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沙漠与海洋 ...
-
处理完繁杂的事务后，石觉抽空到心理咨询室找好友孟泽。
诊室的门打开，孟泽背对石觉整理资料，一面整理一面说：“你很焦虑。”
石觉：“哼，你见谁都这么说。也对，谁也不会闲着无事来给你当试验对象。”
孟泽笑着转过身：“那可不一定，总有些小可爱会来找我咨询如何追求对象。”
石觉：“之前的分析报告你看完了吧，林郁森的心理状况究竟如何。”
孟泽：“放心，比起他，你的状态更紧绷，更焦虑。”
石觉：“能分析出他那时看到了什么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看到了可怕的事物，也许是人世间至深的黑暗。”
“至深的黑暗？你不会是少儿片看多了吧。”
“孤立排挤，人人诋毁，说不定还有设计陷害。”
“航天学院的事我都找人调查过了，这孩子很坚强，不会被这点小事击溃。”
“既然你对他这么有信心，就不用来找我了。”
“你是专家，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你明明就很佩服我，干嘛那么嘴硬。阿觉啊，人要学会说软话。”
“抱歉，我学不会。”
“哎，我真不忍心见他在你手下受苦，这可怜的孩子。”
“那我把他送回地球好了。”
“别啊，这么好的科研样本。”
“你可真邪恶。”
“和你比孟某甘拜下风。”
&&
程鹏哼着洗澡棒小曲，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学校。
智能小精灵一路提醒他，小心不要撞到头，他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哟，你们的歌曲很受欢迎嘛，一个虚拟投影突然出现在程鹏面前，把他吓了一跳，尖叫道“呀，是泽老师。”
“是我，怎么样！意不意外，吓不吓人，你现在心跳指数是多少。”
“才没吓到呢，我可是要当英雄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着。”
“那么我的英雄鹏，你有没空配合我测试一下勇气增强系统。”
“什么勇气增强系统，明明是吓人系统。”
“通过暴露疗法给予人勇气，怎么能叫吓人呢。”
“我最近没空。”
“哦，那我去问问其它人，颜玉他肯定想变得比你更勇敢。”
“我来，让我来，你不要祸祸别人。”
程鹏说去就去，立马拐弯来到孟泽的心理咨询室。
“我来啦，开始吧”
“急什么，先签约”孟泽拍了拍手，一张全息投影协议出现在他面前。
程鹏草草地读完协议。
上面写着一些自主自愿为火星科学进步出一份力，如果发现实验不合理可以检举，出了问题由火星方承担一切后续医疗费用。
总之是一份十分常规、十分套路的协议。
程鹏想也不想就签了。毕竟在他这一代火星人眼里，参与科学试验做志愿者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而且所有需要未成年参与的实验，都要经过审查会重重审查，基本不会出大问题，至少在程鹏印象里是没出过事的。
协议签好后化作信封造型飞向孟泽，收信后影像自动消失。
孟泽又拍了拍手，身后的墙幕显示出白色大砖块的纹理，砖块先是前后移动错位，而左右移动自动形成一个墙洞，并发出提示音：“欢迎勇者大人来到魔法世界。”
程鹏原本不怎么期待，在听到欢迎词后，兴头上来，迈着勇敢者的步伐踏入摆话着仪器的实验室。
室内灯未开时，两台试验舱周围环绕的蓝色光圈，发出微弱的光芒，极富科技感。
孟泽又拍了拍手，灯亮了。仪器上的蓝光渐渐变成紫光，舒缓的轻音乐响了起来。
“这不还是像以前一样么。”程鹏失望地说。
“我是心理学家，可不是机器人专家。虽然我不能帮你造机器，但可以带你体验驾驶机甲的快乐。”
“那我们今天就来试一试。”
“好呀，在你完成勇者挑战后，我们一起玩机甲游戏。”
“要是把未央也叫来就好了，好久没联系他。”
“他在努力争取上火星的机会，争取下一次窗口期被选上。”
程鹏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测试舱的盖子缓缓打开，程鹏爬进去躺下。
舱门关闭后，他便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
不过是沙漠而己，这可吓不到他。
他抬头看天，太阳散射着蓝色的光茫，蓝色太阳是火星上独特的景象，在地球上没有。
径直向前走，没走多远就发现一株仙人掌粗粗的主干，伸出两根旁枝。
他想，若再配上一张嘴，这两旁枝像极人的两只小短手。
哈哈。手贱的他很自然地摘下仙人掌的旁枝。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汗水流出。
这里肯定是个缺水的世界，他想，自己省水小能手之名，众人皆知。碰上这样的考题不奇怪。
他抛下仙人掌的断手，继续前行。
感觉到气温在升高，可是身体却流不出汗，他舔了舔唇，嘴唇有点干。幸而他在运动后补充了足够的水，因此并不口喝。
可是在沙漠中行走无聊，走了十来分钟都没看到可怕的事物出现，一点也不刺激。
他忍不住仰头问：“喂，能不能变点花样啊，跑步机都比这好玩。”
没有人回应他。
这不会是要测忍受孤独和无聊的程度吧？比起缺水的沙漠，无聊的旅途更可怕。
他的抗议无效，己签了协议，只要没出现不良反应，就得完成测试。
好在他开生开朗，擅于自得其乐，哼着洗澡棒之歌又唱又跳，可他也是个需要观众的人，在连假观众都不存在的环境下，实在没干劲继续跳下去。
好无聊啊，怎么办？
程鹏觉得自个儿的浑身干劲快要被这无聊的荒漠抽干了，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勇气器对他的考验。
真正的太空探索生活是得天天跟乏味的数据打交道的，若是不是心怀有热情，善于自我调节，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他开始回想那些安静钻研学问的人，想到林郁森总爱埋头画图，制作机器人。
要是林郁森到这个地方的话，会怎么做呢？
一定会设法找出这片空间的BUG。
好吧，研究看看吧，看这里和真实世界有什么不同。
程鹏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又扭过头看自个儿走过的路。
走过的足迹仍留在沙地上，并没被掩埋。
仔细一看，痕迹居然有五条，五条线汇向出发点，居然形成类似骷髅爪的五爪形。
哇啊哦，程鹏打了个激灵，他要的恐怖感终于来了。
想到这一路一直在骷髅巨爪上行走，可真带感。
程鹏HIGH了起来，兴奋地往回跑，往巨爪印迹的掌心跑。
回程时又发现了新的仙人掌，他开心地把仙人掌掰开，仍无所获，于是丢下仙人掌，继续跑。
跑着跑着，地面上不断有仙人掌冒出来。
“哇塞，怎么这么多仙人掌，这是要过仙人掌节么。”
“我渴。”一株仙人掌用分岔拦住程鹏，借人声乞求道。
靠，仙人掌会说话？这也算恐怖游戏？确定不是搞笑游戏吗？
“我喝”仙人掌的声音十分沙哑干涩，就像许久未饮水的人。
程鹏开玩笑说：“你不会要吸我的血吗”
“渴，我渴”仙人掌类似双臂的分岔掉了来，迅速枯萎了。
“我渴。”仙人掌的顶部亦迅速枯黄，最后整根枯萎倒地，在地面颤抖着，地面的沙动了起来，把仙人掌的遗骸掩埋，正当程鹏以为这一段剧情结束，打算向前走时。
埋住仙人掌的沙又自行动了起来，像揭开阴暗的帷幕一般，露出人类的骸骨。
“雾草”程鹏忍不住骂了一句。
骸骨的嘴动了动仍旧发出干涩的声音：“渴。”
这时一整片沙漠稀稀拉拉分布着的仙人掌，集体变得枯黄，干枯的皮被风吹下，露出内里的骸骨，所有骸骨一齐说：“我渴。”
程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渴，幼年时对干渴的恐惧，渐渐被骸骨一声声呼喊唤醒了。
他挥舞着双手大喊：“你们只是幻像，只是幻像，我不怕的，我一点也不怕，我一点也不渴。”
骸骨们瞬间沙尘化，一阵风吹来，他们化作沙浪，拍向程鹏。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程鹏不停地喊，一边喊一边跑，给自个儿壮胆。
沙土拍打在程鹏身上，他全身发抖，却仍顽强地说，我才不怕。
他想起郝庙说过会派他去遥远的欧罗巴和盖尼米德，那两颗卫星上处处是水。他想起和同学们约好了要在长大后一起到地球，潜入深海和鱼儿们一起游泳，他想起林郁森帮他研发了一台吸汗省水机器人。
他想着想着，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一瞬间眼前的沙变成了海一样的浪，把他淹没。
他兴奋地大喊：“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没有什么能打败我，我是拓荒英雄，我是宇宙之王。”
大海是他的最爱，除了拓荒，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海洋里自由徜徉，他舒展四肢，化作大鱼自由自在地游泳。
可幻境中的海浪渐渐变得冰冷，不到十秒便冻结住了，程鹏想要动一动，发现全身无法动弹，他看见周围的游鱼也被冻住。
热量从身体里快速流失，血液渐渐冻结，而口渴加骤了。
冰寒化作恐惧刺进他的心脏。
比起沙漠渴死的阴影，终于来到梦想中的大海，却不能游泳才是真正的噩梦。
水源就在嘴边却无法张嘴痛饮，他不仅感到口渴，全身每个细胞都渴得不了。
大海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无限的自由就这么被冰封。
仿佛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希望，穷尽一生的追求，挣扎中苦苦求索，一瞬落空，凝结成永恒的失落与虚无。
这莫大的虚无比死亡更可怕。
“我绝不认输了，绝不认输，冰会化，雪会融，阳光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他的声音也被冻住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呼喊着。
不知过了多久，像过了一个世纪。
冰封消融，万物复苏，草木生长，一片繁荣。
明明是地球纪录片里常见的景象，可程鹏第一次如此感动，心中的梦想、希望、憧憬、勇气在那一刻蓬勃生长，在眼中长成苍天大树，郁郁葱葱。
待舱门开启时，他己泪流满面，仿佛渡劫后重生。
待回过神来，他才不停地擦拭眼泪，舔去泪水。缓缓地说：“我通关了吗？”
“有没觉得被救赎了。”
想到冰雪消融，万物回春那一瞬，程鹏心中顿生暖意，恐惧被融水冲去，先前迷失在沙漠无水喝的痛苦，深陷冻结的无穷水域却被囚禁于虚无中的恐慌，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他点了点头。确定自己变得更加勇敢了。
“太好了”孟泽又拍了拍掌，“试验成功了。我得找更多人试用勇气增强仪。你的新朋友林郁森愿不愿意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