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流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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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旧都的路，远比想象中的艰难。
白慈蕊过了新鲜期后，便越来越力不从心，她现在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累了，停下来怕耽搁时间赶预产到不了旧都，得不到救助。走吧，又是累得头晕眼花，浑身骨头都痛得打颤。
虽然后面张自野也开始帮忙做饭，但依然没减轻她的痛苦，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在精神上更是莫大的折磨。
“要是赶不到旧都怎么办？旧都有妇产医生吗？需不需要钱啊？”
“有医生，不需要钱。”
“那我要是难产呢？会不会死？我也从来都没做过产检，孩子要是畸形该怎么办？”
“不会的，别乱想。”
“你不是说旧都不收男人吗？我要是生个男宝该怎么办？”
“我帮你把它做成丧尸。”
“那还是生女娃吧，不然受这么大罪岂不是白费了。”
.........
这种问题，白慈蕊一天能问八百遍，她的焦虑是越来越严重了，张自野为了缓解她的心情，便会经常给她讲毒瘤战队的事情。
关于末日来临时大家的齐心协力，躲避灾难时的险里逃生，伊甸园的建立，伊甸园的毁灭，大丽开车的技术，苗唯馨的运筹帷幄，莱果笑笑威梧加入毒瘤战队的过程，在凹体时的战斗.......
当然了，自己失去意识变成丧尸这一段，还是要刻意隐瞒的，毕竟随随便便给别人展示自己的伤口，是非常危险且愚蠢的事。
白慈蕊每次听到这些，都会格外地开心与期待，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识过的世界，充满了勇气和挑战，哪怕只是从张自野口中转述一下，她都能接收到话语中那股强大的力量感。靠着这种力量，她才能忍受路途中的艰辛与坎坷，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到达那个天堂了！
又完成一天的徒步后，白慈蕊没有像往常一样支营做饭，而是随地坐下，脱掉被汗和土包裹的鞋袜，看着脚上那厚厚的茧子以及红肿的磨伤发呆。
张自野难得发善心，自己将帐篷搭了起来，还学着她的食谱做好了晚饭。
“歇好了吗？快来吃饭。”
白慈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抱歉地看着张自野道：“不好意思，真得是太累了，没有给你帮忙.....”
张自野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必这样想，你能坚持走下来就很了不起了。我的控尸技术马上就能突破难关，过两天便能让它们拉着你走了。”
得到伙伴的理解，白慈蕊心里很是感动，她吃着张自野马马虎虎的作品，眼泪憋不住的流了出来。
“这么好吃吗？看来我厨艺还可以啊！”
“嗯嗯，非，非常好吃～”白慈蕊哽咽地笑道。
“那就好，不过你怎么吃这么少，我记得你以前的饭量也挺大啊？”
白慈蕊难受得捂着肚子解释道：“我是很想吃，但这两天总是便秘，肚子实在涨得厉害，吃不下去太多东西。”
除了便秘还有尿频，半夜经常起来好几回，孕期的各种症状都接连显现，这让白慈蕊完全没精力去在意其它的事情。一头的秀发开始打结，衣服满是污渍也不再换洗，为了不经常上厕所而减少喝水，整日昏沉提不起精神。
夜里，白慈蕊又被噩梦给惊醒了，她坐起来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好在张自野还没睡着，她在黑暗里询问：“怎么了要上厕所吗？门口有准备好的尿盆。”
白慈蕊缓缓躺回去，叹了口气说：“不用，我是做噩梦了。”
空气又陷入了寂静，白慈蕊此时没了睡意，想到天亮了还要继续赶路，不禁头疼起来：“阿野，我们能不能稍微休整两天再赶路啊，我......”
“好。”
张自野这个好字让白慈蕊直接卸了劲，为了缓解咚咚直跳的偏头痛，她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为什么总是会选择最糟糕的那条路？这种痛苦到底什么时候会完结呢？”
“你知道吗阿野，你跟我讲你朋友的故事时，我常常会嫉妒得发狂，她们之所以能反抗成功能建功立业，只不过是她们幸运而已，要是她们像我一样怀孕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去夺取旧都建立全女社会呢？这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反悔可以重来，只有生育不行！就算你再怎么讨厌孩子，那个寄生体都会擅自在你的肚子里生长发育，抢夺你的营养，控制你的思想，直到你被它吸干吸净完全成为它的傀儡......”
黑暗里的帐篷悄无声息，张自野没有去打扰白慈蕊的发言，这时的她明显是在剖解自己的思想，只需聆听就行。
“所以我为什么要怀孕呢？因为我需要爱，需要别人的关注和呵护，我要成为那个人眼中的唯一才能感到安全。在世俗的引导下，我自然而然会觉得这种爱是从男人身上获取的，我费劲心思的讨好他奉承他，却换来满身的伤害。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所奢求的那种爱，就是母爱啊～”
白慈蕊又控制不了的哭泣起来，她讨厌自己总是动不动地流泪，可是那该怎么办，她现在就如大梦初醒，看着满地疮痍悔恨而无力。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母亲不爱我，虽然这件事让我无法接受。可是如果她在我最需要爱的幼时，给足关注与照顾，提供给我足够的安全感，那我也不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费劲心思地去寻找这种感觉。她给我做了一个非常差非常差的榜样，让我误以为牺牲糟践自己就是爱，可我现在没资格去评判她，因为我已经走上了她的老路。”
“阿野，该怎么改变这种无休止的循环呢？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做母亲的人，一个抗拒怀孕的人，她该如何去爱那个孩子？她生的女儿是不是也会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如果还是这种结果，我宁愿现在就杀掉她！”
“不会的。”一直沉默的张自野突然开口道：“就算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人，她也知道如何去爱自己的女儿。感情是一个相互滋润的过程，依着你的本心去爱她，是育她也是救你，既然无法阻止悲剧的开始，那就让悲剧从你这里终结吧。”
白慈蕊捂着嘴小声的啜泣着，任眼泪在黑暗里流淌汇成一条无尽头的河，淹过腹中蜷缩的胎儿，淹过这代代相传的诅咒。
“再给我讲点你的故事吧阿野，告诉我还有希望还有值得期待的东西，不然我真得坚持不下去了.....”
张自野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不是沉甸甸的黑暗，而是漫天飞舞的大雪，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以及女人无助的哭声。
“那给你讲讲我妈妈的故事吧.....”
如果不是尸化，张自野可能一辈子都回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可是自从遇到白慈蕊后，婴儿时期的记忆片段就开始在脑海里拼接浮现，老旧的沉重的又十分熟悉的。
她已经忘了母亲的名字，只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个大概的身影，瘦小的身形年轻的脸庞，冻得通红的双手使劲扶起摔倒在地的摩托车，细碎的鬓发贴在冰凉的泪水中。她捡起散落在地的外卖袋子，有的已经泼洒殆尽，有的摔得四分五裂，全都坏掉了，她收拾着满地狼藉，在寒风刺骨的雪夜里失声痛哭。
“呜呜呜～妞妞对不起啊，妈妈弄疼你了吧，哦哦～没事没事....”女人将裹成粽子的幼儿抱在怀里安慰，幸亏孩子一直在自己的怀子绑着，刚刚摔倒才没被伤到。
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女人跨上摩托车继续配送工作。已经深夜了，大雪堆积的路面十分难行，她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盘，才将最后一个外卖送到顾客手里。
经历了各种挨骂投诉与拒绝后，女人已经做好了斥责的准备。最后一单是个蛋糕，已经摔成了泥，这么重要的日子全被自己搞砸了，女人鞠着躬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路太滑摔倒了，我赔钱好吗？”
顾客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看到女人满身的泥雪后，也不好再发火，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也是没办法....”
这时埋藏在胸前的幼儿突然哭了起来，女人赶紧手忙脚乱的拉开外层工作服，查看孩子的情况。
“你还带着孩子，这么大的雪，你.....”顾客惊讶地看着眼前狼狈的女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好意思她可能是饿了，我这就离开。”
“等等！”顾客拦住她，然后进门拿了包东西递给她说：“这个给孩子吃吧。”
好心的姑娘不但没让她赔钱，还给闺女送了小零食，女人将奶酪棒塞到嗷嗷哭的孩子嘴里笑道：“吆～好甜的，大姐姐给妞妞送的棒棒糖，妞妞记得要感谢姐姐哦～”
.........
白慈蕊惊讶地问道：“你妈妈也是单身母亲吗？难道没有家里人帮助她吗？”
张自野摇摇头说：“她是重男轻女家庭出身的，初中都没念完就进厂挣钱了。厂子里的人员混杂，处于叛逆期的她被一个二流子男拐回了老家，后面就是你所熟知的剧情了，欺骗，怀孕，闹掰，赶出家门.....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把希望继续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带着我只身来到大城市打工。”
“那时外卖还没兴起多久，她便很大胆地尝试去做。白天把我绑在怀里，用宽松的衣服遮盖住，然后骑着摩托走街串巷的配送，晚上就回到租的地下室里休息。虽然很辛苦，但终是能又照顾我又挣钱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白慈蕊虽说不被重视，但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她不敢想象一个刚满二十的姑娘带着年幼的孩子，没有学历没有经验，要怎么在城市里立足，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她叹气道：“那日子过得一定很凄惨吧～”
“凄惨？”张自野在黑暗里低笑道：“可能在外人眼里很可怜，但就像你说的，对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只要有母亲的关爱和陪伴就完全满足了。除了刚到大城市的拮据，她找到工作以后日子就慢慢变好了。”
“她会在每个周三的晚上买杯奶茶回家慰劳自己。她知道哪里有打折的商品，哪里有便宜的早市，哪里有免费的鸡蛋。为了得到好评，她还会摘绿化带的花送顾客，会蹲守甜品店的垃圾，会捡各种别人丢掉的衣服。她说大城市要比农村有人情味的多，商场的母婴室帮了她很大的忙，24小时值班的警卫也很安全，还有善良的阿姨婆婆一直接济她.....”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女人骑着摩托车驶过，她兴奋地朝怀里的幼儿喊道：“妞妞快看！是大桥哎～咱们马上就要过大桥了！”
小娃娃从妈妈的衣领中探出脑袋，看周围的景色从眼前呼啸而过，高楼，河流，灯火，汽车，在风里盘旋交织，这座由钢筋水泥搭建的世界，将美好流淌进孩童明亮的眼睛里。
河对岸放起了烟火，在漫天的星火中，女人用下巴温柔地蹭着女儿的脑袋说：“新年快乐呀，小妞妞！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健健康康，快点长大哦～”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流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