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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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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对方恋爱这件事,在秦潮和横知君的心里其实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秦潮是初次,横知君则是久违,何况他们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四目相对时总会有一个人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两个人都早早出门,即使在横知君的坚持下去接下课的秦潮回家,他们也会像各自占山为王一样,吃了饭就一个躲进小房间,一个则在餐桌上敲着键盘。
在考研班秦潮还能用那种高强度的学习氛围麻痹自己,回来以后,光是想想有横知君的存在,心脏的跳动就分外鲜明,几乎无法看进去一个字。
秦潮在房间里待到口干舌燥才出去倒水,横知君听见动静,手的动作立刻停下,目光穿过暖黄灯光看向对方。
秦潮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讷讷:“我来倒水。”
“哦,好。”
横知君翻过倒扣的杯子,给秦潮倒了杯凉白开。
这么一件平常的事情,在横知君手里就像多了吸引力一样,让秦潮专心致志地盯着水流装满杯子的过程。
横知君手一抖,匆忙放下水壶,进厨房拿了抹布。
秦潮才发现看起来一切如常的横知君也紧张着,才会把水倒得溢出。
“我、我来吧。”秦潮几步上前要抢过抹布,低着头很认真地擦着桌子。
他听见一声轻笑,迷惑地抬头,横知君双手撑在台面,也在看着自己。
秦潮的手捏紧了抹布,手心里湿漉漉的。他分了心,桌面好像没有那么湿……
哦,好像是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横知君缓缓靠近,眼里那圈橙黄色逐渐收束。秦潮看见了自己同样专注的眼睛。
“还渴吗?”
两个人的鼻尖若有似无地相碰,秦潮连喉咙也开始发痒。
“嗯?嗯,渴、渴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秦潮在横知君更靠近的时候微微侧了头,他看见横知君笑了,而后很轻地贴上了自己的唇。
秦潮很轻易地张开嘴,横知君的舌尖没遇到抵抗就探了进去。
他们都意识到拥有了足够的时间,并不急切地吮吸、□□,接吻像是一场漫长的扫荡。
横知君的舌尖勾过秦潮的上颚时,他很受不住地哼了声,咬住了横知君的舌头。
“对、对不起。”秦潮懊恼自己的笨拙。
横知君咂摸着嘴里淡淡的血锈味,有些意犹未尽地重新吻上去,噙住他的舌头。
直到秦潮因缺氧憋的满脸通红,横知君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横知君笑他。
秦潮喘了几口大气,挺不服气似的要反驳,却突然清了清嗓子,眼神躲闪,“不熟练是因为不练习。你懂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是谁每天一回家就进房间躲着的?”横知君挑眉。
“我是在复习。”秦潮底气不足。
“嗯。”横知君点点头,“那就学吧。”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秦潮却开始内疚起来。又要在一起,在一起了又没有相处时间,的确不利于感情培养……
“上课也有课间休息的时候。”秦潮提示道。
横知君若有所思:“现在是课间休息?”
装模作样。秦潮腹诽,但他只是从鼻腔里很含糊地应了声。
横知君笑了。把电脑推开,双手撑着桌子,把秦潮圈禁在里面,像真的在上课、怕他听不懂一样教他:“这次要记得呼吸、收一收牙齿。如果真的很受不住,就推我。”
秦潮在横知君碰到他那一刻颤抖了一下,为了掩饰,他整个人用力往横知君身上靠了靠。
很难解释他身上的变化。在没看见横知君的时间里,他不会再患得患失,但只要见到他、触碰到,秦潮就会涌起复杂的感情,让他难以自禁。
横知君捏了捏秦潮的耳朵,笑了笑,结束了这个吻。
“这次表现不错。”他的手还没放开,“你的耳朵怎么这么软?据说这样的人心也软。”
秦潮被他碰得从耳后开始蔓延着挠不到实处的痒意,头往后一仰躲开,横知君的手却没放下,弹拨着耳廓。
秦潮瞪他一眼。眼里水雾未退,没什么效力。横知君又挠了挠他的下巴。
怎么这么多招猫逗狗的小动作啊。秦潮真是服了。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出来喝水的,咕噜噜喝下一大杯,径直要回房间。
横知君拉住他的手腕,在秦潮“你还有什么花样”的眼光里把电脑屏幕面向他。
“我联系了那个做考研培训的朋友,他给了套卷子,可以对你现在的学习情况进行一个大概的摸底,到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可以安排老师给你专门加强弱势科目。”
秦潮弯腰翻了翻试卷。
横知君:“只剩一个月,大幅提高可能有点难,但有的放矢地冲刺,也许对你也有些帮助。刚好这段时间期末,我课不多,下班回来正好给你答疑解惑。”
横知君一顺嘴,像是在对自己的学生,而不是恋人说话。
“好。”横知君话音刚落,秦潮就答应了,觉得自己过于急切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过也太麻烦你了。”
横知君不太喜欢他的客气,但想了想,说:“的确有点麻烦。不过不是你说的要‘打副本’么?考研算是第一个正式本?”
“算算算!”秦潮笑着说,“那你这是给我开挂了啊!”
“不是挂。”
横知君打开和朋友的聊天界面,是他给对方转账以后,对方说已经打了骨折价,要求横知君带家属请吃饭的对话。
横知君看秦潮对着那个数字,因为吃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说:“我们顶多算氪金玩家。”
正式在一起以后,他们比以前对金钱方面更在意,但也不是计较。房子有横知君的住房津贴,秦潮则主动承担了水电之类的杂费。这些支出不在一开始的计划清单里,但秦潮之前还算节省,也没有很吃力。横知君没说什么,只是悄悄在手机上把网费之类的项目转成了微信扣费。
在能力范围里尽力付出。横知君对这样的模式感到奇异而舒适。
考研冲刺班的费用秦潮自己查过,横知君也没打算瞒他,但这算是自作主张,所以特意半开玩笑地对秦潮说:“允许考完研以后再分期还款。”
应该是友情价,已经比秦潮打听的便宜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根老山参,被泡得“喜欢横知君”这种有效成分每天都在挥发。
秦潮故作正经地反问:“免息吗?免息的话就把请客的钱也加上,要是不免息的话,我们就只能去吃小巷烧烤了。”
“利息不是这么算的,你还的上,放心。”横知君点了点屏幕,“你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请客,让他当面给你看了。”
横知君嘴里的利息和秦潮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但话题转移太快,秦潮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电脑被霸占了,横知君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只好打量着秦潮伏在桌面的身材曲线,暗自想着考研以后要怎么收回本息。
秦潮已经进入总复习阶段,英语系统性地过了一遍,现在再看的是心理学综合,思政还没开始。为了避免自己提前看到,他只让横知君打出了英语卷,找了个两个人都有空的晚上,按考研的时间把它给写了。
横知君坐在折叠床上,手里拿着平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学生的作业,时不时就看着秦潮动笔时鼓动的肩胛骨出神。
秦潮写得很快,放下笔伸懒腰的时候横知君看了看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甩了甩手腕,又拿起笔一题一题地开始检查。
横知君关掉平板,很专注地观察他。
前天刚去剪的头发,为了方便剪得很短,后脑勺靠近脖子的地方几乎就剩一层青皮,显得人很干净,也方便横知君看他低头时绷起的筋骨。除了动笔,秦潮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他看不见秦潮的正脸,但他知道秦潮一定紧紧抿着唇,眉骨微压,他认真时几乎都是这个表情。
横知君忍了忍碰他的冲动,换了个姿势。
秦潮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好好念书的那种人。第一次在湖边见到他,横知君其实以为他是跟谁打架输了,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一种仿佛被吸干了精气的疲惫和木楞,是怎么也没法把他和考研两个字联系起来的。
到了现在,横知君没有和秦潮住在一起的话,他也不会相信投入到学习里的秦潮,可以用“乖巧”两个字来形容。
横知君低头笑了。
他觉得和秦潮的恋爱并不是错误的决定,发现对方身上某个特质、从而发自内心笑起来的事情离他很远了,但最近又变得多起来。
秦潮检查了两遍,一遍仔细,一遍粗略。除了很明显的错误,似是而非的那些全都没动,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时间到了以后,横知君过来收走了他的卷子,等到所有科目都写完以后扫描给朋友。他手里没有答案,只大概看了看翻译和写作的部分。
“应该考得不错。”横知君说。至少他没发现什么拼写和语法错误。
横知君人生中大半的教育经历都在海外,不太了解国内的各种考试制度,所以问过同样今年考研的学生。他想起他们说的,问:“英语好是不是挺拉分的?”
秦潮刚写完一张卷子,自认为还不错,回忆了下往年的平均线,有些兴奋:“是吧!”
不过没高兴多久,他转眼就看见手旁一撂的各种《XX心理学》和《肖秀荣XX》,立马泄了气趴在桌子上,一脸绝望:“光英语好也带不动啊……”
他想到自己刚开始没多久就阻滞的心理学综合复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横知君把卷子卷成筒敲了敲秦潮的脑袋,“不是有我在?”
秦潮耷拉着眼皮看着他,横知君轻咳一声,随手拿了本《认知心理学》翻了翻,“知觉、注意、意识、记忆、表征……这些不都是我上课的内容么?”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秦潮:“还没有一个学生挂过我这门课,你不会想成为第一个吧?”
“怎么可能!”话是这么说,但秦潮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他指了指其他书,“那这些呢?”
横知君随意扫了眼,在某本书上顿了顿,随后移开视线,没什么负担地说:“给你上课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师,我主要是起辅助作用。”
秦潮看穿一切,笑了出来,不知褒贬地恭维:“厉害。”
“客气。”横知君照单全收,出门时还随手拍了拍他的肩,督促道,“好好学。”
脑力耗费太过,秦潮居然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他看了眼时间,其实不算太晚,还没到他自己设定的“回忆一天学了什么”的时间段。
他站起来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拉开因为避免干扰而紧闭了一整天的窗帘,对着窗外深深吸了几口气。
秦潮抖着手脚的关节,呼吸着吹过小区中央人工湖的凉爽夜风,看着……也没什么好看的,周围几栋楼只剩下零星几户还亮着灯,就算是平时总在阳台喊着要孩子做作业那几家都关灯睡了,秦潮心里突然有种失去战友的孤独感。
一大撂书也让人头痛,秦潮心里几番斗争,打开书看了两页又合上,然后又打开,没过两分钟就觉得口干舌燥出去喝了杯水,磨蹭着坐回位子上勉强看了两页。
假努力只能感动自己。秦潮想到看视频时老师说的话,又对着书盯了会儿,确定今晚自己的脑子是转不动了,眼一闭手一合,放过自己了。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秦潮躺在小床上,眼皮渐渐沉重,手一摔,就这么睡了。
横知君洗澡出来正要叫秦潮也快去,哪知平时还在埋头苦学的人,现在已经睡熟,手边的屏幕还放着视频,已经重播了好几遍。
横知君把视频关了,手机放到书桌上,又回到床边。
秦潮睡得人事不知,怎么看都不像两个月前整夜失眠到每晚都在夜游的样子。
横知君弯腰观察着,秦潮睡着以后会不自觉努嘴,睡容一点也不安详美好。
横知君对着秦潮一脸不耐烦的拽样笑了,一滴硕大的水珠就从没擦干的头发滚到秦潮的脸上。
“……嗯?”延迟反应好一会儿的秦潮迷茫地睁了睁眼。
横知君迅速站直,平静地说:“该洗澡了。”
秦潮显然是没清醒,一扭脸,又睡过去。
横知君站了会儿,又叫他:“秦潮。”顿了顿,“洗澡。”
秦潮毫无反应,跟他们之间有道隔音墙似的。
横知君轻叹一声,给他盖上被子,关上灯,这才回了房间。摘了眼镜要睡时,又想起秦潮睡着反而更冷酷的脸,无声地又笑起来。
醒来的秦潮根本不记得自己昨晚做的梦,只能想起来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沉,睡眠时间好像很短暂,但清醒以后分外精神。
他被横知君叫醒的时候猛地坐起来,连过度时间都没有,瞬间蹦下床跑向厕所。
横知君跟在他身后走,有些许疑惑:“你这么着急干嘛?”
“窝越瓷剁了!(我要迟到了)”秦潮含着满嘴泡泡。
横知君确认了眼时间,把屏幕面向秦潮。
“……7点?”秦潮松了口气,刷牙的动作温和许多。
“睡得太好了,一觉醒来看见你都穿好衣服,还以为你下班回来了。”秦潮心有余悸,“闹钟还没响。”
横知君看他,笑了笑:“我会叫你的。”
秦潮边吃边点头。
无论横知君晚上多晚睡,第二天一定六点准时醒,跟闹钟成精似的。
“你小时候肯定可让你爸妈省心了吧?”秦潮想象了一下幼年版的横知君,每天早早起床,一板一眼收拾好自己的场景,忍不住好奇,“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出来的啊?”
过去横知君的舍友也曾感叹过这个习惯,但还没人这么问过。横知君也不由得回忆起来,说:“我父母作息不规律、睡觉轻,闹钟会吵醒他们,后来就不用了。”
秦潮顺口问:“你父母做什么的啊?”
横知君没说话,秦潮有些尴尬,“接话接顺嘴了……”
“没事。”横知君对他笑笑,“我爸是作家,我妈曾经是他的编辑。”
“哦!”秦潮睁大了眼睛。
作家这职业谁都听得耳熟,却少见。秦潮还没张口,一堆问号就推着挤着要蹦出来了。
不过他憋住了,只端详了横知君几秒,讷讷道:“看不出来哈。”
“我不像是作家的孩子?”
得到秦潮的点头,横知君放下手里的筷子,顿了顿,问:“那你觉得作家的孩子该是什么样?”
横知君看起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双手交握着,微微前倾注视着秦潮。
猛然间被提问的秦潮慌忙咬断面条,很认真地思考着。
“大概……就是文艺一点?”秦潮不确定地说,“说话都带古文诗词,或者跟讲故事似的,说话都贼有画面感……情感比较细腻……然后外表……外表一看就是文化人?”
秦潮没忍住笑起来:“这是刻板印象了吧。”
“不算。”横知君摇了摇头,对秦潮笑了笑,“大概他们就是想把我培养成这个样子。”
横知君重新吃着早餐,看起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潮却总觉得横知君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受伤。
也许只是看错,秦潮也拿起了筷子。他挑起一筷子面,想了想,又放下。
“其实外表看起来挺像的。”
横知君抬头看他。
“真的。”秦潮诚恳点头。
横知君被笨拙的安慰逗得偏头笑起来。
“那我谢谢你啊。”横知君对秦潮说。
秦潮:“你知道你这么说话,在我家那儿容易挨打吗?”
“是么?那重说,谢谢。”横知君看了眼手机,“你得快点了吧。”
秦潮也看了看时间,瞬间没心思逗乐,几大口解决掉剩下的面条,飞快收拾好东西,甚至还去洗了个澡。
横知君几乎是掐着点把人送到S大,看秦潮在车里一直揪着衣服闻洗了澡之后的香味,露出很满意的神情,禁不住问:“你们不是好几天洗一次澡么?”
就昨晚一晚没洗,早上出门还要争分夺秒冲个战斗澡。
秦潮斜他一眼:“怎么你也刻板了啊!”
横知君举手表示认错,秦潮抱着包下了车。横知君忽然想到一件事,按下车窗叫住秦潮:“要不后面这段时间你就别来这里了。”
“家里也安静,而且上课的话也方便。”横知君解释,又说,“不过那些课也可以都排到晚上,就是时间比较紧。你好好考虑一下,卷子做完的时候再决定也行。”
秦潮微怔,直到预备铃打了第二遍才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赶往教室。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尔有掉笔的声音,还有其他人默背时无意识泄露的气音。秦潮背着背着模板,就出了神。
横知君说的秦潮也想过,只是不敢深想。
他没这个底气。
但今天是横知君先提出来的,跟在一瓶可乐里丢下一片曼妥思,秦潮心里的气泡冒得像火山喷发。
再是知道考研的重要性,秦潮也想尽量多和横知君待在一起。以后考上研,他就要去外省。这才刚谈恋爱多久啊就要异地了,秦潮想想就觉得心里发堵。
哪怕每天都只是在不同房间做事,可只要一想到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陪伴,都会安心不少。
况且……秦潮又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软弱”,回头看了眼某个人,找到了个客观的理由。况且和赵磊山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影响学习。
秦潮打定主意,中午下课的时候就找了教务老师说了。机构里每年都有几个这样的学生,老师见怪不怪,反正也不用退钱,手续随时都可以办。
秦潮却拦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什么似的:“过几天再办手续吧。”
老师用一种“那你现在来干嘛”的眼神剜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秦潮没在意这些,压着不住翘起的嘴角飘飘然去了食堂。
接下来几天秦潮白天还是正常去机构里,晚上就把卷子给做了。虽然心理学综合和思政才只过了两轮,但时间不多,抓紧评估出现在水平,后面才好对症下药。
横知君收好一叠卷子,上班的时候顺便拿给朋友,对方也不愧是资深干这行的,下班的时候人家就把分数、分析以及针对性课程表发来了,说他们那边都安排好老师,明天就能上课。
横知君把几张图表存好,才发了个谢,并发了个定位,说今晚请客。
两个人插诨打科了几句,横知君估摸着秦潮快下课了,便把东西转发过去,又说今晚在附近的私房菜馆订了位请客,今晚会去接他,
秦潮是吃饭时看到的消息,给横知君回了消息后就开始看卷子的评分和分析。
英语和他估计得差不多,别的大问题没有,就是阅读那一大块,总是看着看着就烦躁起来,只挑关键句看,做题的时候就容易掉入陷阱。思政就是背得还不够多,也不够精,常常答非所问,或是写不到点子上。
心理学综合是问题最大的,秦潮看着图上整齐列出来的一二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拉到下面那张课表,最多的也是心理学综合的排课。
秦潮蔫蔫把剩下的饭吃掉,冷了的饭菜哽得他喉咙发紧,愈发心情低沉。
按照这个分,笔试够呛能过线。
“潮儿……”
秦潮一撩眼皮,是许久没跟自己说过话的林铭。
他们俩不算有什么大矛盾,只是碰巧秦潮今天心情不好,眼皮一耷,没理他。
林铭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对面,在秦潮手边放了一瓶豆奶。
“有事?”秦潮心里默叹一口气,看着林铭。
林铭很会看人脸色,干脆直说了:“你要走了?”
秦潮皱了皱眉:“谁传的?”
“没人传,是我有事去办公室,不小心看见你的退出协议。”林铭观察了下秦潮的表情,加快了语速说,“你要是因为三胖儿,或者……同、同性恋这件事,其实不用的,已经退宿舍了……”
“不是因为这些。”秦潮还是打断了他,心平气和地说,“有新的学习计划,在这里不方便。”
林铭看起来有些疑虑,但他静了静,不再选择追问,让秦潮也松了口气。
“那你好好复习,考研加油。”
秦潮点头:“你也是。”
林铭又坐了会儿,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秦潮耐着性子等了等,林铭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己好几眼,也没说出什么来,秦潮不想在这里干耗下去,而且对方说的话大概也离不开那些范围,于是端着餐盘就要走。
“唉!”林铭着急地喊了声,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潮儿,我跟小柏那天就是太震惊了,不是……赶你出去。”
秦潮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林铭着急地站起来,拉住了秦潮,在秦潮锐利的眼神下,又缓缓松开。说:“其实我俩都不介意你那件事,那天反应过来我们下楼想找你来着……算了,估计你不想听这些。虽然就是碰巧在一块儿考研,但怎么说也算共患难了,大小算朋友。我就是想说,同性恋……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你怎么样跟别人也没关系,三胖儿那样的毕竟是少数,你别受什么影响。”
后面这些话让秦潮有些意外,缓缓垂下的眼里有触动和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但某些堵着他很久的东西松动了不少。不止是三胖儿。
两人安静地站了会儿,秦潮空出一只手拿过豆奶,跟林铭那瓶轻轻碰了一下。
秦潮喝了一大口,咂摸几下味道,对着林铭笑了笑:“谢了,兄弟。”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秦潮记挂着晚上还要请客的事,飞快把剩下的书都收进包里,签了一堆“放弃这”“自愿那”的东西,很快就下了楼。
林铭和小柏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好好学,这把咱们全都上岸!
——找机会再一起聚一聚。
秦潮在人流中驻足,回:好。
上车的时候横知君多看了秦潮一眼,发现他脸上一下落寞一下高兴的,难得发问:“舍不得?”
“一个破培训机构有什么舍不得的?”秦潮奇怪地回,还不忘补充,“连钱都不退。”
横知君也暗笑自己犯蠢了。秦潮面冷心善,重感情,应该是认识的朋友说了什么才会这幅样子。
对这些事情,横知君一向不多问,反而是沉默了很久的秦潮突然开口:“人在分开的时候知不知道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也许。”横知君沉吟后说,“如果是想再见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再见的。不重要的人,说再见的时候想的就已经是再也不见。”
秦潮看向横知君,他的表情淡淡的。
林铭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秦潮脑海里。
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介意”“没关系”,像陈年未愈的伤口突然被上了药,虽然不能马上见效,却也能感到皮肉生长愈合的麻痒。
怪不得心理支持系统这么重要。秦潮想。
只是秦潮也有些后悔,冰释前嫌来得太晚了,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潮反思自己的小肚鸡肠和自私,同时按照横知君的话想了想,在回答林铭他们的消息时,他心里是想着不会再聚了,都要复习、考试地点和想考的学校都不在一起、马上也要过年了、过完年就是复试或者要找工作……这么多理由。
秦潮不无内疚地自语:“难道他们在我心里是不重要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秦潮又责怪起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漠了。
横知君听见秦潮的话,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含着笑看了好几眼秦潮,饶有兴致地观看他不为人知的、内心戏很足的一面。
私房菜馆在更远一些的郊区,那一片靠江有田,几家馆子都走的偏农家乐的路线,不体验的话,菜都是绿色新鲜的,很受J市人的青睐。
还有几公里就要到达,路上却堵车了。横知君根据朋友的口味在软件上找的,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这边,不知道每天晚上这条路都得堵好一会儿,无奈跟朋友提了提,对方则幸灾乐祸地说没有半小时不可能到了。横知君看了眼导航,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好在对方是横知君多年好友,直说可以先行体验一番抓鸡捞鱼的饭前娱乐,等他们到了直接开饭。反正只要付账的是横知君,再多等一会儿也无伤大雅。
横知君笑着摇摇头,转脸看见秦潮还沉浸在思绪里。
反正也堵着车,请人吃饭也不适合耷拉着脸,横知君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轻轻弹了下秦潮的额角。
秦潮:“嗯?”
“有些人,只是在某个节点对你而言是重要的。”横知君看着他,“所以不需要纠结是不是还会见面、或是自己对他们是不是太冷漠。”
他们就是会被永远放在那个时间里,只能回忆,或者遗忘。
秦潮看起来还是有些疑惑:“那我怎么判断?”
“不用判断。”横知君答。
因为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这种人,要不然就做好告别的准备,要不然就不要去想。
但横知君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只是说:“遇到得多了,慢慢就会知道。”
这跟小时候大人搪塞的“长大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区别。
秦潮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想了。
这类型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多小时候困扰的事情,都在长大的过程里莫名其妙地就有了答案。
有时候秦潮很容易在一件事情里陷入死结,但有时也分外心大地跳脱出来,只需要一把剪刀,或是就放在那里。
秦潮承认,有时候,也可能是大部分,横知君是对的。
闪着红□□的交警从旁边经过,一会儿以后,车流慢慢地开始挪动起来。
秦潮这才发现:“堵车了?”
“嗯。”横知君示意秦潮拿自己的手机,“我朋友先到了,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秦潮:“?”自己这是神游了多久?
对方是真的不见外,点的都是大菜,就算是胃口最好的人,吃了这顿也得捧着肚子出来。但这毕竟是有求于人,秦潮也不想显得小气,权衡之下点了个排骨。
横知君笑了出来:“不知道点什么的时候就点排骨?”
秦潮理所当然:“没人不爱吃排骨吧。”
“那要是有人先把排骨点了呢?”
秦潮被问得一愣,仔细想了想:“鸡鸭鱼牛羊猪里挑个别人没点过的。不过现在不都推行光盘行动么,要是已经点够菜,服务员一般都会提醒,要是没点够,就让她们给推荐。”
“有道理。”
横知君让秦潮把菜单念了一遍,一串的荤菜让他轻啧一声,说:“你让他点个素的。”
“还点?”点好的菜里不是荤素搭配得挺好么。秦潮虽然这么想着,还是给对方发了,那边很快发来一串省略号和一个“行吧谁让朕宠着你”的表情包。
秦潮边乐边把手机还给横知君,横知君随意瞥了眼,对秦潮说:“他性格就这样,不用搭理。”
进了包厢,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在盛汤,见到他们,手下的动作没停,先把盛好的那碗放到自己面前,才又另外拿了两个碗。
“明明我才是客,还要给你们盛汤。”那人坐下来,一声叹息如有实质般,让人自觉理亏。
横知君嗤笑一声,带着秦潮坐下。
秦潮看着两个人的气氛古古怪怪,眼珠子来回扫了眼,没说话。
对方咂了了一口汤以后倒是大大方方打量起秦潮,看得不算久,但秦潮总觉得跟冷不丁照了面高清晰的镜子似的,平时不显眼的瑕疵一下看得清楚明白。
横知君伸手拿汤碗,把秦潮挡得严严实实,秦潮松了一口气,低头喝汤,等再抬起头,气氛好像一下又变得再平常不过。
“他叫周旌生。”横知君十分简洁地介绍了对方的名字。秦潮等了等,没等到下文,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周旌生也不满:“横知君你怎么回事?我的那些title讲出来很丢人么?”
横知君又是一声嗤笑,但还是对秦潮补充:“和我一样,教书的。”
“教书的”这三个字怎么能概括他的非凡成就?周旌生忿忿地想。自己介绍未免显得过于自满,他自以为很隐晦地提醒秦潮:“你可以百度我的名字。周朝的周、旌旗的旌、生活的生。”
秦潮默默点头,到底没有在对方殷切目光下打开手机的搜索框。
他们人少,虽然订的包厢,但菜都让人摆在了同一边,省得转来转去的麻烦。摆得紧凑的菜品里,那盘清炒小白菜实在是被对比得过分寒酸,周旌生还特意拿出来,摆在了横知君前面:“喏,带绿叶子的素菜。”
周旌生仿佛察觉到秦潮略带谴责的目光,连忙撇清关系:“在他眼里不带绿叶子的菜都不叫青菜,从小到大都这样,一顿饭里没青菜能把他气死……啊说起来他家那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毛病最多。”
说着说着,周旌生打开了话匣:“他爷爷奶奶过去是去我们那儿的下乡知青,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就认识了我爷爷奶奶。南方人来我们这儿不习惯,我爷爷奶奶都是当地的,照顾了不少。后来两家人前后脚生的孩子,年纪都一样,玩儿得来,关系更好了。后来各自回了家乡,联系也没断过。我小时候父母工作调动到N市住过两年,经常在他家吃饭。这么多年了口味也没变,一上桌全是东北菜,就他,”
周旌生指了指横知君:“小不点儿一个抱着一碗小青菜自己吃。”
秦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又默默对比了一下现在正吃着青菜的本人,没忍住笑出声。
“说起来,我爷爷奶奶那辈儿就想跟横家做个儿女亲家,结果……到我爸那辈儿,本来也约好的,也没成。”说到这里,周旌生忽然对着横知君和秦潮笑得不怀好意,“到我这一辈,终于不用再想了,绝无可能了嘛!”
秦潮一开始听得好笑,后面却一惊,肘子碰了碰横知君,等他看过来,才轻而急切地问:“你怎么跟……说的?”他心虚地瞄了眼周旌生。
话说得不清楚,横知君却明白了。他定睛看了会儿秦潮,才说:“有个朋友最近考研,让他帮个忙。”
顿了顿,又说:“我的亲人朋友都知道,他应该能看出来。”
秦潮惊讶又纠结了一会儿,凑过去问:“那有影响么?”
“你不希望我说出去?”横知君不答反问。
“你的职业不是比较……呃……”秦潮绞尽脑汁找了个词,“敏感么?”
“周旌生是朋友,没事。”
一旁的周旌生听到自己的名字,警醒道:“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嘀嘀咕咕半天了。”
秦潮立即坐直了,夹菜猛吃。
横知君说话不客气:“不关你事。”
“喂!”周旌生敲了下桌子,“有没有求人办事的样子了?”
横知君反问:“难道你决定不收钱了?”
谈到钱,周旌生气焰顿时下去不少:“亲兄弟、明算账……”
“所以不是请你吃饭了?”一大桌子,全是他自己点的菜。
两个人家是世交,知根知底,虽说是横知君主动开口,但对周旌生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收了钱和人情还敲了横知君一顿,已经算赚了。
周旌生很快转移话题,对秦潮说:“给你找的老师是我们机构里过线率最高的几个,跟着他们好好学,这次肯定能行。”
秦潮忙举着一杯可乐,“谢谢周……周……”卡壳了,他瞄了瞄横知君。
“你看他干嘛!”周旌生也举起杯子,“叫生哥!”
横知君看起来对这个朋友也颇为头疼,轻点了下头。秦潮扯了扯嘴角:“谢谢生哥。”
“对了,机构给你们这些报了一对一面授的人都配了个监督老师。”
秦潮顾名思义,问:“就是平时监督学习进度的?”
“不单是这样。监督老师基本都是你们想报的那个学校的研究生,会根据情况调整你们复习的策略和重点,平时上了课,有什么地方不会的也可以找他们。”
周旌生大概解释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横知君,话还是对秦潮说的:“你有这尊大神,监督老师要不要也无所谓啦。”
“为什么不要?”横知君问,“这不是也属于付费服务中的么?”
又提钱,简直过不去了。周旌生咬牙:“我退你钱行了吧……”
“不对。”周旌生表情转换比川剧变脸还神奇,眼神不住往秦潮身上瞟,语气玩味:“好酸啊。”
横知君看着他,语气和善:“你说什么?”
“我说,明明有你这个年度最佳教师,却要让水平不如你的人出马,你难道不酸吗?”
出马被说得像是“出台”,秦潮不自然地咳了下,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秦潮的耳朵都红了,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手搓耳后的皮肤。
周旌生看了看横知君,对方浑然不觉,擦了擦手,说要去洗手间。唯一一个能打趣的人走了,剩下这个面皮太薄,后面的话也就不说了。
等横知君出去后,周旌生对秦潮笑了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不正经。
“我跟他从小就这么说话,见笑了。”
秦潮扯了扯嘴角,“没事。”
这种客气让秦潮有种被排斥的感觉,明明一开始还聊得挺好,难道是自己放不开让人讨厌了,或是对方觉得自己和横知君不合适?
秦潮食不知味,胡思乱想着。
周旌生是横知君的发小,并不是秦潮一开始以为的普通朋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秦潮还有些惊讶和暗喜。他总是能说出许多秦潮想知道而又不敢问的、关于横知君的事情,看得出来他们关系很好。
秦潮听得津津有味,而且还想知道更多,并不想在周旌生面前“丢分。”
“那个……”秦潮搜肠刮肚,艰难地试图开启一个话题,“我刚刚百度了一下,你是旌旗传媒的老板?”
周旌生乐了:“你真上网搜了?”看到秦潮把手机屏幕迅速翻下,他笑得更欢,问他,“词条都是我花钱找人润色过的,看着厉害吧?”
“本来也挺厉害的。”秦潮发自肺腑地说。
周旌生摆了摆手,几次欲言又止。
秦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很期待地看向周旌生。
周旌生和秦潮对视着,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考虑话题的边界,一会儿后才说:“大学我是回国念的,那时候缺钱,就在外面的考研机构上班,慢慢就清楚了运作方式,后来找了几个朋友,凑了凑钱,自己办了一个机构。说起来当初我也问知君借了钱,也算他是合伙人,不过他不愿意,就说只算借的,赚到钱以后再还给他就行。”
又说到横知君,周旌生在这里停了一下,发现无论怎么讲,都绕不开他。周旌生突兀的、三言两语结束了这段创业故事:“总而言之,培训机构做大以后,我就又开了旌旗。”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秦潮不太甘心,脱口而出:“横知君跟我说过他爸是作家。”
周旌生像是意外于秦潮知道这件事,静了静,才说:“对。”他点头以后,还是不太相信似的,很犹豫地说:“我们两家关系好,除了老一辈儿的交情,还有就是我爸妈年轻的时候也写过一段时间的东西,但是水平和反响一直都一般,后来就做了别的事情。旌旗算是我家的情怀延续吧。”
秦潮没听到太多关于横知君的事情,有些失落,还想再问,横知君刚好回来了,秦潮和周旌生对视一眼,同时又偏开了头。
“你怎么去那么久?”周旌生问。
“接了个电话,学校那边要交几个材料。”
横知君坐下来,周旌生和他说起了别的事情,仿佛刚刚和秦潮说话的场景并不存在。
中途出去时,横知君已经结了账,周旌生只是刚好过来出差,叫的车还没到,便在饭店外的庭院里站着。
秦潮发现院子里种了一颗老柿子树,已经过了采摘期,只有高处的枝桠上还挂着零星几个柿子。
他从小长在城市里,很稀罕地走到树下抬头看。
周旌生看着秦潮在数果子,笑笑,感慨道:“没想到啊。”
横知君也朝那个没有灯光的角落看去,瞳孔里看不出映了什么,晦深的。
“这次我看不出来了。”周旌生收回视线,挪了挪脚,跟横知君面对面,“你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就定了。”
他自嘲一笑,“人家拐弯抹角打听你的事,我想着你的怪脾气,说个话都小心得不行,跟个公公伺候宠妃似的,怕皇帝是真喜欢、我却得罪了,又怕我全说了、皇帝却是另有深意。”
横知君分了点目光给他,“原来你自我定位这么特别。”
“靠。”周旌生锤了一下他,“说正经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刚刚没数对,秦潮叹了一口大气,又仰着头重新开始数,头顶的发旋冲着横知君,让他想起手摸上去的手感,很轻的笑了笑。
“看他的。”横知君收回视线,看向周旌生,“我出去这么久还不够你说的?”
“……”周旌生顿了顿才说,“我哪知道。”
横知君不置可否地笑笑。
司机给周旌生打来电话,说就在路口等红灯,两分钟以后就到。横知君就先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周旌生在原地看了看,走到秦潮身后说:“别数了,就8个柿子。”
“9个。”秦潮指了指更暗处的一根枝条,“那儿还有一个。”
周旌生认真找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过来不是要参与数数这个益智小游戏的,挥了挥手,“9个就9个吧。”
可要说正事,周旌生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原本横知君吃饭中途离开那段时间是最好的,但……行吧,周旌生承认自己没眼色。
眼看司机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周旌生只好先加上秦潮微信,匆匆走了。
在室外站着实在太冷,秦潮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小跑了几步也上了车。
也不知道周旌生有什么不能说,又有什么这么难以出口,回家洗了澡准备睡觉时这条消息才发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他名字的出处。
秦潮念了几遍,问他“什么意思”,那边只回“你自己问他”,然后无论如何就不回复了。
他又对着手机默念一遍,打开搜索认真看了几篇解析,知道这是纳兰容若的一首词,讲的是词人独自徘徊时想到自己生活孤独凄苦、饱尝离愁而发出的感慨。
以秦潮自己有限的领悟力和网络的帮助,他算是弄懂这句词的基本意思。不过周旌生说这是横知君名字的出处,即使秦潮联想到他父母的职业,也还是想不明白。
尤其让秦潮疑惑的是,为什么吃饭时不说,偏偏分开了,对方还要特意给自己发来这句话。
横知君洗好澡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秦潮对着手机屏幕一脸苦恼的样子。
“怎么了?”
秦潮把手机锁屏倒扣在枕头底下,仿佛横知君是一道最难解的大题一般看着他,半晌挫败地摇了摇头。
在车上的时候,秦潮把周旌生加微信的事情跟横知君提了,横知君略一思考,就想到是对方给秦潮发了什么,而且顾虑自己不肯讲明,让秦潮百思不得其解。
横知君走过去,还是揉了揉秦潮的头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是希望你保护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至于我的事——”横知君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说,“并没有什么隐秘,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胡思乱想。
横知君想起今晚在树下、几乎快被黑暗淹没的秦潮的背影,觉得以上的几个词,并不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