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口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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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所。
因为红土城的宵禁制度对急诊病人拥有豁免制度，所以夜间的卫生所少不了工作人员，今晚轮到朱莉护士长和内森护士值班。
虽然拥有豁免制度，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病人选择在夜间出行前往医院，值夜班是个相对清闲的差事。
城内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居民被异种袭击的新闻了，宵禁真的还有必要持续吗？
不过，虽然近几个月异种袭击率为零，但城内居民的死亡率却不见减少，甚至还比异种袭击频繁那几年增加了不少。
是生存压力太大了吧，无论是犯罪率、自杀率都在上升……
正收拾药剂瓶的朱莉百无聊赖地想，她手头忙碌的时候，脑子往往也不太安分，喜欢胡思乱想。
夜晚的诊疗所静悄悄的，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令人不太舒服的“咔嚓、咔嚓”声一直在持续，一晚上了。
收拾好药剂瓶的朱莉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朝走廊看去。
夜间卫生所只亮了不到一半的灯，过道黑沉沉的，走廊尽头的登记台灯光也很暗，和她一起值班的护士内森身姿笔直地坐在登记台前。
“咔嚓、咔嚓…”
声音是内森发出来的，他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在医院的夜晚，清脆又单调的咀嚼声莫名会给人带来心理上的不适。
朱莉皱了皱眉头，伸长脖子朝登记台喊了句：“内森，值班时间不允许吃零食，虽然现在不需要接待病人，但你最好收敛一点。”
内森没有回答，继续机械地咀嚼着他的零食。
朱莉又提高音量喊了一遍，对方仍旧无动于衷，就好像她的声音不存在一样。
朱莉无语叹气，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不仅在值班时间违反禁食规定，还无视她这个上级的提醒。
朱莉打算收拾完仪器柜再过去和他当面说一下，绝对不能放任这样不管。
不过她有些在意，内森到底在吃什么，炸薯片吗？
听清脆的声音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对劲，咀嚼声里还有无法令人忽视的吸I吮声，朱莉听得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竖起耳朵听之后，朱莉就没办法移开注意力，即使刻意在忙别的，令人不适的声音却持续刺激着她的神经，就好像失眠的夜晚刚好听到室友打呼，噪音的存在感持续加强，挑战着她的忍耐力。
朱莉的器材收拾到一半，突然没来由地感觉焦躁，内森的咀嚼声如果持续下去，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内森，我真的受不了——！”
就在朱莉发作之时，原本熄灭的走廊灯突然闪了闪，将白瓷地上一滩红色的液体照亮。
红色液体？
朱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注意力从咀嚼声转移到走廊的污渍液体上。
怎么回事？半小时前她刚将卫生所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仔细地喷洒了消毒剂，这滩可疑的液体是怎么出现的？是什么？
周遭越发安静了，红土城明明很干燥，朱莉却觉得周围的空气潮湿粘腻，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咀嚼声和吮吸声蔓延的死寂弄得她脊背发毛。
“内森，地上这滩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没有人来过这里吧？”朱莉试图通过询问来缓解内心不断滋长的恐惧。
“喂，是你弄的吗？”
内森甚至连头都没有扭一下，从朱莉的视角看去，此时内森过分挺直的脊背越发显得诡异。
谁吃零食是这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来自本能的恐惧让朱莉没再继续问下去，她索性从保洁室拿出拖把水桶，打算把被弄脏的走廊再拖一遍。
可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发现停尸房的门被人打开了，门虚掩着，冷气从门缝不停往外冒。
朱莉悬着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难以名状的不安疯狂滋长。
出于对恐惧的逃避，她索性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抄起拖把低头朝污渍走去。
可当她看清白瓷砖上一大滩液体呈现猩红色泽时，再也没办法淡定了。
朱莉握着拖把的手开始发抖，她抓着这个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清洁工具，就好像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咀嚼声戛然而止。
密闭的卫生所陷入真正的死寂。
“朱莉。”
一直不吭声的内森突然幽幽来了句，差点把朱莉吓得跳起来。
“怎么了？”朱莉声音发颤，她觉察到内森的声音不对劲，但还是下意识抬起头。
内森笔直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突然“哗”的一声响，搁在他腿上的餐盘豁然落地，不知是什么液体随之溅了满地。
“你刚才一直在说什么？”因为嘴里塞满食物的缘故，内森的咬字模糊怪异。
“我…”朱莉舌头打结，过于紧张让她没办法好好说话。
某种未知的恐惧在降临，虽然她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很危险。
“朱莉，你不觉得很饿吗？”
“真的好饿啊，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也填不饱肚子。”
“嘴里好空虚，什么滋味都尝不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有味道的东西了。”
朱莉再也顾不上拖地，她紧握拖把向后退去。
内森一步步朝朱莉靠近，当他整个人暴露在灯光之下时，朱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全身血液轰地涌向头顶，积压的恐惧在瞬间爆发，她发出时撕心裂肺的喊声。
内森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内森了，他下半边脸糊满腥浓的血水，唇角裂至脸颊，露出被血水浸泡的牙龈。
内森歪了歪脑袋，眼睛空洞无物，他将手指举到唇边：“嘘，别吵到住院的病人，他们都睡着了。”
他的手指已经只剩下一个指节，同样血肉模糊，指骨连着筋肉暴露在空气中。
内森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指骨上残留的肉，愣了几秒，又张开嘴“咯吱咯吱”咀嚼起来。
就是这个声音…刚才在卫生所走廊回响的咀嚼声…就是这个…
啃食手指的声音！
得知真相的朱莉，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这滩莫名其妙出现的血渍，出现的原因已经昭然若揭。
要么是内森自己啃食自己流出来的血，要么就是他对冰库里的尸体动了手脚。
“哎，我好难过啊。”
“现在就连我的手指，都已经没味道了。”
“朱莉，我好悲伤，我尝不到任何味道。”
“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你别过来啊…！”
“别怕，让我尝一尝你的味道好不好？”内森裂开的唇角向上弯起，朝瑟瑟发抖的朱莉露出血腥的笑。
“啊啊啊啊！”
朱莉再也顾不上其他，疯了般往走廊的反方向跑去，她的喘气声和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狂跳不止的心脏。
仓惶间她还回头确认过，内森脸上还是血淋淋的笑着，脚步明明不急，却快得吓人。
卫生所大门在内森所在方向，朱莉只能穿过消防通道来到应急出口，她猛地拉下门把手，可无论如何用力，锁死的门都没办法扭动，只有咚咚咚的撞门声在死寂中回响。
朱莉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急忙四下张望，可附近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只有一把消防斧可以用作防御……
内森已经笑咧咧地站在她的面前：“不要害怕哦。”
“让我尝尝，你的肉是不是也同样没有任何味道。”
“别过来啊啊——！”
怎么办…这样下去自己会被内森活生生咬死吗…
这样一定很疼…不…那个人不是内森…它是怪物…怪物…
就在朱莉绝望得几乎崩溃之时，走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砰”的巨响，像是有谁强行打碎了大门上的玻璃。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呢？
原本咯吱咯吱磨牙的内森突然安静下来，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微微侧头，可无论他多么专注，却再也听不到砸窗之后的动静。
卫生所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内森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护士长朱莉身上，他就像最恶劣的捕猎者，故意放满脚步，用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不停打量被逼到绝境的朱莉，通过汲取对方的恐惧和绝望获得满足。
就在朱莉决定拼死一战时，越过内森的肩膀，她注意到走廊的灯闪了闪。
但静悄悄的，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下一秒，卫生所的所有灯突然同时熄灭。
几乎是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内森的背后，青年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就在断电的短暂空隙里，雾今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内森的背后，此刻正将又粗又长的针头扎进内森的脖子里。
内森下意识僵在原地，就在他终于反应过来要反击时，雾今似早预判到他的行动轨迹，先一步避开内森的攻击范围，在拔出针头后向斜右下方快速撤退，精准避开了内森接连数次的袭击。
因为药物剂量足够大，几秒后，内森的肢体开始抽搐，他的动作也随着药物的起效变得迟缓。
雾今用一种观察试验品的视线，认真记录内森在注射镇定剂后的变化：“肢体开始笨重，行动变得迟缓，瞳孔的缩放也十分缓慢。”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语气对身体里的小触手描述：“看来，被污染的人类还是可以接受药物治疗的，镇定剂就有非常不错的效果。”
雾今已经确信这名男护士被异种污染了，并且卫生所现有的抽血化验技术，无法筛查出这种感染。
但眼前这位感染者显然和他不一样，内森已然失去了理智，完全被污染物操控了，无论是肉I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他都失去了作为人的意识。
而且，他和里德医生都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口欲」，他们似乎受到了同一类污染物的感染。
“看来我得提前给自己备好足量的镇定剂，以防这一天的到来，我可不希望变得这么狼狈。”
雾今一边同身体里的小家伙开着玩笑，一边从背后抽出他的篱笆剪。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内森的战斗力被削弱了大半，雾今快速估量了一番，确信就算以自己这副单薄的身体，在正确使用格斗技术的情况下也能将内森摆平。
雾今将篱笆剪的尖端朝内森血淋淋的嘴巴顶去，用力一掰，内森本来就合不拢的嘴被迫张开到极限，自喉间发出频率诡异的呜咽。
借着不算亮的光线，雾今看清内森口腔内已经异变，他的牙齿也发生了变化。
犬齿变得更加细长尖锐，原本平整的切牙出现无数裂纹，形成锯齿状边缘，牙齿参差不齐，缝隙里塞满人体皮肉组织，看来他吃得很“尽兴”。
“口欲的无节制，会导致牙齿生长异常吗？”
雾今用一种口腔医生检查患者牙齿健康的口吻揣摩道，“还是说，是你的牙齿生长出了问题，所以想要磨牙了？”
“这样的牙齿看上去十分不健康，也不美观，我可不希望被污染成这样。”
雾今这些话，都是说给小触手听的。
他清楚小触手的占有欲很强，祂排斥同类，所以不会给别的异种感染雾今的机会。
他也相信他家小朋友可以做到。
做完牙齿检查，内森不知是因为自己咬伤自己失血过多，还是镇定剂的用量太猛了，已经暂时丧失了攻击力，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你是如何被感染的，还记得吗？”雾今问他。
内森持续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露出血淋淋的傻笑：“好寂寞啊，尝不到任何味道，好空虚…”
“我好怀念我的味觉…”
“失去味觉确实挺空虚的。”雾今若有所思地微眯起眼，对于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内森用失焦的目光看着他：“你也是吗？”
雾今：“是什么？”
内森沉默了半秒，旋即嘻嘻嘻开始狂笑，雾今已经放弃了审问环节，被污染物入侵大脑的内森已经没办法用人类的逻辑回答他了。
这么看来，小触手在异种里真是绝顶优雅又聪明的存在。
那一边朱莉护士长在紧急拨打求救电话，很快军方好治安队就都赶了过来。
此时内森已经软倒在地，那半截千疮百孔的舌头被他硬生生咬断了。
当治安队员过来要将他押走时，“咕噜”一声，他把自己的舌头吐在了治安队员脸上，然后发出频率尖锐的笑。
“咯咯咯——”
这个笑死一直在走廊回响，刺疼耳膜。
“太狼狈了，”雾今说，“小朋友，无论如何，你不能把我们的身体变成这样。”
“答应我。”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口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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