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把魔物端上餐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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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位于城堡顶端。
按照正常路线，需要从厚重的矩形木门进入学校，踩上自动悬浮台阶，左右交换六次，成功去到三楼后按压独角兽像眼睛开启密道，让人头晕目眩的旋转楼梯静候着访客来临。
太麻烦了。
西尔芙对于带公主钻窗走捷径这事毫无心理负担。
不仅毫无负担，她甚至认为梅洛特该为节省下来的时间和免除酷刑的腿脚感谢自己。
赞美伟大的龙。
“小心点儿，”西尔芙压低声音，边说边左右张望，“就算踩空我也会接住你的，放心吧。”
但愿别被埃莉诺看见，她不想得到养育者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长久凝视。
龙把前爪搭在窗台上。
窗户太窄，龙体型又太大，一根弯曲尖利的指甲架在那里就像座独木桥。
梅洛特站起来，扶着龙硬实的臂膀悄悄向前探身看了眼。
城堡的建筑规模相当可观。
他们距离地面太远了，远得梅洛特禁不住畅想着——
跳下去。
感受风在耳边呼啸。
感受失重侵袭身躯。
“好的，请放心吧，我不会有任何事。”梅洛特深呼一口气。
逃离王宫让他对刺激感观的失序有些上瘾，梅洛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被感觉控制，不能给西尔芙添麻烦。
他提起裙摆，如履平地，脚步轻快。
血族的生命线尽头要比地面远得多。
而齐胸高的窗台小小地满足了他坠落的欲望。
转眼，西尔芙变成了迷你龙钻进窗户飞到梅洛特旁边，皱起鼻子嗅了嗅：“有股香味。”
梅洛特看着除了墙面肖像画外空无一物的走廊：“什么味道？”
他有样学样使劲闻了闻，入鼻却只有阴冷寡淡的空气。
“鱼的味道，好吃的仙女鱼。”西尔芙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完便拍动翅膀朝走廊尽头虚掩的门飞去。
龙的注意力完全被食物引走了，失礼地把客人抛在脑后。
梅洛特赶紧跟着她跑。
为什么看似肃静的校长办公区会有鱼？他们来得不巧撞上了校长的用餐时间吗？
仙女鱼毋庸置疑是魔物，但它长什么样子呢？就像他曾在书上读到过的鲛人和美人鱼那样吗？校长抱着美人鱼生啃……？
说到书！那本他最爱翻的游记，无数失眠的夜里梅洛特羡慕着冒险者的自由。
梅洛特思绪转得毫不停歇，接二连三冒出疑问和感叹。
奔跑间梅洛特和画中人滴溜溜跟着他转动的眼睛对视上，看他惊叹惊讶却不惊恐，画像里的红发女人不爽地皱眉咋舌。
梅洛特止不住欢欣地跑着、想着、计划着。
首先要去买记事本和笔，他也要用文字记录今后的所有种种！
西尔芙顶开校长室的门，鼻子不停耸动，嘴里念念有词：“仙女鱼仙女鱼仙女鱼…吸溜…”
梅洛特紧随其后，办公桌后方占据整面墙的书柜率先映入眼帘，摆件和书籍陈列得井井有条。
一切都很正常，很普通。
“妮莎——！”西尔芙大喊，“妮莎，快打开密室，我不知道今天的口令！”
轰隆。
书柜突然传来的机关运动响声把梅洛特吓了一跳。
他回过神来，眼看书柜中间的缝隙随着柜子向外展开越来越大：“等等、密室？校长的密室？那我是不是该留在这。”
可独自留在校长室，东张西望侵犯隐私也很不礼貌。
他会老老实实只盯着地板的。
食材经过调味和烹饪散发出的浓烈香气已经占据龙的全部心神，代替西尔芙回答的是一道温暖可亲的女声。
“进来吧孩子，只是个厨房而已，设置口令纯粹是为了防住馋嘴的小老鼠们。做饭能有什么神秘的呢？”
梅洛特得到了准许，刚耷拉下的眉眼噌地亮起来。
“好的，校长女士，非常感谢您。我很高兴能来到森西特。”他脱口而出着些礼节性用语，走入密室。
“我还闻到一股……”西尔芙靠近向外散发热量的烤炉，铸铁炉体没办法看见内部塞入了哪些食材，“好熟悉的味道。”
梅洛特从迷你龙覆满鳞片的脸上辨认出苦思冥想的神色，不由自主勾起唇角笑了笑。
校长的用词太谦虚了。
密室确实如她所言是个连接着用餐区域的开放厨房，但布置得华丽又不失温馨。
锅碗瓢盆沾满岛台，房间远离炉火的另一端放着张能供八人用餐的长餐桌，餐边柜里呈满了各色各样的精致碗盘和茶具。
校长金棕头发剪得齐耳短，发尾打着卷，一身麦子色的薄袍外边套着围裙。
“是挑食小龙最讨厌的蔬菜。”校长笑眯眯地打趣，“远远就听你咽口水说要吃鱼了，怎么轮到蔬菜就鼻子失灵了呢？”
西尔芙鼓鼓脸颊：“龙本来就是肉食动物。”
“那就只能拜托你待会儿多分担一些千层面了，梅洛特。”校长说。
“我姓瓦里安，负责教授魔物烹饪和魔物食用理论课，是目前学院的代理校长。平时喊我教授就好。”
梅洛特张了张嘴，他本就不擅长拒绝别人，瓦里安教授的语气又太过亲切。
所以哪怕血族味蕾受到歹毒的诅咒，一旦沾染除人血以外的食物都像吃进馊掉的臭抹布，他还是答应道：“非常感谢您的招待。”
瓦里安笑意更深，朝他眨眨眼睛：“当然，希望它能给你带去一场好梦。”
好梦？
梅洛特怔愣的刹那，西尔芙茅塞顿开抢先答道：“我想起来了，是迷障菇。”
滋啦。
煎锅的油热好了。
瓦里安转回身，将一块晶莹剔透的鱼排下入煎锅，专心等待高温逼出汁水和脂香。
魔物对教授和龙来说早已司空见惯，梅洛特却被迷障菇三个字勾得心痒。
他看看握着铲子随时准备翻面的教授，又看看无所事事吞咽口水的西尔芙。
“迷障菇是什么？”最终他戳了戳龙的背脊，小声问道。
西尔芙的人形看着与他年龄相仿。
十几岁的年纪总是更爱与同龄人说话，长辈再温柔，交流起来也有点微妙的心理压力。
西尔芙目不转睛盯着滋滋收紧变色的鱼排：“一种灰蘑菇，魔物森林里遍地都是，尤其在断崖瀑布边长了很多。”
“那为什么要叫它迷障菇呢？”
女巫学院从来没有学生敢把龙当作助教老师提问，尤其是在西尔芙满心期待食物出炉的时候。
西尔芙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初入神秘世界的好奇宝宝。
暗红眼眸湿润纯净。
隐隐流露着信赖和崇拜。
……算了。
百岁巨龙再次劝服自己不要和幼崽计较。
她沉着声音解释：“成熟的迷障菇在春夏季节会释放孢子，风一吹，漫山遍野的空气里都混着能诱发幻觉的粉末。”
“不慎吸入的话，你会看见内心最思念的人。很多佣兵进入魔物森林都折在坠崖上，他们以为那是母父妻儿，实际是死神。”
西尔芙特意解释详尽，希望公主别继续追问影响她沉迷美食了。
很遗憾，她的期望落空。
梅洛特有些惊讶地问：“那我们吃它没有问题吗？很多蘑菇都有毒。”
笨蛋，西尔芙瘪嘴。
龙的耐心指导服务结束了。
瓦里安教授深知她脾性，及时接过话：“煮熟就没问题，熟食迷障菇的副作用仅限当天夜里做梦。”
“在野外清醒面对幻觉，心心念念的人意味着带来危险，可换作柔软舒适的被窝，那就是甜蜜美梦了，不是吗？”瓦里安笑着说。
梅洛特懵懵地点头附和。
梦见最想念的人，他梦见的会是谁呢。
他刚从感情淡漠的生父一家身边逃走，至于母亲，梅洛特并不知道亲生母亲长相如何。
王宫内没有留存任何有关这位给予他永生和残忍本能的母亲的物品。
梅洛特抿紧唇。
“喔，我们的千层面可以出炉了。”瓦里安瞥眼挂钟，拿出一只隔热手套，“有人愿意帮我把鱼排用叉子捣碎混进旁边的那碗土豆泥里吗？”
西尔芙悠哉悠哉漂浮在半空表明态度。
带着张深渊巨口抢夺现成的美味佳肴更符合强盗龙的行为准则。
“当然。”梅洛特很高兴能帮上忙。
他挽起袖子，一边戳碎鱼肉搅拌一边视线扫过备着的鸡蛋液和面包干屑：“要做炸丸子吗？”
“炸土豆仙女鱼肉丸。”瓦里安说。
刚出炉的千层面冒着滚烫热气，顶部铺满了黄金焦脆的芝士表皮，白汁番茄蘑菇肉酱和芝士奶香融合，组成浓稠诱人的咸甜味道。
瓦里安抽出一把餐刀，分切千层面的同时侧过头去指点梅洛特：“然后撒些百里香，擦点柠檬皮……”
“还有永远都少不了的盐和黑胡椒。”梅洛特调味动作熟练极了，没等教授说完他就做好了第一个裹着面包糠的滚圆肉丸。
素食主义血族往往都有寻找血液替代品的执念，梅洛特也不例外。
更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失败了。
虚弱苍白苟延残喘，靠永生吊着条命。
日复一日探索食材研究搭配让梅洛特厨艺变得非常优秀——来自王宫厨师们的客观评价，他本人自出生起只尝到过令血族作呕的味道。
梅洛特对厨艺持有绝对的自信，眼神下意识染上邀功意味，正如龙腹诽的那般天真。
能诞生逃离想法的公主可以对烹饪有兴趣，但不该最擅长烹饪。
她们有的沉醉阶级制度站在时尚和名利场的前沿保持优雅风度，有的野心勃勃插手政治，有的掀翻棋盘打破规则。
俗世对公主们的期望如此。
传统守旧束缚她们当乖巧淑女，革新同样给她们铺了条看似宽阔实则定型的路。
对自由的渴望促使她们另辟蹊径。
厨房女巫喜欢这位血族小朋友。
“西尔芙，你可以自己动手，有那么大一盆呢，都是为你准备的。”瓦里安说。
龙试图打转耍赖，但遗憾失败，瓦里安坚决地带梅洛特坐到餐桌，留弱小无助嘴馋的龙独自对抗油锅攻击。
瓦里安支着下巴，透明人久违被注视有些无所适从，梅洛特动作僵硬地举着叉子。
“吃吧。”女巫语气轻缓。
梅洛特忍着尴尬插起一小块千层面送入口中。
一如既往的恶心，但……梅洛特感觉早已习惯疲软状态的四肢顷刻间恢复了知觉。
血族强悍躯体的真正知觉。
就在这时，神秘学院的代理院长眯眼笑着，再温柔不过地念道：
“多吃一点，就算味蕾辜负美味，至少它们能给你带去力量。”
她全都清楚！
梅洛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极力掩藏的秘密其实早就暴露得一干二净。
羞耻和惊恐让血族本该冰冷的血液沸腾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把魔物端上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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