庭,摸了摸风闲庭的鬓发,眼中难得有一丝温柔:“等我带你回去,跟我爹说再也不让你出来了。”
凌羽毫不吝啬的夸赞:“花花,好样的!”
“那可是,你夫君虽然是草,但可不是吃草的,”花千棠嘿嘿一笑,藤蔓上的刺儿开了许多粉色的小花花。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能遇见一向避世的丹青谷的人,”郁承景用断剑砍断藤蔓,突破荆棘牢笼,“就凭你也想困住我?以为自己修炼千年就是大树了?可笑。”
“草就是草,只能任人踩在脚下。”
花千棠无比愤怒,身后长出无数条带着尖刺的藤蔓。藤蔓中间包裹着一朵非常大的花,花瓣中间都是尖牙,还有绿色的看起来非常恶心的粘液。
“去你妈的!今天老子就吃了你!拿你打打牙祭!”
食人花摆动着俯冲向郁承景。
凌羽眉宇间有些生气,坤泽从他袖中钻出,猛地飞向郁承景。
他浮在半空,用手指指挥着坤泽攻击的方向:“你不该,该这么,说他们。你应该向,向他道歉!”
“坤泽!绞杀!”
郁承景倒霉了,食人花的藤砍不断,坤泽是神器更砍不断,拿着一把断剑,一打二,还是混合双打。
食人花跟坤泽配合的相当默契,一个进攻时,另一个就会打掩护。而且,如果食人花累了,坤泽会立刻顶上跟郁承景周旋,给食人花恢复的时间。
有一点像车轮战。
凌羽挥手,坤泽从上向下飞,旋转着将郁承景缠绕。食人花找准机会,张开大嘴一口把郁承景的半截身子咬住。
下半身露在外面,疯狂蹬着腿挣扎。
知道郁承景被困住,坤泽从食人花口中脱离。翻卷着飞回凌羽身边,围绕在凌羽身边保护他。
“我竟然输给了一根破草和一条烂布。”食人花里传来郁承景闷闷的声音,还有嘭嘭的声音,似乎在捶打食人花内部。
郁承景有点难吃,食人花一直在咀嚼。
其实是花千棠不想吃,他的嘴被凌羽养刁了,只吃得下凌羽的内脏,别的人别说吃了,就是看着都觉得恶心。
跟季书淮打斗的郁承霖看见自己的弟弟输的那么惨,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这你都能输?”
他从战中脱离,提着刀飞向巨大的食人花。季书淮察觉到他的意图,更不会让他跑:“吞天,去。”
吞天从季书淮手中脱离,以破空之势拦住郁承霖的去路。郁承霖被逼停,身后传来季书淮的声音,“去哪啊?你的对手是我。”
“我还没打尽兴呢,你就想跑?”季书淮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挂着十分邪气的笑意。
能看出来他的胸膛起伏的非常厉害,这场打斗让他非常兴奋,兴奋的让他每个毛孔都打开颤栗。
郁承霖握紧了手中的刀,准备飞回去攻击季书淮。谁想到,眨了一下眼,站在原地的季书淮消失不见了!
季书淮握住吞天,噗呲一声,一剑刺中郁承霖的胸膛:“我在这儿,这招叫做人随剑动。”
郁承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漆黑的剑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季书淮拔出吞天,剑身不沾任何血,郁承霖的胸膛却有汩汩鲜血冒出。郁承霖喷出一口血,狼狈跌到地上,沾了一身血污。
“两个废物!”
冷厉的声音从镜明台上传来。
随着声音的落下,整座山开始震动!
地动山摇,站在房顶上的花千棠重心不稳,为了稳住自己不得已分出藤条扎根在石壁上。
就是这一分神,食人花也有些松懈,让郁承景找到机会,从食人花嘴里逃了出来。藤的刺儿是有毒的,再加上窒息,郁承景整个人都变成紫色的了,摇摇晃晃摔到地上,身上挂着绿色的涎水,有点恶心,也很狼狈:“你们给我等着!”
他们不是不想阻拦郁承景,而是无暇顾及郁承景。整座山动荡的太厉害了,还有巨石时不时从上面滚落。
他们要在混乱中稳住自己的身体,还要防止被掉落的滚石砸到。
季书淮、凌羽、花千棠三个是清醒的,可以用内力挡住滚石,防止自己被砸到。剩下三个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三个还要分心保护另外三个,就更没心思管郁氏二兄弟了。
只能放任郁承景逃走,混乱的视线里,看见大哥浑身是血趴在地上,整个人立刻清醒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飞向郁承霖:“大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要杀了你们!”郁承景红着眼狠狠道。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回来!”
郁承景咬牙,带着郁承霖走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郁承景带着郁承霖消失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这里有什么机关,肯定比外人清楚。
郁氏二兄弟走后,脚下的房子晃动的更加厉害了。季书淮护着君临,嘴里喋喋不休:“我都打跑四个人了!你怎么还不恢复!我就说让凌羽帮助你,你还不接受凌羽的帮助!逞什么能呢,这下好了吧。”
笨蛋,凌羽帮了我,还怎么帮你啊。
君临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么紧张我吗?我若是一直恢复不了呢?”
季书淮道:“那我就不要你了,你都保护不了我了,我还要你干什么。”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恢复不了也没关系,我现在完全有能力保护你了,不再是初入修仙世界的小白了。
君临虚弱的笑了一下,张开嘴还没说话,闭着眼睛倒进季书淮怀中。君临没晕之前,季书淮还能佯装淡定,君临晕了后,他装都装不下去了:“君临!”
他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迷茫的人,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他需要有个人带着他前进,为他铺好后面的路。
这大概跟他的现实经历有关,二十年来,他的人生轨迹都是父母安排好的,学什么做什么包括衣食住行都是父母给他规划好,他只要照着做就可以。
他衣食无忧,半生顺利。
他习惯被人安排。
初到这个世界,因为身边没熟人,没人为他安排一切,所以他没有安全感,很迷茫。君临就是这个时候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出现,为他安排后面的路怎么走。
试炼一通天石测灵力,通天石之所以爆炸,是君临在通天石上做了手脚,把真的通天石换掉了。
试炼二幽灵禁地,也是君临一路护着他,带着他。包括最后的试炼三,都是君临给他提前通了气,他才能顺利通过。
以及无情道成功结丹,逃离青竹峰等,都是在君临的暗中帮助下完成的。
所以,他格外的依赖君临,就像在现代依赖父母那样依赖君临。如果君临出事,他会丢了主心骨那般自乱阵脚。
他在镜明台那么急切的表现自己,一是想证明自己很强大,不再需要君临的保护了;二是,君临受伤,他处在慌乱中,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其实可以理解为,君临的受伤给他带来了危机感,恐慌,害怕,急切的想证明自己。
最后弄巧成拙,什么也办不好。
他是迷途的飞鸟。
君临是让他安心的巢。
季书淮无助的抱着君临,突然发觉君临很轻,十分轻,就像一片羽毛那么轻。快一米九的人,光是骨骼就很重了,君临怎么会那么轻!?
“季书淮!别走神了!快想想办法!”花千棠用藤条甩走即将落到季书淮头顶上的大石头。
四周突然响起链条滑动的声音。
被滚石声遮盖,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季书淮竖起耳朵仔细听,心中确实烦乱的,听不出来怎么办,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107突然出现:宿主,您需要静下心来,您已经很强大了,就算没有君临您也可以独当一面。】
“107!”说起来,自从进入阴阳城,他就没听到过107的声音了。
【107:我只是您的系统,是负责带着你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的。当有一天,您变得足够强大,我就会消失。当然,你如果需要我的话,我还是会出现的。】
【107:不用迷茫,也不必彷徨,您大胆的往前走,走过这片黑暗,就会迎来光明。】
“我真的可以吗……”
【107:您当然可以啦,您可是我亲手选中的命定之人。】
“好。”
季书淮本来就不是自我内耗的人,他只是需要在迷茫的时候,有人给他一点指引。
一点。
只要一点就够了。
“这是……什么声音?”凌羽问。
“链条,链条滑动的声音!”季书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着君临的样子分析问题,石壁迅速向上滑动!失重感将人包裹!
“我们现在正在下降!”
“花千棠,用你的藤蔓把我们缠在一起!我们六个人千万不要走散!”
这么极速的坠落,不知道去哪里,这是季书淮想到的唯一一个应对的办法。
花千棠用藤蔓捆着他们六个人的腰,还要用藤蔓抽开落下来的石头。
周围的巨石不断滚落,季书淮和凌羽用灵力护着自己以及昏迷的三个人。一声声巨响震耳欲聋。
极速下降一段时间后,滚石的声音消失,他们也停止下降。不是停止下降,而是到底了!
他们被送下来了!
季书淮抬头看,被打斗变成一片废墟的镜明台竟然恢复原样了!红色的巨龙盘桓在山腰,居高临下俯视他们。
他们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看起来特别的渺小。
“你们快看!”
“竟然恢复了……”
还没仔细看,大地突然裂开缝隙,六个人掉了进去。季书淮道:“花千棠,把我们栓紧了!千万不要放开!”
花千棠道:“好!”
季书淮抱紧君临,护着君临的头,防止他受伤。
地下隧道颠簸蜿蜒,谁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更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镜明台上十分寂静,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大滩鲜血干涸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郁明修苍白的手紧紧握着噬魂笔,一笔一划写下“生”字。
郁承霖死了。郁明修也无力回天,只能用噬魂笔把郁承霖变成傀儡活在世上,留在自己身边。
郁承景眼睛肿成核桃仁。
郁明修咬牙切齿:“季书淮!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景儿,随我来。”郁明修转动右手边的瓷瓶。听见沉重的铁链滑动的声音,正对着正门的墙向右移动,出现一个暗室!
郁明修带着郁承景走进去。
暗室很空,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八卦图。八卦图上面的东西很普通很奇怪,放了一堆看起来并不中用的东西——小房子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