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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壹拾被阴湿的雨天折磨得疼痛难安,她堆起木柴用火镰生火烧热水,但因为气候过于潮湿,火石根本擦不出火种。

      她一怒之下,把火镰扔进柴堆里。

      这破天气,待在帐篷里都生不了火,更何况室外用火攻攻城?

      她掀翻案几,案几上的公函竹简全都砸进柴堆里,一腔怒意无处可泄,简陋的帐篷里,能摔能砸的东西都被她扔在地上。

      为何苍天偏要和她卫壹拾作对呢?

      她把王室尊荣让给了它,把父王让给了它,把国家让给了它,把谢西照让给了它,把李倦让给了它,甚至把江洲都让给了它,为何总是她依赖着什么,老天就要夺走什么?

      最可恨的是,它不仅要夺走她依赖的事物,还要把她独自留下。

      雨点打在帐篷顶上的声音好像是苍天对她的讽刺。

      壹拾颤动着嘴唇,默然道:我不会输的。

      世人都信天命,她不信。

      八年前燕国以弱胜强灭齐,是因为齐王室昏庸,而非天命相助齐国。

      在凌风台下救下她的,是齐国百姓和李江洲,亦非苍天。

      “天命”二字,只是活人用来自我麻痹的砒霜。

      这一夜壹拾没有梦到任何人,她被痹症折磨,睡都睡不着,更遑论做梦。她四肢有些麻痹,难以动弹。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凌风台。

      玉州城的王室逃的逃,降的降,只剩她一人。她不想逃,也不想投降,那只有一条死路了。

      站上凌风台那一刻,她是轻松的。

      她想呀,死了以后,她就要和谢西照团聚了,她还不必背负对李倦的愧疚,而史书更会为她留下一笔浓墨。

      那个死小孩,为何非得救她呢?不知道她很狼狈吗?

      她可是齐国的十公主,一世尊荣,一世骄傲,怎么能让人看到她瘫痪的样子呢。江洲那些年里,每一次痹症发作,她都要拿那个孩子撒气,谁让他救她的?她活得那么难堪,都怪他多管闲事。

      壹拾拆开软枕,把里面的棉絮盖在自己膝盖上,又在棉絮外紧紧缠了一层绷带,做成一个简易的护膝,膝关节处的疼痛虽然只缓解了两三成,但是足够让她入睡了。

      不知是她睡眠渐深,还是雨声渐小,壹拾觉得很安静,很温暖。

      乌云破开一道口,淡蓝色的晨光透过帐篷顶上的白帆布,洒在壹拾眼皮上。耳边没有雨声,雨后的清晨本是她痹症发作的最厉害的时候,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她向下肢住看去,只见一双胳膊把她的膝盖紧紧抱在怀里面。

      那双胳膊的主人没有上榻,他就坐在榻边,胳膊抱著她的膝盖,黑糊糊的脑袋低垂着。

      壹拾推了推他的肩膀:“李江洲。”

      李江洲没醒,他昨夜从邢州赶回来,壹拾已经睡了。他怕她受痹症折磨,整整一夜都在给她按摩膝盖,半个时辰前他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脑袋一沉就睡了过去。

      他不但不醒来,也不松开壹拾的腿。沉甸甸的手臂像两道枷锁锁着壹拾,他不松手,壹拾便哪儿也去不了。

      壹拾也有些晕乎,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真的,她拧了把李江洲的耳朵,李江洲人还未醒,先痛呼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睁眼,问:“睡醒了?”

      壹拾拍拍他的肩,“到榻上来睡。”

      他声音含糊道:“膝盖疼吗?疼的话再给你揉揉。”

      “不疼了。”

      壹拾向里侧挪了挪,李江洲脑袋向下一栽,就滚到了睡榻上。

      他昨晚一回来就换了干净的衣服,暗红的深衣散发着皂角的味道,正好掩住了身上的血锈气味。不过他并没有清洗过,脖子上还留着一大片干涸的血印,不知是谁的血,头发也是被血水雨水打湿过,现在一缕一缕结在一起,枯草一般。

      李江洲脑袋一挨枕头就昏睡过去,壹拾没嫌他脏。她额头抵着李江洲的胸膛,闭眼,未几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快要天黑,壹拾中午时被沸腾的战车声音吵醒一次,听着士兵们此起彼伏的谈论声,她知道他们攻下了邢州,便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雨后初霁,夕阳时霞光万缕,壹拾和李江洲同时醒来。醒来时壹拾才发现李江洲一直抱着她的腰,两人贴的很近,她甚至看得清他脖子上沾着的血斑纹理、以及大大小小的刮伤。

      壹拾问:“前两日下雨,是怎么打赢的?”

      李江洲道:“我们在行军路上就发现天色有变,临时更换了计划,我和于亮先潜入邢州,下雨前直接火烧兵营,引来驻守沈平,我直接砍了沈平,还叫什么晋国名将呢,碰到我李江洲就是个孙子。普容趁城中防守薄弱时攻城,我们里应外合,打得晋国人措手不及,你没有见邢州城里的情况,别说邢州有两万晋军了,就算再翻一倍,照样让我们打得娘都不认。”

      壹拾见他口出狂言,便去拧他的腰,但李江洲刚打完仗,浑身肌肉都是硬邦邦的。

      壹拾又问:“受伤了吗?”

      他忽然把壹拾抱得更紧。

      壹拾的耳朵贴在他胸前,被迫听着他的心跳。

      “以前我只把你当公主、神仙,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了。”

      壹拾腹诽,李江洲面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被当神仙、公主对待过。

      “怎讲?”

      “我差点中了晋人的箭,你派去的那个叫陈钦的士兵,他帮我挡住了箭。”

      “那陈钦呢?”

      “胳膊被擦伤了,没什么大碍,那一箭你不知有多危险。”

      壹拾被他的描绘吸引进去了:“有多危险?”

      李江洲握起她的手腕,朝他硬邦邦的小腹探去。

      壹拾抽出手,在他嘴上拍了一巴掌,“要死是不是?”

      “真的,就差点射这处了,我李江洲还没当爹呢,我们李家差点就绝后了。”

      壹拾问:“你爹是姓李的吗?”

      “说不定当年给我娘留种的那个,真的是个姓李的嫖客呢?”

      他再度握住壹拾的手贴在自己下腹的地方,那里像是一团火种,向外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温暖。

      李江洲喉结滚了滚,“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壹拾道:“好啊, 你有什么要求我做的?”

      两件事在李江洲心头,撕扯着他。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舍弃了另一件。

      “以后我能叫你壹拾吗?”

      壹拾眼睛一弯,眼里满是笑意,“行的。”

      同时,她的手向下探去。

      “李江洲,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

      李江洲怎么可能承认:“你又冤枉我。”

      壹拾作势就要收回手,李江洲急把她的手按紧了,“我晚上还要赶去邢州,不便太折腾,一两次就够了。”

      壹拾觉得他可真是个讨价还价的好手,她也认真思考起来,李江洲这些性子,都是自己教他的吗?。

      是也好,不是也罢。在漫长又艰苦的时光里,从未有人如此牵动她。

      良久之后,那躺在壹拾手心之物,像一个安静的、不喧嚣的生命。

      那是李江洲不曾有过的安静和柔软。

      壹拾说:“真柔软。”

      这话不是好话,但李江洲没觉得壹拾在损他。

      因为她是柔软的,所以柔软二字,听起来像是一种肯定。

      他第一次触碰她的时候,她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骨头,像是没了壳的蜗牛王八,任何微弱的重量都会压坏她。他那时也是茫然不安之际,突然遇到了最软弱的卫壹拾,便下定决心要做她的壳。

      只有他变得坚不可摧,卫壹拾才能不受伤害。

      这些年,她不爱吵闹时他便沉默,她寂寞时他就聒噪,他甚至不知道李江洲原本该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她察觉到了他隐藏起来的柔软。

      李江洲烦躁地挠了挠头皮,“不软,硬的,不信你摸。”

      壹拾的手心有汗,李江洲的欲望被汗水紧紧吸在她的手心里,那些凸起的经络嵌入她的掌中,留下印痕,它抹去她掌心原本的纹路,把自己刻上去。

      壹拾收紧了手。

      李江洲随着她的动作,呼吸变得深沉,仿佛忽然之间成熟了十几岁。

      他的气息一点都不清冽了,一呼一吸之间,像一把钝化的剑,在石头上刮来刮去。

      壹拾迫着自己去想别的,可李江洲的呼吸填满了她的脑海。

      他的呼吸,像故国旧梦,挥不去。

      壹拾仰头看见他凸起的喉结,从他下颌到喉结这一段,紧紧绷起,喉结不断滚动,像是急需一个抚慰。

      壹拾觉得自己现在是温暖的,她自己有一些力量,便用这些力量去抚慰李江洲。她在李江洲喉结上落下一个吻。

      壹拾察觉手中变化,皱眉:“怎么能这么硬?”

      “能有你的心硬吗?”

      壹拾微怔,原来李江洲知道她的心是硬的。

      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为什么还要保护着铁石心肠的她呢?

      当初她在晋国,他应该是知道的,锦姬不是她的对手。

      他为什么还要求锦姬呢?

      还是他说她心硬,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的。

      李江洲躁郁地把五指插进自己头发里,胳膊肘把他沉沦在欲望中的神情掩得一干二净。

      壹拾说:“我想看看你。”

      李江洲挪开手臂,他忍着欲望的侵嗜,强做出还算正常的表情来。他可以对她下流,但不能失控。

      他挑眉:“是不是比燕太子英俊多了?”

      壹拾故意用力捏他,李江洲还在强忍着。

      “李江洲,我前夜梦到你战死了。”

      “梦是反的,你真是做了个好梦。”

      现在她脑海里的李江洲一直是梦里的样子,反而眼前这个真实的人让她觉得陌生。

      太奇怪了,她明明有洞穿人心的本事,谢西照啊,孟君啊,赵君啊,锦姬啊...他们都是很复杂的人,但她看得透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有欲望的人。为何她看不懂李江洲呢?嬉笑怒骂插科打诨,每个样子都是他,每个样子都不是他。

      李江洲也有他的私欲吗?难道真的只有情欲?

      “看够了吗...能不能继续?”

      李江洲被她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他到真宁愿自己解决,可壹拾紧紧握着他,他失去了对自己欲望的控制权。

      他刚刚赢了一场硬仗,整个沙场都被他掌控,可他却在被一个女人掌控着。

      李江洲不满意地握住壹拾的手,引着她来回动弹。他依然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壹拾便任由他来控制自己。

      化不开的稠浊喷在壹拾的手心,她皱眉问:“帕子呢?”

      李江洲从怀里拿出一张满是黑褐色血渍的方巾,在她手上擦了下。

      壹拾说:“脏死了。”

      “我的血,不是别人的。”

      “你的就不脏了?”

      “你们这些王室的人,就是矫情,你半身不遂的时候来癸水,还不是我伺候的?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些王公贵族才嫌脏?”

      壹拾根本不敢回忆起那段日子,太狼狈,太不体面了。

      她拽过李江洲手上的帕子,朝他嘴上扔去,李江洲“呸呸呸”好几下,立马探身去榻边小几上找茶壶。但这张榻太窄,他探出半个身子,人就直接滚了下去。

      壹拾笑出声,她双手撑脸趴在榻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江洲。

      李江洲伸手朝她胳膊上一拽,壹拾被他拽到地上。但她没有直接坠到地上,而是跌到了李江洲的胸膛上。

      李江洲抱着她在地里打了好几个滚,两个人沾了一身土。他知道自己犯了壹拾的大忌,正等着她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但是壹拾没生气地打他。

      他没有退,而是趁势而入,扯开她紧闭的襟口,在她锁骨上一通啃噬似的吻。

      壹拾也没有推开他。

      李江洲觉得反常。

      第一次她没有推开他,是因为她刚见过谢西照,整个人是木然的,所以令他趁虚而入。

      第二次她没有推开他,是她身处晋国,隆冬之际,需要他带来的温暖。

      这一次呢?

      李江洲知道今夜要是开戒就停不下来了,他晚点儿还要去邢州,刚夺下的邢州,要好好守住。

      他没有放纵情欲,及时收住。李江洲在壹拾耳旁吹了口气,轻声说:“等我从邢州回来,要让你下不了床。”

      他故意挑逗壹拾,可壹拾也没生气。她只是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还不起来?你要这样子去接管邢州吗?”

      他好几日没有沐浴,脸还好说,头发被血和沙土结成一块一块,又脏又臭。

      壹拾腕子一痛,李江洲又捏她手腕了。他心血来潮道:“能不能为我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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