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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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瑾清一副不为美色所惑的大佬姿态坐着：“不想动。”
别更阑垂下眼，让长长的睫毛掩盖那双过于令人惊艳的眼眸，看起来少了点妖异，多了些被欺负的委屈可怜。
他轻轻用指尖拉了下宣瑾清袖子：“那我帮姐姐挑衣服好不好？二楼的这些我都看过，知道哪些好。”
宣瑾清一笑：“帮我挑？现在是在给你买。”
别更阑笑的无害：“姐姐穿男装也好看嘛，我们一起买。”
宣瑾清看着他小心翼翼勾着自己袖子，笑得乖巧又讨好的样子，感觉像见到了一只被非要主人带他出门散步的傻狗。
“行吧。”她终于舍得从软椅上起身。
小狗就是爱撒娇，买个衣服都要人陪。
“姐姐这么漂亮这个样式肯定好看。”
“这个颜色也不错，姐姐试试？”
别更阑微笑着，毫不客气的慷他人之慨，用遍各种理由把整个二楼扫荡了一圈。
反正花的是落木叠的灵石，他花的越多，宣瑾清越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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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术原，因漫山遍野开满淡紫色的紫术花而闻名。
紫术花喜欢开在灵力充盈的地方，又有微弱毒性，对凡人和普通动物来说几乎致命，对修士和灵植灵兽却没什么伤害，因此也成了修真界低阶修士喜爱的一处历练之所。
宣瑾清站在花丛中，捣鼓老王八交给她的开启秘境之法。
不远处茂密的紫华楹树下，素白竹纹衣衫的少年依靠树干坐着，看她忙碌的背影。
今日她穿了一袭天青色衣裙，在阳光下衣摆随着动作泛起细碎珠光。
也许是此刻的风太温柔，日光太暖，紫术花的清香太醉人，向来难以入眠的别更阑竟然渐渐生出睡意。
可惜周遭的温柔美好并没有被带入他的梦境。
他回到了自己幼年时。
那时他还是彻头彻尾的混种模样，眉心生着鳞片，竖瞳，尖耳，猫一样的爪子，身后缀着尾巴。
年幼的混种十分羡慕那些居住在城镇中的人族，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修仙门派的庇护，过着日复一日的安宁生活，不必流落荒野和野狗抢食，也不用担心落入野兽之口。
幼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驱逐，为什么成年人指着他嘲笑唾骂，为什么小孩子朝他扔石头吐口水。
某一天他躲在树丛里，见到一个流着鼻涕的胖小孩对着身边的妇人咧开嘴笑，叫着“娘亲”，那妇人被逗乐，捧着小孩的脸连亲好几口，又往小孩嘴里塞了一大块琥珀色的东西。
他知道那叫糖，甜甜的，他在郊外的路上捡到过。
可惜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放在舌尖很快就消失了。
懵懂的小混种悄悄模仿起“娘亲”两个字，又在私下对着水面练习好几天后，鼓起勇气去了城镇。
他怯生生地对着满脸络腮胡的守卫咧开嘴，露出了略尖的犬齿。
“娘、娘亲……”
他很饿，他也想吃糖。
回应他的是毫不客气的一脚，他被踢飞出去，脸颊重重砸在地上，摩擦出一路血痕，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最终他没有吃到糖，只尝到了满嘴腥咸的血。
“滚，狗杂种！也不照照镜子，学什么人样？！”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进不了城镇，他是个狗杂种，不是人，而那个城镇是属于人族的。
他曾试着洗掉自己额心显眼的鳞片，可不论在湖里泡了多久，怎么用力搓洗，它都不曾掉落，除非被连皮带肉地从皮肤上剥离，但是很快又会重新生长，仿佛跗骨的诅咒。
后来他明白了。
身为混种，在这崇尚纯血的世间就是这样，非人，非鬼，非妖，非兽，哪里都不会有他的落脚之地。
从梦境里挣扎醒来，那种烦躁的感觉依然在心头萦绕不去，别更阑闭目捏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刺入掌心。
那软弱愚蠢笨拙的样子，他再也不想回忆第二次了。
属于女子温软的手落在他头顶，驱散了残留的梦魇：“做噩梦啦？”
别更阑不敢睁开眼，他害怕眼里还没褪去的阴郁冷漠被宣瑾清发现，从而识破他温顺的伪装。
头很疼，自他从万魔崖下醒来，撕裂的神魂就没有一刻不疼，这场短暂的噩梦更刺激了这种疼，如同被烙铁反复穿刺。
他伸出被梦境夺取了温度的手，轻轻握着宣瑾清的，引导她一路往下，落在自己脸颊旁边，轻轻蹭着，嗯了一声。
宣瑾清感受到掌心传来皮肤温热细腻的触感，像摸到团软玉，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又觉得这反应太不给人面子，硬生生忍住了。
她找了个话题：“梦到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梦到了小时候……”
别更阑不想复述那糟糕的梦境，从记忆中挖出了另一件事：
“我混入人族的城镇，用草药换钱买了个肉包子，却有一条大狗追着我不放，追了整整三条街。”他特意强调。
“好凶的狗，你被咬了吗？”
“没，我气不过，叼着包子把它揍了一顿，后来附近的狗都不敢欺负我了。”
宣瑾清笑了：“那你可够厉害的。”
别更阑睁开眼，眸中氤氲着浅淡的笑意：“对啊，我很厉害的，留我在身边一定对姐姐有用。”
借着天光，宣瑾清看到他漆黑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终于笑了。
她收回手，在储物戒里摸出一个红色盒子，掏出一颗塞到别更阑嘴里：“牛乳糖，我之前从奶牛妖那里买的，自家奶，保证正宗。”
香浓奶甜的气息在嘴里弥漫开，于是别更阑笑得眉眼弯弯：“嗯，又香又甜。”
舍不得将糖咬碎，他只轻轻地用舌尖抵着那圆滚滚的糖球，尽量延长这一点甜蜜留存的时间。
他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糖，比旧时光里求而不得的那一颗好太多了。
以这糖作为结局的话，刚刚的梦也不那么糟了。
宣瑾清也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起来吧，秘境差不多要开了，等下我们悄悄——”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爆发了一道直冲天际的青色霞光，足有几十丈粗，方圆百里内大概只有瞎子才看不见，浓郁的灵气四溢，席卷了整个紫术原，瞎子也能感觉到。
别更阑看着她，努力压制着神色里的疑惑，悄……悄？
宣瑾清：“……”
老王八坑我！
一重天。
化身老王八的桁青子在碧云池里悠闲地翻着肚皮，身边是不断拿爪子拨水把他荡来荡去的三花。
忽然，老王八睁开绿豆小眼，迷惑地眨巴起来：“老夫……似乎忘了什么事？”
三花甩甩尾巴：“喵（没）吃饭？”
老王八：“老夫也不用饮食啊。”
三花：“忘了等下咬谁屁股？”
老王八摇头：“没有，老夫又不是你。”
好像是什么事情的步骤缺了点，但是什么事呢？他最近没事想做啊……
三花又打了个水花：“反正你忘的事不止一件，想不起来就说明喵（没）什么大事。”
老王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安心闭上眼，继续在池子里荡漾。
紫术原上，一队历练的弟子停下脚步。
“姜师兄你看！好强的灵光。”粉面桃腮的木桃指着升起的光柱。
姜睦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神情认真：“是秘境开启的动静。”
“可没听说最近紫术原有什么秘境。”有弟子疑惑。
姜睦身边一个把玩折扇的少年道：“也许是第一次开启的新秘境，灵气如此浓郁，连这里都有，不知道是何方大能留下的。”
“也不知道危不危险？”有人问。
“肯定危险啊，都不知道里面的妖兽有多强，又藏着什么陷阱？一般这种新秘境都是大宗门派弟子探索一遍，然后留下记录，后来者对比着探索的。”
“第一波探索的人，危险多机遇也是最大，听说宗内以前有前辈曾在筑基期时就获得了万年灵草呢。”
“以前我们百川宗可是第一波的，现在……”
少年们对视半晌，叹气，今时不同往日。
折扇少年文皆移转向姜睦：“姜师兄，要去看看吗？”
姜睦沉思片刻：“去，未探索的秘境危险很大，到时候我们结伴而行，不能分开，一旦我说撤离就必须一起撤离，听懂了吗？”
“是。”
另一处。
一行人正在树下休憩，灵气四溢的桌椅铺开，周围站着护卫、侍从，连奉茶侍女都有，众人以众星拱月之势将一个白衣公子围在其中。
“公子，有未记录的秘境开启。”护卫说。
被叫做公子的人一身月白衣衫，其上隐隐有月华流动，这是全修真界知名的月绡，凝聚月华精粹炼制而成，是折月氏的代表。
南林折月氏，被称为半步仙家，人间第一大世家。
世间第一个拥有折月骨的修士便出自这里，甚至这天赋就是以折月氏命名的。拥有折月骨的人，与灵气的契合度极高，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只要不中途陨落，未来定会成为一方大能，飞升在望。
折月氏便是以族内弟子多天才闻名，每过几代，便有身负折月骨的弟子出生，源源不断的天才支撑着折月氏，让这庞然大物绵延数万年不绝。
“去看看。”折月寒赋将玉盏放到侍女手中，起身负手而立。
“那家主吩咐的清灵玉……”有人提醒道。
“此行之后再去万魔崖下不迟。”折月寒赋神情倨傲，淡淡道。
类似的对话几乎在整个紫术原及附近发生。
不断有遁光划过天际朝光柱而来，谁都知道新开启的秘境机遇与危险并存，说不定就能获得大能遗赠。
宣瑾清当然不会讲武德的站在门口等大家一起进。
在意识到焦华秘境不可能被自己悄悄拿下之后，她立即带着别更阑入内，先下手为强。
宣瑾清单手撑着地，浓郁的土系灵力听从她的号令在地下排列组合，然后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组合成一组繁复浩荡的高大土墙，瞬间占据了入口处大片空地。
这不是练气大圆满的灵气可以支撑的。
别更阑眼眸微微眯起，认出了她所用的术法。
泽山借气术，失传万年的禁术。
本是由泽山祖师创立的秘术，可以化天地万物之气为己用，哪怕修为低微，也可掌控天地之力。
然而借天地之力并非全无代价，有人以为得了神技，行事无所顾忌，死于仇敌之手；有人沉溺借来的天地伟力，忘却修持己身，死在争斗或天雷之下；有人渴求更强的力量，最终遭到反噬，魂魄溶于天地，来生无望。
渐渐地，借气术开始被人忌惮，列为禁术。
加上修真界变数不断，不少久远的传承都在岁月中逐渐消亡，借气术也不例外，现如今就连泽山也没有它的传承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好像不是阵法。”别更阑说。
宣瑾清甩了个去尘诀在手上：“嗯，只是个普通的迷宫，在几处地方藏了些灵草而已。”
“不设置些阻拦他们进入的东西吗？”别更阑觉得要是自己来，幻阵、剧毒、杀阵都可以安排一下。
“如果你进入一个全新的地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个离奇的、里面藏了奖励，墙壁上还画了不明图案的大迷宫，你会怎么样？”
别更阑思索：“我会认为这是进入秘境的第一道关卡，寻到奖励后这种想法会更坚定，看到图案，又会认为这是前进的线索，同时想有没有别的，然后放缓前进，先收集图案拼凑线索。”
他露出恍然神色，等后来的人在彼此防备中集齐图案，他们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宣瑾清微笑：“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唔，再来点雾更好。”
她拍拍手，秘境里的水灵气听从召唤，轻盈地填入迷宫，瞬间能见度只剩一两米，同时将原本舒适的温度也压了下来，行走间足音在看不清前路的迷宫里反复回荡，令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感谢那些年玩过的游戏，当年自己走迷宫有多烦，现在坑别人就有多快乐。
宣瑾清满意了：“秘境入口只会维持一盏茶的时间，进来的人数量有限，这样就差不多了。”
别更阑也微笑起来，眼尾微垂，显露出一股澄澈无辜的气息，整个人笼在雾气中，看着朦胧而缱绻：“姐姐真厉害。”
在缺德这方面简直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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