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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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习惯了师父他老人家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这样的遗言还是令徒弟们陷入迷惑。
什么叫离这座山远远的？山里有鬼啊？
从出云到蓬莱，又从蓬莱被带回出云的那封密信最终落到陆絮手里，他盯着密信上灵力誊刻的漆封，表情复杂地沉默着。
就是说，拢共见面的次数五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您老人家有话不告诉云雪归，告诉我有什么用？
便宜师父留下来的漆封在场没人能破开，陆絮只好照着吩咐，一个人进了书房。十师兄在后头咔一下将门锁上，生怕他跑似的。
陆絮：“……”
他撇撇嘴，打量屋内的摆设。
世外高人的书房与普通人的书房无甚区别，书案被打扫得十分整洁，右边架子摞着竹简、典籍。
陆絮将密信平摊在书案上。
没反应。
他想了想，去触那刻着符文的火漆，灵力交汇的一刹那，闪烁着的圆形符阵凭空出现，迅速地转动两下，只听两声细微声响，钥匙契合锁扣似的，符阵从中裂开来。
陆絮感到耳朵短暂地嗡鸣了一下，他下意识偏过头闭上眼，房内所有摆设成了沙石，飞快塌陷，到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时，那些流沙又开始重组。
桌案、椅凳、博古架，一点点被沙石摞出模子，变得真实，套用陆絮以前见过的理论，就像一切解体变成分子，分子又再度组成一些新的物体。
但很奇怪，重组之后，屋内的布置几乎没有变化。
直到最后一样“物体”被摞起来，陆絮终于明白这个魔法似的符阵的用意。
最后被摞起来的，是一个人。
“嗯……十一？”
书房的布局是对称的，书案正对面是一张软榻，此刻软榻上倚着一个人，一身青衣，袖摆宽大，他稍微支着额头，看起来闲适极了。
陆絮张了张嘴，“……师父？”
青衣人含笑颔首，“是我。”
……
见鬼啦啊啊啊！！
陆絮脸色扭曲了一下，第一反应六师姐说对了，这老不死果然在骗人玩儿！但他很快发现，青衣人的身影并不完全瓷实，从他身体里穿过的日光明亮地照射在地上，留下的影子只有一团朦朦胧胧的黑纱。
青衣人朝他一摊手，道：“残影，为师确实死啦。”
他尾调还微微上扬，听上去挺高兴的，陆絮完全不能理解他在高兴个什么劲。
“我想你应该会很疑惑，我为什么单独叫你来。”他走动两步，衣摆像浮云一点慢吞吞滑落，随着他的动作，原先陆絮所在的书案前，又多了一道身影。
又是他。
这间重组之后的屋子活过来一样，错乱清晰地播放着屋子某一时刻的情形，青衣人说：“雪归应该跟你说过，我会算卦。”
书案边那个回忆里的他拈着筹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卦象，及至这时，陆絮多少反应过来——他费这么大劲，应该是想给自己看些什么。
“这几幅卦象都很特别，我留了下来，老十整理遗物的时候应该会看到，他定会关注，不过他看不懂……我留下来，是想着或许有朝一日，懂卦的人看懂这几幅卦象，也能看懂我想要传递出的消息。”说到这儿，他忽然又苦笑了一下，“看懂也无用，这个结果我们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守着秘密孤独老死。”
陆絮不好接话，只好装哑巴，当自己那张嘴是个摆设。
“但你一定能懂……或许，你还能说。”
陆絮静默一下，目光落在那卦象上，很果断地说：“不，我看不懂。”
青衣师父哈哈直笑，他唇形变动着，似乎被什么限制，多番试探后，才斟酌着吐出两个名字：“巫离，裴听岚。”
陆絮眼皮跳了一下。
又听他意有所指地说：“这个世界，是为他们而生的。”
“……”
陆絮哑口无言。
他知道师父要爆瓜，不知道师父要爆这么大的。
天地的房子都快塌了。
“……您是因为算出这个，才……被杀死的？”
天道有自我修正能力，尤其这种从书籍里托生的世界，修正能力相当强，它甚至不允许陆絮的存在，怎么会放任一个窥探了天机的人。
青衣师父却摇摇头，“不。”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能感觉到天地对我的排斥，甚至有段时间，我被压制到完全算不出任何东西。后来突然某一天，这种压制感消失了，我立即算了一卦，零零散散，算了一年左右，算出这个惊人的结果。”
“每个人都有命定的结局，我模糊算到一些，最清晰的是我自己的，在今年冬雪之日，我会死于修炼的岔子——听起来很荒唐，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觉得荒唐。”
回忆的影像中，青衣缥缈的仙师站在窗口，雨丝飘进来，沾湿他的眉眼，而他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絮：“……什么叫压制感完全消失？”
青衣师父一笑，道：“我猜到你要问这个。”
他袖摆一挥，那些回忆的场景全部散去，时间跳跃着落到某个节点上。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我说不清楚，但同时消失的除了卦术压制外，还有修为的束缚——那次之后，我身体里滞涩多年的灵台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我很快在当时的境界里达到顶峰，但与此同时，我心底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这是个很寻常的下午，榻上小憩的青衣修士忽然睁眼，招呼随侍的十弟子下山去给自己买蜜饯，临走前身量比他还高的小徒弟直冲他皱眉，他还笑着调侃了两句。
等房门阖上，青衣修士负手而立，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玄妙莫测。
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陆絮猜测，那一瞬间他应该是想要反抗的，因为垂在身侧的手指、匀称的肩背都用力地紧绷起来，但很快，他吐出一口气，缓缓卸下劲。
“那个人一出现，我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师父指着回忆中自己身后那道白袍身影给他看，“境界越高的人，对危机越敏感，他带给我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当时我就明白，这一劫，我躲不过了。”
他回头，却见陆絮不知何时冷下脸来，长出棱角的五官散发着浓厚的戾气。
“……”师父讶异一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十一，你认得他吗？”
……
人倒是不认得，剑认得。
陆絮盯着贯穿心口的那柄长剑，剑身呈暗色，像被鲜血浸润洗透了，大约一掌宽，相较修真界修士常配的剑来说，它显得十分厚重。
可它的锐气，足以斩裂天地。
……
那是神官将宿的本命剑。
那是他的剑。
陆絮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太阳穴跳得太快，有些疼。
日你妈的九重天，老子都死了，还要嚯嚯老子的剑！
这时，盯了他半晌的便宜师父忽然笑了。
他问：“十一，你是谁？”
“……”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死去，又再度重生，你是破局的关键，是我真正意义上留的后手。现在我想问你，你是谁？”
陆絮闭了下眼。
“我叫陆絮。”
不是陆闻竹，我是陆絮。
来到这个世界五年，终于有人问他：你是谁。
这五年过得太安静了，安静得岁月静好，安静到陆絮以为日子只需要思考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云雪归何时回来就可以了。便宜师父此刻一问，镜花水月的美梦全然碎裂，潜藏在海面下的冰山势不可挡地浮出水面。
等他再看向那柄剑，就犹如当头一喝。
明明发觉不对……却从没深思过。
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想？
半辈子都在颠沛流离的神官，眷恋着这样的安稳不肯撒手。
可惜他不愿意想，却有人非要凑上前来招惹他。
“您所说的压制消失，大概是什么时候？”
师父略做回忆，“五年前，大约是……梅夏。”
梅夏，四月前后。
陆絮第一次察觉到天道的针对消失，也是那时候。
若说之前只是有所猜测，跟便宜师父的经历对上后，陆絮终于能肯定自己的推断。
这个原本隶属于世界中的世界，被人调出来了，成了九重天直辖。
这样才能解释天道意志前后不一——从世界中剥离，成为一个崭新独立的新世界，就意味着这里已经不再是原先受书籍走向限制的衍生世界，这个世界运转完全自由了，天地几乎不会干涉生灵的命运。
但其实无论是书籍世界，还是九重天直辖的如今新世界，对便宜师父这样的人来说都不太友好。
处在书中世界，这里的人注定无法真正堪破天门，他们永远局限在这个世界的一亩三分地里；可被九重天直辖，就意味着他们随时有没命的危险——很明显九重天又人满为患了，神官们又开始切断下界的神明输出。
当初陆絮“血屠清净台”，才勉强让九重天平衡一段时间，现在看来，还是杀少了。
……
就是不知道眼下的变更，究竟是巧合，还是哪个混账在算计他。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 67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