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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荀慕生沏好姜枣茶,让人做了佐茶的冰皮甜点,见时间不早了,打算拿去与文筠一同品尝。

      门缝下映着一线不易察觉的光亮,荀慕生扣门数下,不见里面有回应,等待片刻后再次扣门,仍旧未闻响动。

      开着灯,说明文筠已经醒来。既然醒来,为什么不来开门?

      荀慕生蹙着眉,唤道:“文筠?”

      这一声就像落入深渊的石子,被黑暗吞没,激不起半点回响。
      数秒后,他右手搭上扶手,想试试能不能打开,只听“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文筠并未反锁。

      屋里很安静,被子呈掀开状态,床尾放着文筠脱下的衣物。
      本来挂在一旁架子上的浴袍不见了。

      荀慕生往开放式阳台望去。

      落地窗半掩,夜色浓重,碎雪打转,一盏屏风隔开视线,暖黄的灯光打在屏风上,却没有映出人影。

      荀慕生瞳孔骤然一紧,迅速朝阳台奔去。

      屏风被整个掀倒,一声落水的巨响后,泉水溅起炸裂般的白色水花。

      文筠被荀慕生抱起来时怔了片刻,痴痴地看着眼前心急如焚的人,在对方焦躁的目光中渐渐回神,连忙挣脱开来,拿起池边的浴袍赶紧裹上,本就被蒸红的脸颊更显红润,目光别开,尴尬得说不出话。

      荀慕生之前也泡了温泉,却不好意思穿浴袍来找文筠,出门前换了一身规矩的丝质长袖长裤睡衣,纽扣最上一颗都扣上了,此时浑身湿透,布料贴在身上,十分狼狈。

      刚才赶到温泉边,一见文筠整个人浸在水面下,他无暇思索,更没有时间脱掉衣物,闷头跳了下去。

      以为文筠晕在水中,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他抹掉一脸的水,再向上一捋湿漉漉的额发,后知后觉发现此时的情况有点糟糕。

      文筠赤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进屋。

      荀慕生不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者难堪得不想见自己,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文筠已经拿着一件干净浴袍出来了,眉间微皱,“不要站在那里了,衣服湿了容易着凉,赶紧换掉。”

      荀慕生的第一个念头是——文筠在关心我。

      这无疑令他相当受用,接过浴袍之前,唇角已经弯起。

      文筠却仍旧不自在,往侧边一退,解释道:“抱歉,我刚才浸在下面闭气,不是昏迷沉下去。”

      这一点荀慕生在将文筠抱起来时就明白了。如果文筠真的晕在水中,不会一被他抱出水,就在他怀里惊讶地看着他。有人泡温泉就喜欢沉下去吐一吐泡泡,是他过度紧张了。

      但他很意外的是,文筠居然也喜欢沉到水下吐泡泡。

      换好浴袍,荀慕生从浴室出来,还想着“文筠吐泡泡”,竟有些魔怔。文筠站在吧台边,轻声问:“这是你拿来的?”

      荀慕生瞥去一眼,“嗯,你没吃晚饭,要不要来点宵夜?”

      这么一说,文筠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荀慕生端起装冰皮甜点的瓷碟朝阳台走去,将瓷碟放在池边的仿古青石案上,又弓身扶起屏风,回头道:“屋里闷,到外边来吧,有温泉,落雪也不冷。”

      文筠只好拿起被留在吧台上的茶壶与茶杯,跟了过去。

      温泉热气氤氲,雪花飘在水面,散成轻柔的白气,荡开细小的涟漪。没有风,浴袍柔软厚实,的确感觉不到冷。

      两人坐在池边,小腿以下浸在泉水里,中间隔着茶与茶点,并不显得亲密。

      文筠接过荀慕生倒的热茶,茶杯捂在手心,喝一口,辣中带甜的茶水入胃,激起的暖意浸透身体,格外舒服。

      片刻,他说:“刚才的事不好意思。”

      荀慕生将冰皮甜点切成小块,叉起一块递给文筠,“我敲了一阵门,又喊了你,你没反应,我担心你有个什么,才私自打开门。你别介意。”

      文筠摇头,“不会。”

      “我也是急了,以为你泡温泉泡得晕倒。”荀慕生顿了顿,见文筠将甜点吃进口中,问:“味道怎么样?”

      “很甜,但不腻。”文筠将小叉放在瓷盘边,“谢谢。”

      “配上茶的话,就不会太甜了。喜欢吗?”

      文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荀慕生笑:“那就多吃些。对了,你埋在水里做什么?”

      他想听文筠亲自解释“吐泡泡”,那可比他自己想象可爱得多。

      哪知文筠道:“我在练闭气。”

      “闭气?”荀慕生不解。

      “我以前是特警狙击手,水下闭气是训练项目之一。”夜色似乎被雪花照亮,文筠盯着眼前的一点,突然很想倾述。

      荀慕生很快明白文筠这句话暗含的情绪,几乎喜出望外。

      他深爱的人正在向他敞开心扉,就像嫩芽正在松动的土壤中挣扎。

      “我们队上的闭气记录是6分钟,我最开始只能在水下待不到2分钟。”文筠说得很慢,像一边说,一边回忆过去的时光,“后来每天练每天练,时间渐渐提上去,但还是没能破记录,最长的一次,也只有5分58秒。”

      这种程度的闭气于常人来讲近乎天方夜谭,荀慕生倍感惊讶,又听文筠道:“以前觉得闭气训练最痛苦,每次都感觉受不了,像死了一样。教官跟我们说,脑子放空,什么也别想。我们照做,久而久之,闭气成了一种乐趣,或者说……是减压的手段。”

      荀慕生在文筠的杯子里添上茶水。

      雪似乎大了一些,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闭气的时候,不用思考,于是一切烦恼都没了。”文筠声音变得更轻,“人会烦恼,大概都是因为想太多。”

      荀慕生眸光微动,不知自己是否是文筠的烦恼。

      文筠偏过头,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出神得太厉害,没听到你敲门,不好意思。”

      与文筠四目相对时,荀慕生心口酸软,想扫开中间的茶具与茶点,将文筠拉入怀中。却堪堪忍住了。

      气氛太好,文筠又说了一些军营里的事,大多与狙击训练有关,什么暴雨天被埋在泥坑里练卧姿据枪,什么冲刺一公里,抖得枪都拿不稳,还得以最快速度击落数百米开外的隐显靶……终归都是辛苦至极的往事,荀慕生听得心痛,文筠却语气平淡,像追溯的是格外值得怀念的事。

      当痛楚已经可以被像讲故事一般说出,便不再是苦难。

      犹如沙粒从蚌中历经艰辛而出时,已是温润的珍珠。

      荀慕生看见文筠小腿上有一处伤疤,并不明显,也不可怖,不由伸出手,想要碰一碰。

      文筠立即收回小腿,“以前出任务时受的伤,早就好了,但疤痕消不了。”

      荀慕生推开杯盏,挪到文筠身边,喉结起伏,一个念头在心中酝酿。

      他想趁此时机,问一问那个曾经陪伴过文筠的人。

      文筠并未抗拒他的靠近,只是神色浅浅一变,略显不自在地收紧手指。

      他觊着文筠的反应,待文筠放松下来,又讲了一会儿后,才温声问:“他呢?能跟我说说,你与他的事吗?”

      意识到“他”指的是谁时,文筠身子猝然一僵。

      荀慕生知道自己不该问,却终是忍不住,“他是你的队友吧,你们……”

      突然起风,雪尘扑面而来。

      荀慕生下意识护住文筠,下一秒,却被推了一下。

      不重,但抗拒之意非常明显。

      文筠站起身来,神色戒备,低声说:“抱歉。”

      荀慕生跟着站起,一时心浮气躁,目光顿时寒下来,数月间压抑着的不甘像一团冷色调的火,在眸底熊熊燃烧。

      文筠的前任是戳在他心上的刺。

      过去他想要谁不是招之则来,为了文筠才一直忍耐。今日聊了许多,以为文筠已经渐渐接受自己,结果方一提及那人,文筠竟又像刚重逢时那般警惕,好像这几个月的陪伴都白费了,两人之间仍旧横亘着一堵越不过去的墙。

      他没法不蕴怒,甚至维持不住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伪装。

      “他就那么特殊吗?”他的声音里藏着几分怨愤,神情亦是从不在文筠面前流露的凉薄,“跟我说一说你们以前的事都不行?”

      文筠眉间蹙得更紧,嘴唇动了动,还未说出话,荀慕生已经半是失控地赶上来,将他逼至墙边,“告诉我他的名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行吗?”

      未说出的话像一把刀,插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

      ——你喜欢他,我替代不了他,我想为你变得和他更相似而已,你为什么不说?

      眼前的男人气势逼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文筠后背贴在墙上,十指蜷曲,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怎么不知不觉就想与对方倾述。荀慕生说起迟玉——虽然没有提到“迟玉”二字,这无异于当头敲了他一棒,令他瞬间清醒。

      倾述是错。

      他被无形的负担压得喘不过气,只能沉入水中,靠闭气的方式放空大脑,而后被荀慕生抱起,被荀慕生紧张,于是得寸进尺,想要向这个突然闯进他人生的男人倾述。

      倾述一句,便能轻松几许。

      可是他忘了,他不应享受轻松,更不该向旁人讲述迟玉。

      是他忘形了。

      “你……”荀慕生按着文筠的肩,因他眉间的阴霾搅乱心绪,愈发冲动,俯首就想擒住他的唇。

      却被推开了。

      文筠闪身避到一旁,“你好好休息,晚上北区有活动,我得去看看。”

      说完迅速将私人物品塞进包中,连衣服都没换便仓促逃离。

      荀慕生没去追,几分钟后颓然地坐在床尾,拳头狠狠砸向被中。

      被子太软,与砸棉花没有分别。

      他胸中堵着的气也发泄不出,愤恼得低声怒吼。

      疾雪又停,文筠站在北区员工宿舍窗前发愣。

      窗外一片喧哗,人们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围在一起分享牦牛火锅。

      站了不知多久,他拉上窗帘,关灯上床,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城西东侧,酒吧乐声震天,喝醉的男人们满口污言秽语,其中一人眼神涣散,勾着另一人的肩膀道:“你啊,真他妈亏,他举报你,把你整走,坐牢了你的位置,你什么好处都被他抢了。我听说他把‘停泊’的老板也拿下了,不知使了什么计……”

      被勾着肩膀的人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冷笑道:“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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