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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灰姑娘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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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布莱恩·迪亚兹的母亲是无辜的……!”
“你让那个男人撒这种谎,她的人生——”
布兰妮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善人。只要给她机会,她是真的可以从布莱恩·迪亚兹的身上咬下一口血肉来的。可是,惩罚布莱恩·迪亚兹需要通过布莱恩·迪亚兹母亲这件事,多少让她感到犹豫。
——她的复仇真的需要通过折磨一个无辜的女人来进行吗?
作为妈妈|的女儿,她可是比谁都清楚寡妇独自一个人养大孩子有多么辛苦。更是明白谣言、尤其是和男女关系有关的谣言,能对一个女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埃莱奥诺尔失笑出声。
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与继姐之间的年龄差距,或者说是阅历的差距。
同时,她也深刻地了解了继姐果然和自己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对埃莱奥诺尔来说,手段并不重要,有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手段而受无妄之灾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的目的,和达成这个目的。
而她的笨蛋继姐……她总是表现得那么市侩,骨子里却残留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天真,以及某种可以说是清澈到愚蠢的良知与感性。
“谁说那是谎言了?”
“欸?”
布兰妮瞬间呆住。
“你不是问我,‘你就不怕被迪亚兹子爵发觉那男人是你指使的’吗?”
“答案是,我确实不怕。”
戴着软帽的埃莱奥诺尔边笑边道,她略略歪着头,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帕米拉……那位夫人的风|流在她的家乡其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总是喜欢和马夫、车夫、园丁这样的人搞在……失礼了,我应该说‘玩’在一起才对。”
贵族女性的生活是乏善可陈的,至少这个国家的贵族女子的生活一贯是乏善可陈的。这是埃莱奥诺尔嫁给王子之后才知道的事。
贵族女性们不愁吃穿、不用干活,有机会读书,能像男子一样写诗作画、学习音乐与乐器。到了社交季还能像穿花蝴蝶一般穿着精美的衣裙、戴着奢华的珠宝穿梭在一场又一场的奢靡舞会之间……
与需要昼夜不停地工作养家、做家务的平民相比,贵族女性过得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自由。
可贵族女性的自由也就仅限于此了。
就算是贵族女性,也没法像男人那样让出版社出版她们的小说,她们的诗集。她们不被允许研究数学,不被允许谈论历史与政|治,更不被允许研究医学与天文学。
哪怕有着比肩当世大家的、极高的艺术造诣,贵族女性也无法成为伟大的作家、举世闻名的画家、流芳百世的音乐家。
她们所有的艺术才能都只是提高她们婚姻价值的筹码,她们所有的才能都会在她们成年后被家族亲手埋葬,变成只有教导子女这点价值的“小爱好”。
而她们本人则会被包装成一道精美的小甜品,被送到各个买下她们的男人床上,由那个男人嚼碎,吞下。成为助益那个男人与他家族的血肉。
皇室的城堡豪华绚烂,可里面的人在谈论的东西却总是那样肤浅无聊。
每天都能听到哪家夫人又和谁搞在一起了,哪位伯爵侯爵又出|轨了、带回情|妇和私生子了的埃莱奥诺尔对所有这些八卦消息都感到厌倦。
华丽的舞会也好,能活动身体的游猎也罢,一切都只是为了配种而进行的相亲活动。
有时候,作为皇后俯视着这一切的埃莱奥诺尔会想,人类和在夜里发光求偶的昆虫,和在异性面前展示羽毛求偶的动物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同时,她又对那些“自甘堕|落”的女人们感到些许的理解。
太无聊了啊。
这个不允许女人们有自己生活、只让女人们围绕着男人转的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
想在这种世界里找点乐子,不就只有床笫上那点廉价的、短暂的欢愉最触手可得?
反正不管女人有怎样的成长经历、学了什么做了什么,最后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反正女人嫁人后唯一要做的事就只有相夫教子为家庭服务。反正女人的一生就只是这样而已了……
那为什么还要辛苦地学习,为什么还要呕心沥血地研究,为什么还要产出一些反正都只会被家里人烧掉的东西呢?
还不如趁着年轻貌美、在被诸多男子视作春之女神时游戏人间。
毕竟男人们虽然会谴责女人的不忠,却也热爱女子的放荡——只要女子放荡的对象是他。
“那位夫人嫁人前有过许多个情|夫,被她以‘私奔’为借口骗上船送走的情|夫也不止一个两个。”
“她的家族之所以为她定下与迪亚兹子爵家的婚姻,一是想用她的远嫁来平息她那些风|流韵事的影响;二是迪亚兹子爵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独子,即便日后东窗事发,那位夫人年轻时犯下的错误被人揭露,老迈的迪亚兹子爵和他的病弱儿子也无力上门讨要说法。”
“迪亚兹子爵家这边……有贵族小姐愿意嫁给自己的儿子,迪亚兹子爵就该去教堂礼拜并捐献一大笔慈善金了。对于儿媳的背景,他想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让人好好做过调查。”
对上布兰妮的目光,埃莱奥诺尔顿了一顿,旋即又是一笑。
她这一笑十分明媚,像阳光透过云层,照亮碧空。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该污蔑那位夫人,说她生下的是野种对吧?”
埃莱奥诺尔并不认为只要找到一个女人道德上的瑕疵,她就有权利随意羞辱那个女人、惩罚那个女人。
在她看来,帕米拉的风|流韵事不值一提。帕米拉最大的罪是她从未真的劝儿子向善,教出了一个恶魔般会向他人施虐的儿子。布莱恩·迪亚兹对“穷鬼”满是厌恶与恶意,正是来自她不加掩饰的言传身教。
“那么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可以报复到布莱恩·迪亚兹,让他一无所有,让把布莱恩·迪亚兹养成这样一只暴力畜生的帕米拉失去她钻营多年想要弄到手的东西,并且……”
“报复到将抚养孙子的责任全部都推给儿媳,在孙子长歪了之后才来马后炮的训|诫,丝毫不考虑以孙子的性格他去了主日学校会怎样祸害学校里那些平民小孩,现在真出事了又只是想撇清自己与孙子关系的子爵?”
沉默是今晚的城堡,面对埃莱奥诺尔的反问,布兰妮无话可说。
她能说什么呢?
她能否认埃莱奥诺尔的哪一句话?
她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报复布莱恩·迪亚兹,而布莱恩·迪亚兹之所以成为现在这个魔鬼,难道需要负责的只有他自己本人吗?
好一会儿过后,布兰妮幽幽吐出一句:“……你可真恶毒啊。”
“哎呀?你不是经常管我叫‘黑心莲’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清楚我是这种风格呢。”
埃莱奥诺尔对布兰妮的评价不甚在意。她祖母绿的眼睛像猫一样微微眯起,粉玫瑰色的唇|瓣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促狭轻轻开阖。
凑到布兰妮耳边,埃莱奥诺尔拖长了音调:“姐~姐~”
噫↑噫↓噫↓噫↑——!!!
布兰妮又“啪叽!”一下贴到了车壁上。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感觉自己要被这一声“紫啧”喊得全身起荨麻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