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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谈灵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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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至在男子头顶上方悬空画了一个十字，接着，把手附在金色十字上方，闭眼凝神。倏忽，眉心紧簇，骤然睁开眼睛，惊愕道:“易魂！”
初归已然感觉到，这男子虽有生魂，却不是活人。见雪至惶恐不安，忧心道:“怎么了阿至？”
雪至收手，讶然道:“初归，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个男子身上的生魂并不是他的，他的三魂少了一魂，现下两魂七魄却还被封在体内，他身上所有的阳气全来自体内的生魂，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算活人还是死人，一旦把生魂抽出，我怕他会出事，而且，而且，那生魂已经粉碎，怕是被灵嚼碎后，硬塞到他体内的。”
初归神色凝重:“阿至，如果他是死人，让那个生魂离体，他会怎样？”
雪至皱眉道:“若他已是死人，灵体应该早与魂魄分离，两魂七魄本也可化鬼，现下却被封在躯体内，被生魂养着，在人界待了太久，如果没有生魂，就会身消魂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初归又道:“阿至，他若是死人，你要怎么做？护住他的魂魄吗？”
雪至一怔:“我恐怕没能力保住他的魂魄，不过，我会尽力的。”
初归肃然道:“阿至，你保他的魂魄，要付出什么代价？”
雪至愣了片刻，沉吟道:“比保住生魂，要难一些，可是，救人总会付出代价，总不能，代价高，就不救了吧。”
初归看着他，默然不语。
雪至抬眸笑道:“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去找路明和小清，和他俩说一下这里的情况，明天那些灵，八成会在傀儡戏结束后取魂，得想办法护魂，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个男子先待在这里，明天见机行事就好。”
雪至和初归回到竹楼，之后，初归都没有说话。晚上发生了太多事，雪至也不知道初归因何闷闷不乐，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初归。
初归接过水，盯着他，须臾，神色疲惫，垂眸道:“阿至，累吗？”
雪至懵然:“嗯？”
“阿至，不累吗？你一直尽力护人安魂，真的不累吗？阿至，我有时候，好想带你回家，然后……把你锁在家中，想护着你，留住你……但是，你怕是会怪我吧……”
初归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雪至愣愣地听着，疑惑道:“……初归，你在担心我是吗？”
初归真挚的凝视着他:“是，我担心你，担心的要死。”
雪至一怔，他从未见过初归如此决然认真的模样，一时语塞，心里却似暖阳洒落，久违的温暖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半晌后低声道:“初归，谢谢你。”
初归笑意绵绵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一直在道:“阿至，谢谢你，因你而在，为你而活……”
路明和陌清回来后，雪至简单说了晚上庙宇发生的事，当然，删掉了一些只能他和初归彼此知道的事。
陌清一拍石桌，站起来道:“地界居然敢有鬼和送魂将对着干，还想不想在地界混了！等姑娘我知道是谁，非打的他满地找魂！”
雪至嘱咐道:“明天晚上，记得护好生魂，那些灵八成只是遵沙赤的命令，只抓魂，不会吞噬魂，到时候，我们三个跟他们走，想办法把其他生魂留下。”
路明道:“将军，可是，我和陌清很容易被发现不是生魂的。”
雪至手指敲了敲鬓额，道:“只要身上阳气够多，应该可以暂时掩盖阴力，没办法，去借吧。”
路明犹豫片刻后道:“将军，还是……还是去……律阳宫？”
雪至无奈叹息一声:“只能向恰予借了，其他送魂将，借就必须尽快还，恰予那儿，我还能欠上个百千年，反正之前也欠过，我现在也跑不掉了，以后慢慢还吧，还有一件事，小清，你去找冥门差，看一下百年间，每逢腊月初一，申请出地界的鬼众。”
路明和陌清点头应道，随后，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初归只凝目望着雪至，沉默不语。
路明借了足够掩盖阴力的阳气，附于他和陌清身上，便安魂打坐去了。陌清又乘着月黑风高，去其他坟头与出地界的众鬼闲聊鬼混。
竹楼内，初归侧卧床上，扶额望着雪至。
雪至坐在桌案前，翻阅着申请出地界的记录，腊月初一出地界的鬼众，大多去了繁华的地域，理由都是探亲，而且也与众鬼生前所居地域符合，并没有鬼众出入傀城附近的记录。
雪至喃喃自语道:“奇怪了，怎么没有记录，难道偷溜出去的，可是，地界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见雪至想得专心，初归缓缓道:“阿至，我觉得看这些没用的，如果是我，直接买通看门的鬼差，反正一年出去一次，那些鬼差又得了好处，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雪至赞同地点点头道:“也是，贪念这种东西可不分人鬼”，旋即，好奇笑道:“真想知道，对于灵来说，贪念是什么味道的。”
初归轻笑道:“灵吸食灵源，灵源会让他们上瘾，其实，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吸食之后，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戒不掉，忘不了。”
雪至惊奇地看着初归:“是吗？我从不知道这些，初归知道的真多，我觉得你以后去地界，可以去做执笔官。”
初归趴在床上，颇有兴趣地问:“地界的执笔官是干嘛的？”
雪至走到床边，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道:“嗯……就是撰写什么地界史书，地界名鬼，还有什么三界万疑解惑，对了，还有介绍灵界万灵之主，灵弥灵煞灵刹一类的地书。”
初归凑到他身边，欢喜道:“地界是怎么介绍万灵之主的？”
雪至道:“没看过，不知道嗳。”
初归垂眸:“好吧……”须臾，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道:“阿至，你觉得万灵之主是怎样的？”
雪至认真思量片刻道:“我觉得，应该……很惨吧。”
初归一愣:“为什么？”
雪至道:“众灵都怕他畏他，他肯定没有朋友，一定很孤独，万灵仰望他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想把他吞噬掉，为了生存，他肯定很累，所以啊，其实，活久了才知道，原来活着的意义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死而无憾罢了，到最后，就算戎马一生，也渴望卸甲归田，就算高管厚禄，也盼望衣锦还乡，到最后，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地方，一个人而已……我觉得，如果可以选择，他怕是不愿做万灵之主吧，你觉得呢？”
雪至微微转头，初归离他不过咫尺，那双点蓝眼眸中缀着星辰光影，如梦如幻，让人心动着迷。
雪至半清醒地盯着这双眼睛，倏忽，初归缓缓凑近，雪至一惊，猛地坐起来，抚着胸口，眼神飘忽道:“初归……你……你先休息吧，我……我出去坐一会儿……”说完，慌张地留下两簇冰火，急匆匆走到院子里，捂着心口，奋力平稳呼吸。
雪至抬头呆呆地望着星空，自从坠入地界，他再也没有过刚才的感觉，那种心被唤醒的感觉，那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腊月初一晚上，傀城灯火阑珊，锣鼓齐鸣，民众聚集在一块露天空地上，周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木偶戏台已经搭好。雪至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型的戏台，也就四五个人在帷布后操作一个个小的木偶，谁料，戏台大小都足够两三个真人在上面挥戟弄剑。
人们坐在戏台前的木凳上，最前面靠近戏台的一排木凳空着，那是傀城人为祖宗亡魂留的空位，如今已是腊月，不久便是年关，从入腊月开始，边要时刻想着供奉祖魂，寻求护佑。
雪至四人此时正坐在最前排祖宗的座位上。雪至本不想让初归来的，奈何禁不住初归软磨硬泡，外加冰火还不明原由地颇听初归的话。雪至想着，与其和初归在人群中来个不期而遇，然后吓得他魂飞魄散，倒不如把初归留在自己身边，细心安护。
锣钹一击，人们默不作声地望着戏台。两个两尺高人形木偶走出来，环佩姗姗，动作麻利，面部表情雕刻的惟妙惟肖，单看五官，眼睛可以转动，嘴巴一张一合，脖颈及四肢都可以转动，简直活灵活现。
奏唱的人在戏台两边围坐，操纵者则在帷幕内，不见真人。但是操控这种提线木偶的技术却是一流，这人偶身上少说有二十根左右的细线，却被操纵的轻巧灵动。
随后又有一些人偶走出，在台上抬手踢足，动作逼真连贯，步履稳当，让人眼花缭乱，惹得赞叹声连连。
傀儡戏所演剧情是百年前，那个名叫林梧的叫魂人写的，一共四段故事。当时他已经疯癫，写完这一个故事便失踪了，而这一故事却流传百年，堪称佳作。
第一段故事，是一个青年给富商的女儿叫魂，与其相识，之后为了哄富商女儿开心，为她表演木偶戏，富商见青年男子雕刻木偶的技术一流，操纵木偶更是一绝，便让他每月初一，都为女儿表演一场木偶戏。
富商的女儿身患顽疾，之前病怏怏地从不出门，青年男子每次为她表演完木偶戏，总是带着她来到梧桐树林，寻一块好的木材，教她雕刻木偶。
第二段故事中，两人日久生情，互定终身，男子赠予女子一个雕刻木偶，木偶的样子恰是依照女子的模样雕刻，女子则亲自绣了荷包，里面放了两片梧桐树叶，赠予男子。
本以为花好月圆，天作之合，奈何，女子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找了个理由，与男子诀别。那青年男子很是痴情，女子便问他，若是两人只能做一日夫妻，可不悔？男子决然答道，绝不悔。
第三段故事中，女子没有告诉家人，随男子来到家中，坐在窗前裁剪喜纸，男子则坐其身旁，写着对联。两人简单置办了喜房，拜了天地。可惜，成亲当晚，女子便香消玉殒。
男子失魂落魄的抱着女子尸身，手里拿着荷包和雕刻的人偶，潸然泪下道:“凤零落，梧桐栖，四时不过一曲散……比翼飞，南枝梦，浮生辗转已陌路……”
傀儡戏演到这里时，雪至觉得台上唱的小曲甚是耳熟，蓦地想起林中男子，不觉一惊。而此时，陌清也被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众人，吓得站起来，差点奔到台上去。
第四段故事，是说男子终身未再娶，百年之后，男子魂魄坠入地界，渡过忘川河，走过奈何桥，在三生石畔又见到了女子，两人一起进入轮回，三生三世永结连理。
故事凄惨，但结局却稍稍抚慰人心，众人看到结局美满，不觉擦干眼泪，拍手叫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