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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画骨画皮难画心 ...


  •   皮开肉绽什么的吴梦参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除了最初惊愕了那一会后,吴梦参余下的时间还算镇定。

      只见,他单手握住刀刃。

      一寸一寸将它从自己肌肉里拔了出来。

      手掌叫寒刃划破,顿时鲜血淋漓。

      分不清是手上的血还是身上伤口处的血,总之涓涓鲜血顺着刀背缓缓流淌,濡湿了彩衣的手指。

      葱白指尖染血。

      倒也算稀松平常的事。

      毕竟敢拔刀子,就该想到会血溅当场。

      但是——

      只听“啊!”的一声。

      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彩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慌里慌张地松开了手。

      她脸上写满惊恐。

      就跟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慌张地往后退。

      吴梦参看着倒觉着挺好笑的。

      明明是施暴者,但到头来却像个受害者。

      反倒是他这被伤着的人,在欺负人的感觉。

      怎么着,难不成是他自己不长眼,用身体撞了她的刀。

      越想越觉着离谱,吴梦参道:“夫人,我这个被你捅了一刀的人都没说什么呢?您反倒害怕上了。”

      彩衣脸色发白,这导致她身上的雾气变得浅薄了不少。

      她的身影变得清晰,若隐若现地藏匿在黑雾之中。

      老实说,有些眼熟。

      吴梦参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又看。

      彩衣肤白若雪,但左手臂皮肤嫣红,宛如赤霞悬挂在了她的身上,颜色浓艳。

      视线一路往上,吴梦参看见自彩衣脖颈处裸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同样斑驳,浓艳的颜色夺人眼球,却也恍若旧识。

      他认识这么一个身上映有彩霞的人。

      不过那人的名讳并非彩衣。

      她叫折夏,是他师妹。

      “折夏。”吴梦参试探着喊道。

      “你认错人了,吴道长。”

      彩衣反应速度极快,她一边慌乱地否认,一边操纵着黑雾遮盖住自己。

      黑雾心随意动。

      很快就变得厚重起来,如同棉絮般,盖在了彩衣身上。

      无法被看到,无法被感觉,熟悉的寂寥感回归。

      这下彩衣总算回到了舒适圈。

      她长舒一口气,再度否认:“吴道长,你认错人了,我叫彩衣,并非你嘴里说的折夏。”

      一再否认,很难不说她心中有鬼。

      但吴梦参没揭穿,错愕地望着她。

      折夏出身瀛山,是吴梦参师父白云道长的女儿。生性烂漫,为人天真。

      吴梦参还活着那会,她和王嚣被称为瀛山双圭。

      但这并不是指他俩有多好。

      这对卧龙凤雏,一个没天赋,一个怕辛苦,修行垫底就不说了,前者心眼小,后者性子娇,吃不得苦,挨不得骂,欺男霸女,横行霸道,搅得瀛山鸡飞狗跳。

      山中弟子打又打不得,骂了也没用,被扰的苦不堪言。

      背地里叫他俩双圭。

      意在讽刺。

      但说句老实话,折夏除了被惯的天上有地下无,性子骄慢了些,人是顶好的人,单纯善良。

      吴梦参死的时候,她正好成亲。嫁给了陈末举兵的一位将领。

      现在理应伉俪情深,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但怎么会被秽感染,变成现在这种不死不灭的怪物?

      “折夏,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吴梦参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彩衣嘴硬道:“你要让我说几次,你才能相信,我不是折夏。”

      吴梦参:“我们同门多年,你是不是折夏,我还能认不出来?”

      “……”

      囫囵话翻过来覆过去的说,就没什么意义了,常言也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现在彩衣也已经强调过三次,再强调下去,意义全无,但不说自己不是折夏,又能说什么。

      是承认了,还是去勃然大怒,胡搅蛮缠?

      折夏终究是死了。

      还活着的是彩衣。

      而彩衣又有什么立场耍小性子,胡搅蛮缠呢?

      彩衣苦笑着说不出来话。

      江三见状道:“道长,你这话说的就很有问题了,什么叫师出同门,岂有认不出的理?”

      吴梦参这会压根不怎么想理会她,于是自动忽略了她所言。

      但姚璟这个人就是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人家理不理他,那是人家的事,嘴张在他身上,讲不讲话,那就他自己的事了。

      他对吴梦参的忽视视若无睹,道:“道长,你先前不也没认出来吗?所以不是我说,你那师出同门的情谊可能有,但不多。”

      吴梦参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意是让他闭嘴,但是姚璟嘛,嘴又贫,人又贱,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主儿,得到回应后,他那不值钱的嘴又怎么能闭得上。

      于是便见江三道:“那个道长,你可别赖我话说得不好听,谁知道你那稀薄的情谊认没认错人,而且话又说回来,人彩衣姐姐都不认你的,你有何必上赶着去做那不值钱的事?”

      闻言,吴梦参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别赖我话说得不好听,姚璟。你又何必搞这不值钱的一出?”

      江三,也就是姚璟,全身上下长着八百个心眼子,还全部是用来对付吴梦参的。

      什么时候强势,什么时候示弱,这个分寸叫他拿捏住了。

      这会儿,显然到了要先示弱的时候。

      于是便见江三欲哭不哭,眨着漂亮的眼睛道:“道长,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如此的不堪。”

      吴梦参以前倒是挺吃他这套,经常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深仇大恨摆在眼前,坚冰一样的心又岂能融化。
      “你可别跟我来这套。”吴梦参道:“我现在只想问你,折夏她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以及,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又搞了这么一出,意欲何为?”

      姚璟要是能被人从嘴里套出话来,那他就不是他了。

      他有的是方法拖延。

      所以便见他眼睛骨碌碌转动着,也不知道这会正准备编造出什么样的谎话。

      吴梦参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道:“不用急,我可以慢慢等,等你编出理由来。”

      姚璟,也就是江三,尴尬的嘿嘿一笑,但该嘴硬的她一点也没服软,道:“道长,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姚……”

      看样子,姚璟这是准备用自己的真名赌咒发誓,但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永远能在恰当的地方止损。

      这不,在自己名字脱口前,姚璟聪明地闭上了嘴,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把话收了回去,继续道:“我江三从来不说谎话。”

      果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姚璟这谎话张口就来。

      吴梦参都被气笑了。

      “我今天真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吴梦参道:“你想不想听一下呀?”

      “笑话?什么笑话呀?道长也说给我听一下吧!”江三,也就是姚璟,是个狠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能上赶着入套。

      他想死的不体面,吴梦参成全他,道:“你从不说谎,真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姚璟能走到今天,在被术士和同族追杀的大前提下,处处逢凶化吉,都归功于他对自己够狠。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的狠手,又怎么会让一个地狱笑话破防。

      一切如常,姚璟,也就是江三浅笑嫣然道:“道长,你这是说那的话,我的人品还不值得你信赖吗?”

      “?”

      “?”

      吴梦参和彩衣两脑袋黑线。

      真就说他胖他还喘。

      他这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吴梦参算是拿他没法子了。

      倒是彩衣,在沉默中爆发了,道:“姚璟,你找我来应该不是来看你和吴道长斗嘴的吧!”

      江三呵呵笑着,道:“彩衣姐姐,你可别污蔑我,我可没找你过来。”

      “成。”彩衣也不愿意和他继续争,道:“我就当是狗找我过来的。”

      被指认为“狗”的江三,面上表情都没变,一如既往挂着一副甜美的笑容,道:“彩衣姐姐,吴道长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哎。”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吴梦参和彩衣搞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是个人就知道,姚璟,也就是江三,根本不是那种会讲什么无关紧要的话的人,他的性子就是,但凡从他嘴里讲出来的话都要掰开了,揉碎了去听,然后在一点一点分析,每个标点符号都不能放过,要不然掉进他陷阱了自己都不知道,被卖了还要给他数钱。

      但姚璟的话也不是分析了就能分析出结果。

      分析不出结果的大有人在。

      比如彩衣。

      她现在感觉到了江三,也就是姚璟有鬼,但具体猫腻藏在那,她也不知道。

      于是她道:“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吴梦参也好奇。

      两双眼睛,同样灼热的视线虎视眈眈凝视着江三。

      换个寻常人,可能会被看臊了,但姚璟脸皮厚着呢,他害臊的几率不亚于世界毁灭。

      所以,他大大方方让人看,挺胸抬头叫人看。

      反倒是看他的不好意思了。

      彩衣先移开视线,吴梦参紧随其后。
      然而——

      是不是盯着一个方向看到时间太久了,眼睛有些花了,才导致视线变得模糊。

      总之,吴梦参眼前的世界像是被突然蒙上一层薄纱,变得虚幻且又迷离。

      周围的花草树木在逐渐抽象。

      花朵变得巨大,草木变得扭曲。

      一切物是而非。

      吴梦参陷入了抽象和真实的夹缝中,无法脱身。

      “大师兄!”彩衣声音惊恐。

      吴梦参关注点有点跑偏,道:“我就知道你是折夏!”

      “……”

      这会自己是谁已经没那么关键了。

      彩衣甚至觉着自己是不是人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吴梦参的伤。

      “你的伤?!”彩衣道。

      “伤?”吴梦参全无感知,还正深陷迷惘中。

      “对,伤。”彩衣道。

      吴梦参不太明白,道:“我的伤怎么了?”

      “……”

      彩衣形容不出来。

      血肉汇聚。

      伤处流出的血液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两相结合,最终,形成了一条碗口粗的金链。

      这条金链将吴梦参贯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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