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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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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方草原的寒冷肃杀不同，虽已是十月底的天，江浙一带还没完全入冬，带着一丝的暖意，桂花还没落尽，香味若有似无地在州牧吴健之的府上飘散，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两辆马车悄然在吴府门口停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跳下马车，恭敬地弯下身子把车帘掀开，一只白净细长的手伸出来，递上个信封，那侍卫就双手接了，转身走向大门口，朗声叫道：
“州牧吴大人可在——？”
吴府的管家匆匆忙忙迎出来，接过信封小心拆开，眼睛刚扫那么一下就变了脸色，快步走向车辆，想同里面的人隔着帘子说话，就被手持马鞭的车夫一眼瞪了回去。
“是、是周大人吗？”管家略微往后退了两步，“恕小的招待不周，居然有失远迎......”
“你家主子呢？”那车夫粗眉冷面，一双粗糙的大手上满是刀疤，整个人的模样画下来，简直可以直接挂在门上辟邪。
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已经通传了，吴大人马、马上就到。”
车夫冷哼一声，唬得管家再度后退好几步。
“不碍事，”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我等着大人就好。”
管家一时无话，只得垂手恭立在一旁，苦于车夫和侍卫的威慑，既不敢上前搭话，也不敢随意迎人进门，简直坐立难安。
片刻后，州牧吴健之和大儿子吴瑾步履匆匆地赶来，老爷子上了年纪又瘦削，差点被门槛绊倒。
“周大人！”吴健之气喘吁吁地站在马车前，“恕卑职失礼，有失远迎，实在......惶恐！”
“无妨，我也刚到，”那声音又低又哑，“先进去再说罢，这些日子车马颠簸，着实疲累。”
吴瑾听了连忙上前，亲自为其牵马，满脸堆笑地引着这两辆车入了府，虽说有些许的小波折，但这一幕并未引起周围百姓的注意，杭州街道熙熙攘攘，沿途的小商贩偶尔瞥过来一眼，就只见得这巍峨朱红的吴府正门，再度关闭。
“周大人腿脚不便，真是辛苦，”吴健之跟在车辆旁边，“老太太九十寿辰劳烦您这么远跑一趟。”
刚进宅子，那车辆倏忽间停了。
吴健之愣了下，赶紧上前候着，笑容可掬地问道：“周大人可要下来走走？”
车帘掀开了，先是下来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太监，那太监小心地伸出胳膊，搀扶着里面的人下了车。
皮肤白净，一身青色衣衫，走起路来有点跛，深一脚浅一脚，年青人扬起那张端严秀美的脸笑道：“吴大人，好久不见，得罪。”
“你......你是？”吴健之愣在原地。
“我们去书房说话吧，”年青人长相俊朗，笑容和煦，“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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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晋阳，神武大将军董泽不耐烦地迈着两条大长腿往前走，他身材高大威武挺拔，一柄狭长的大刀挂在他的腰侧，随着走动一下下地拍打着他的小腿，饱满的肌肉紧绷出漂亮的线条，而他的嘴，则抿成一条直线。
“你走得这样快，我追不上啊，”后面的人说话声音低沉，“董将军真是好狠的心。”
董泽怒气冲冲地回头，盯着后面那个一瘸一拐的青年人，面皮有些青白，狭长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正微微笑着呢。
活像一条默不作声的蛇！
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莫名其妙地跑来千里之外的晋阳作甚么？
“陛下还未醒来，没有他的允许，你怎能擅自出京呢，还跑来军营。”董泽停下脚步，此时已到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小树林里，阵风刮过，只有枯黄落叶抖索的声音。
“胆大包天，”将军压低嗓音补充道，“周悬，你不要命了！”
周悬找着一块石头坐下了，慢慢揉着自己的小腿肚：“我缓会，刚跑得太急，在你帐中说话就行，还非得跑这儿来。”
董泽来回踱着步子，皱着眉头道：“周大人你行行好，我看着手握重兵，实际上如履薄冰身不由己，你一句话不说就跑了过来，陛下又那样，若有人知道了，参咱俩个结党谋逆之罪，有嘴都说不清楚！”
“没事，”周悬笑道，“我给陛下留了信。”
将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以军功起身，在朝中也并未参与什么党派，身为武将也着实谨小慎微，只忠心于陛下一人而已，除了年轻时做错事被水党牵连，与别的粗枝大叶的武将不同，董泽这么多年可谓战战兢兢，因而也被安排守卫后方，成为大齐军队的中坚力量。
至于和周悬的交情，也说不上深，只是官场上的普通交际罢了，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年龄也差了十几岁，他的身份也不允许再去巴结这样的权臣，可谓淡如水的君子泛泛交。
因而当副手过来通报，说有书生持文书求见时，自己只是有些疑惑地出门，看见只身一人的周悬，董泽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要事在身。”
“一个人吗？怎么过来的？”
“安排随从找客栈去了，你这军营里的吃食我用不惯，就不厚脸皮蹭了。”
董泽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沉着脸拉着周悬就走——士卒此时正在日常训练，军营后方有一小片林子，平日也无人过去，正好说话。
“到底为什么来晋阳，”董泽仍是不解，“你也未与我提前写信说明，叫人好不吃惊！”
周悬终于停止了揉腿，舒展着自己的身子，眯着的眼睛仿若一条蛰伏许久，嗅到春日复苏的长虫，闪着烁烁的光：“有事要来此地办理，并且还担心有人要取我性命，将军这里兵力多，我安心。”
董泽被噎住片刻，才冷冷说：“什么事还值得周大人亲自跑一趟？”
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人牵扯关系，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大人若是有事要找人帮忙，董某也在所不辞，可为何还遮遮掩掩，不是诚心相待？”
眼见对方这样，周悬笑道：“董将军不必紧张，我来此地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引蛇出洞，再放火烧山罢了。”
“回晋的这些日子里，将军应该能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吧，”周悬的声音很轻，“瞧瞧，脾气都跟着焦躁起来。”
董泽沉默了，斟酌着语言说道：“那大人......就是为此事而来？”
周悬随意地望向旁边，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顺着流入军营，他随手捡起颗石子，冲着河面扔去，连着荡出好几个水漂。
“各地都有苗头了，不止你这里，还有江浙、苗疆与边境，”重复的话语又说了一遍，不同的是，听者的反应大不一样，“必须得按死了才行。”
将军一言不发，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似有些畏惧般不敢直视对方，只是小声嗫嚅：“怎么会，我原以为不成气候的。”
而当时在福宁宫，那尚未恢复光明的小陛下，则坦然着一张脸点头道：“好，那你去罢。”
周悬跪在地上，还未从尴尬中走出，轻声回道：“陛下可放心？”
“朕放心你，却不放心内阁首辅周悬大人，”景瑛眼神清亮，“那你呢，你可放心我？”
感受到对方自称的变化，周悬凝神盯着那张自己看着长大的脸，清秀贵气，许是被连日的装病折腾到，小天子的脸上有些许憔悴，只有一双眼角上翘的大眼睛，放肆而无畏。
哪怕他什么也看不见。
“臣......放心陛下。”周悬的喉间缓慢滚动一下，“太医说了，再有几日便可痊愈，陛下也就圣体安康。”
“你真的放心我？”景瑛垂下头，“真的吗。”
周悬艰难地开口，声音涩滞地转了个话题：“事发突然，臣也是万不得已，朝中之事平稳有序倒不必担心，除此以外为声东击西，要安排另外两人也一同出发，都用着臣的名义前往目的地，就看水党那边的消息传得是否准确。”
仿佛怕被景瑛打断似的，周悬说得很快：“其中一人是严垚，另一人虽无官职，为臣办事多年倒也可靠，明面上目前陛下还是昏睡不醒，因而臣打算请太后恩准，特许出京。”
“那等朕醒后，参你的奏折估计要比雪花还多，看得心烦。”景瑛没有继续追问刚刚的话题，一脸快意地笑道。
“臣目前打算去往浙江，前往州牧吴健之那里，”周悬回道，“但不知是否有变数，如若有的话，就去往晋阳，也就是大将军董泽所在的地方，而边境那里需要物资，正好借着劳军的名义给送过去，需要不少龙羽卫护送，还望陛下恩准。”
景瑛略微思考一番：“那你给我留下信，写清楚了，等我眼睛好了，要慢慢看。”
“那是自然，”周悬俯下身磕头，“谢陛下隆恩。”
“不必多礼，”景瑛从床上下来，十月的天里居然赤着一双脚，直接站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抬手摸索到周悬的脸，“来，好好说，你究竟放心我吗？”
那双柔润温暖的小手轻轻捧着自己的脸，周悬头皮发麻，张口结舌地没有说出话来。
那双洁白的脚往前又走了一步，踩住周悬散在地上的青色衣襟。
“你怕了，”小天子的笑容很是得意，“你既然怕了，就说明你会回来，并愿意回来见我的。”
周悬心内一惊，抬头看向景瑛。
“去吧，”景瑛收起了那放肆的笑，温柔地摸了摸周悬那薄薄的眼皮，弯下身，把自己滚烫的嘴唇贴了上去，羽毛般碰触后又很快分开，然后，他下定很大决心似的轻轻推了对方一把。
“尽管去吧，我等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