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巫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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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三年，苏市冬天格外的潮湿，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混着冷风，吹得人身上直发抖。
沈扶枝贪懒，难得单位放假，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呆就是一天。
晚上8点，她收到公司的一封邮件，她提交去国外分公司发展的申请书，被同意了。
她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激动，手机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来电显示：周芸。
“喂，阿芸？”
“枝枝，咱们老板同意把你调去国外了，邮件你收到没有？”周芸在电话那边问着，沈扶枝听到轻轻“嗯”了声。
“我还以为得好久呢。”申请书被同意后，她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来了。
她其实这几年一直想去国外的公司发展出自己的另一番天地，只是这件事情和公司上边提了好久，前几次都被驳回了。
本来她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成功。
“我终于把这机会给盼来了，今晚上我请你吃饭呗？算提前给我践行了。”她在电话那头笑着，心情大好。
而周芸却没有立刻答应。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应下来。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沈扶枝语气一顿，疑惑的问着她：“怎么了？今天不方便？”
“那明天也......”
“你要来医院看看陆妄吗？”周芸叹了口气，还是选择开口问她。
听到陆妄的名字，她眼睫不自觉的颤了颤。
那是段不太好的回忆。
沈扶枝佯装镇定：“他怎么了？”
“他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无力感。
“什么？”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活不过三十岁。
今年他二十八岁了。”周芸声音哽咽了会儿，努力控制着自己在崩溃临界点的情绪，“枝枝，这可能是你们俩的最后一面了。
他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沈扶枝在电话一头没有说话，她诧异又震惊。
对陆妄这人，明明印象还停留在他冷漠，拽的和个二百五似的记忆里。
怎么能......那么突然呢。
“我以前怎么，没听任何人说起来过？”沈扶枝低下头，眼尾有些红。
“他不愿意说，可能是要面子吧，那家伙就这样。”
听着周芸的话，沈扶枝突然想起，她的确从来没有见到过陆妄在球场上打球，也很少见他体育课跑步。
平日里总是见他皮肤很白，病态的白。
原来是......生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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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头下起了大暴雨。
沈扶枝撑了一把伞走到医院门口，不知道在外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她才鼓起勇气过来见他一面。
周芸把她领到了陆妄的病房门口。
隔着门板上的玻璃，她往里边看了一眼。
他躺在病床上，手上在扎着针头，双眼紧闭瘦的有些脱相，皮肤更白了，白的有些吓人。
沈扶枝只往里边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她不忍的别过头，几年前意气风发的人，似乎还在昨天。
他们仿佛，刚刚见过面，在他冷漠的态度下说了再见。
然后他，就躺在了冰冷的病房里。
医疗机械的声音充斥在病房里，冷的让人心底发怵。
“去见见他吧。”周芸见她的样子，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沈扶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有勇气打开病房门走进去的，又或者，她不想对那段记忆有印象。
她的手覆上房门的把手，轻轻一扭。
里边的人像是听到了这细微的动静，缓慢的睁开双眼。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沈扶枝，撞进他的眼底。
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他们都盯着彼此一愣。
陆妄眼底闪烁，大概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
沈扶枝望着他，那些须臾数年走远的岁月，在见到他脸的那一刻，细数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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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沈扶枝高一的那个午后。
她去英语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来只有小小的一沓。
没想到英语老师临时加了一堆卷子，让她一起拿回班级发下去，下节课要做。
她艰难的拿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作业本和卷子一起掉在地上。
走廊上乱窜着的男生们没注意到她突然走出来，在拐角口和她撞个正着。
一沓作业本和卷子都被洒在了地上。
沈扶枝被撞的脚步不稳，要往下摔下去，旁边的一个男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她抬起头，迎着午后的阳光，一眼看见陆妄那张冷酷的死板脸。
“同学，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像是夏天燥热时候，吹来的一阵凉风。
沈扶枝被他看的耳根有些红，连忙摇头，站稳了身子。
面前地上散落一地的作业让她暂时没有时间犯花痴。
“唉，今天真是倒霉。”她哀叹一声，自认倒霉的蹲下来整理。
那几个撞到她的男生，匆匆说了几句对不起就走远了。
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她。
沈扶枝心里无语，很想问候那几个家伙。
而陆妄只是恰好路过，他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女生，气呼呼的样子，没说什么。就自顾自蹲下来，帮她一起理这些卷子和作业本。
感觉到旁边有声音，沈扶枝回过头，才发现和他靠的很近，近到能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和他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红泪痣。
她一时动作停住，呼吸一滞。
男生却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手上收拾卷子的动作更快起来。
“你不用帮我的，和你没关系。”沈扶枝这才意识到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陆妄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收拾好的卷子作业本递给她：“顺手帮忙。”
他轻飘飘留下一句话，等沈扶枝接过那沓东西后，神色很淡的转身离开了。
沈扶枝这才发现，掉在地上的其他卷子和本子，都被他捡起来了。
就留下一句话，和一个有些拽拽的背影。
他穿着黑色短袖，看上去有些凶的寸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帅哥！
沈扶枝觉得他有点装。
但是好像很成功的被他装到了。
她承认，她有点见色起意了。
拿着手里的东西回班级后，她一整天都想着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
“枝枝，发什么呆呢？”顾禾拍了她一把，沈扶枝摇摇头没讲话。
直到老师走进来，后边跟着一个男生。
班里原本吵闹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沈扶枝抬头看着讲台上，她眨了眨眼目光有些不敢相信。
英语老师清了清嗓子：“安静点啊，这是你们高三的学长，有道英语题目你们不是嚷嚷着超纲了吗，我给你们请了个学霸过来。”
原本这事陆妄是不打算帮忙的，可是恰好帮完沈扶枝后，路过办公室被他们班主任抓个正着。
他拒绝也找不出个正经理由，就这么被拉过来帮忙了。
“陆妄同学，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他稍稍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卷子，手拿着粉笔开始往黑板上誊写题目。
沈扶枝从他进门到现在，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听到老师喊着他的名字，悄悄记下。
看着他在黑板上从容不迫的写着题，他的手也很白，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又长又细的一双手。
写下的字迹也很干净漂亮，标准的正楷。
“枝枝，这学长有点小帅啊。”顾禾用手肘捅了捅她，小声地和她说着。
“是啊。”沈扶枝难得没有反驳，她手撑着脑袋想。
原来他是高三的学长啊。
“难得啊，连你都觉得帅啊。不过看着他挺高冷啊，肯定不好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望着讲台上开始讲题的陆妄。
他的表情严肃，讲题的思路倒是很清晰。
是个学霸。
只是高三部的学霸那么多，沈扶枝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讲完题后，陆妄就离开了。
但是沈扶枝闲不住。
还能再见面，那不就是注定的缘分吗？
“禾禾，你帮我个忙呗。”她转过头冒着星星眼，冲顾禾笑着。
顾禾：“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害怕。”
“哎呦，你哥不是高三的吗，帮我问问就刚刚那个，叫陆妄的，有没有Q.Q什么的呗。”她讨好的笑了笑，眨眨眼期待的看着顾禾。
“怎么着，你还真对人家学长有意思啊。”顾禾戏谑的问了她一嘴，嘴上说着不帮忙。
但放学回家后，她就把陆妄的Q.Q给要到手了。
直接转发给了沈扶枝。
顾禾：【劝你一句啊，我哥说他不加陌生人，同不同意都是命运，不好追哦！】
沈扶枝看了一眼消息，复制下那个Q.Q号：【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加我的！】
顾禾：【那我拭目以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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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得到这个消息，沈扶枝还是犹豫了十几分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让陆妄同意自己的好友。
最后她想到了，今天他在课上讲的那道题。
其实那道英语题对她来说也不难，她倒是没怎么仔细听就会了。
但是现在，还是可以当做一个契机的。
于是她在验证消息那里打了一段话：陆妄学长你好，我是高一三班的同学，你今天讲的那道英语题，我还不是很明白，能在具体问一下你吗？
沈扶枝在手机上打完这段话，怀着很忐忑的心情发送了好友申请。
过了十几分钟后，对方通过了。
同一时间，还没等她高兴。
对面甩过来一个问号：【？】
晕晕：【学长你好！我叫沈扶枝，你呢？】
他的Q.Qid是一个英文字母：living。
living：【陆妄。
有什么事吗？】
晕晕：【我想找你再问一下那道题目。】
对面停顿了几秒。
最后淡淡地回了一个：【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你们老师。】
沈扶枝看着他发的消息，一时语塞。
她叹了口气，刚想回复，陆妄那边却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点开照片一看，上面清晰的写着这道英语题的全部过程和理解。
living：【我是这么理解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
晕晕：【可以的！谢谢学长！】
她在屏幕前笑着乐开了花，好像……也不是那么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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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扶枝经常时不时地给他发些题目问题。
有的时候是为了找他闲聊几句，有的时候也是真的不会。
陆妄的回答还是很平淡，两人之间一直都是一个一问一答的方式持续下去。
往往沈扶枝挑起的话题，都能被他很快说死。
他们之间除了讲题目外，几乎没有其他能聊起来的话题。
她也终于开始慢慢懂得了，陆妄的难追是哪一种。
他人太冷了，平日里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从他兄弟边获取消息都做不到。
所以沈扶枝四处打听关于他的事情，都是无功而返。
就连陆妄的Q.Q空间里，也是一片空白。
他只有一条个性签名，内容是：巫山。
沈扶枝之前问过他，是不是想去巫山。
陆妄回了个没有，说是随便发的。
她没继续追问下去，但也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沈扶枝上网搜了一下巫山，发现叫这个名字的山有很多，她也不知道陆妄具体想去的是哪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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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暑假的时候，沈扶枝回外婆家重庆。
重庆的山很多，山路崎岖，一路上能看到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山。
她外婆的家在山很里边，路不好走。
到山底下，他们一家人就下车走上山去。
一路上，沈扶枝看着那么多山，又想起了陆妄的个性签名，问了一嘴：“妈，你知道巫山在哪儿吗？”
“我们爬的这个不就是巫山吗？”沈妈妈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指了指上边的一大块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很大的红字：巫山。
沈扶枝看着上边的字眨了眨眼，有些愣。
沈妈妈笑她走了那么多年的山，连个名字都记不住。
她跟着一起笑了笑，顺便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了陆妄。
晕晕：【学长，我在巫山。】
山里信号没信号，那条消息没有发出去。
沈扶枝见状，就录了几个周围的视频，想等有信号了再给陆妄发过去。
山中央真的很漂亮，周围的松树在层层薄雾里，显得神秘。
以前她来了那么多回，都没注意到原来这里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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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外婆家后，她手机信号才勉强回来了三格。
她把那些视频一股脑给陆妄发了过去，也不管他回不回，总之就是发了。
在那边的陆妄，手机一下子震个不停，他点开看了一眼。
是上次那个学妹。
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就是她灿烂活脱的声音：“学长你看！我在巫山上诶，是不是很漂亮！”
她的声音像是有感染力，任何一个人听到都很难不和她一起开心。
其实她的视频录得很抖，画质也糊的不像话。
可是陆妄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去拍巫山给自己看。
难得的，他聊天的话都变多了些。
living：【嗯，是很漂亮，在重庆的巫山吗？】
沈扶枝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自己问题，她在收拾屋子，顺手发了个语音过去：“对啊，是我外婆家这边的巫山，我拍的不怎么样，不过实景真的很漂亮。”
陆妄刚刚抽好血，摁着胳膊，突然发现她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他怔了会儿，最后还是把声音调低了点开。
嗯......他这位学妹好像一直都很小太阳的样子。
很开朗很活脱，自己的态度都那么冷淡了，她也没有不高兴过。
陆妄犹豫了会儿，给她发了条消息：【拍的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巫山是那个，不过这个真的很漂亮！
明天早上我要去山顶看日出，要是山顶有信号的话，我再拍给你看。”
沈扶枝等着他回消息，但是屏幕那一边的他，就这么不回了。
大概是觉得怎么回都不好。
毕竟他们现在也就是单方面的熟。
她没管他回不回消息。
睡得很早，等着明天去山顶看日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