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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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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你若再不招认,别怪杂家手下无情。”
那声音仿佛从万丈寒冰里渗出,透析了苏泽的病骨。
苏泽跪在草席上,未着寸缕,仅在腰间围了一块碎步遮羞,席上沾满了血水,辨不清草色。苏泽垂下头,湿发紧贴下颌,喉咙滑动,吐出的字低亢有力:“魏庭深,你……滚。”
“指挥使大人,要咱家滚到何处呀。”
近前的男人甚至还带着狎昵的讽笑,苏泽想直起膝盖努力站起来和魏庭深对峙,然而连夜的鞭笞抽干了他所有的气力,犹如伤鹤扶冰,处处透着可怜。
魏庭深满意地打量他的“杰作”,继续嘲讽:“杂家要你死,你便死,咱家要你活,你便活。苏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魏庭深声音放得柔和,烟似的笼住了苏泽。
“我要你。”
“你休——想。”
魏庭深俯身,扼住苏泽如玉的下巴,苏泽干脆仰着脸瞪着他,这副凶狠的模样,意外取悦了眼前人。
魏庭深眯了眯眼:“很好。你不肯做我的入幕之宾,那就做好你的囚徒,看看如果没有我魏庭深,在狱中你会受到何等的对待。你不是自命清高像来不正眼瞧人么,偏踩碎了你的骄傲,贬你入凡尘。”
苏泽心口一疼,别过脸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
他苏泽,天才绝世,十九岁便做了镇府司指挥使,手段严苛,冷面无情。今年他二十二岁,却深陷牢狱,受此屈辱,这一切都是拜面前的男人所赐。
“……庭深,放过我罢。”
魏庭深一僵:“你叫我什么?”
苏泽诚恳说:“庭深,你我携手,破了多少悬案……我和丽美人清清白白,陛下不信,而你岂会不知。苏泽非贪生怕死,只是那丽美人着实无辜,你恨我为官压你,寻我报仇便是,莫要伤及……咳咳伤及无辜。”
魏庭深骤然松了手,气笑了:“你以为,我恨你官做的比你大,才报复?”
若非如此,为何昔日友人因爱生恨。
苏泽的呼吸声在牢中显得格外清晰,魏庭深讨了个无趣,目光阴骘,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说:“好,你做我的对食,我便放了丽美人。”
苏泽大惊:“你说……什么?”
魏庭深懒洋洋说:“我嫉妒你官做得比我大,存心想羞辱你,不想无辜的丽美人凄惨而死的话,就乖乖当我的对食,等我玩够了,自然让你滚。”
“魏庭深,你休要得寸进尺!”
“到底是谁得寸进尺,”魏庭深又恢复了冷意,“杂家的耐性有限,丽美人的命便握在你的手中,苏大人,三年来,你宁可放过绝不错杀,如今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铁石心肠不肯施加怜悯么?”
苏泽愤怒不甘,最终被魏庭深的一番话说的只剩下恸然。
“与宫妃私通,我是死罪……”
魏庭深的声音传入耳中:“别怕,杂家在,保证护苏大人长命百岁。”
对食于苏泽而言,实是奇耻大辱。
苏泽一生光风霁月,宦海沉浮,又秉持住本心。
当轿子把他从诏狱接出来时,苏泽脑内仍一片混沌,后背的伤隐隐作痛。
苏泽不愿想魏庭深示弱,硬生生忍受了一路。
下轿时,躬身而出,把小太监下了一跳:“苏大人……您您您的后背……”
苏泽伸手一摸,一手血红,他一声不吭,挺直脊背往前方走,甚至都不叫旁人搀扶。
“苏泽。”魏庭深叫住了他。
苏泽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讲了出来:“我没事,不用你的药。”
“谁说要给你药了,”魏庭深冷哼了一声,“杂家忽然觉得你不配穿杂家赐的衣物,脱了。”
苏泽震惊:“脱了?”
魏庭深面不改色:“丽美人。”
苏泽叹了口气,妥协了。
白衣带血,落在鹅卵石的地上,两条修长的腿晃在魏庭深的眼前,魏庭深并不避讳目光,甚至明目张胆地观看这场令苏泽务必难熬的脱衣秀。
苏泽最后脱掉了鞋袜,光着脚在鹅卵石上行走,泪水含在眼中,和背上错综复杂的伤口同时落了玉珠。
魏庭深:“眼,都剜了。”
苏泽脊背一颤,回身怒骂:“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剜我的眼,魏庭深——”大颗泪珠滚落,苏泽瞪着魏庭深,好不委屈。
“谁说要剜你的眼了,我稀罕你的眼?”
对,他是稀罕苏泽那双眼,丹凤形,瞪你的时候别提多勾人。魏庭深忍住燥意,冲两边的小太监吼道:“看什么看,再看剜眼!”
小太监:“厂督饶命,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苏泽愣了愣,哀怨地瞥了一眼魏庭深。
魏庭深立马想上前为他披衣裳,刚要动手,转念一想,这男人不能太宠,不然得寸进尺怎么办,于是他咳嗽了两声,背手而立。
苏泽站在太阳下,曲线玲珑,魏庭深没办法不注意。
苏泽轻轻说:“你要我……一直站着么?”
魏庭深这才意识到,苏泽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你进屋,我还有事,晚上来看你。”
“晚上?”不知为何,苏泽有些怕。
“别想太多,给杂家暖被窝,你还不配。”
又被魏庭深羞辱了,苏泽无地自容,双手遮着要紧的地方,小步走开了。半遮半掩的模样,竟有几分娇丽,魏庭深目视他远去,心中一片空荡。
回到东厂,看见故友,太医院张恒。
张恒说:“京城都传遍了,你厂督大人恋慕一美人,把人家从刑场上捞出来不说,还百般照顾。魏庭深啊魏庭深,我给你号脉的时候,就觉得你肾火太旺,原来是有人煽风点火哪。”
“美人?”魏庭深想了想说,“他确实好看。”
“……”张恒:“所以说,他妈的真是丽美人那个狐狸精?陛下喜欢得不行,发现她和姓苏的私通,陛下仍舍不下她,没想到你和陛下一个口味,我以为你不喜欢那种妖调调。果然,男人就是男人,太监也是男人。”
魏庭深皱眉:“什么丽美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张恒松了口气:“不是丽美人便好,不然都不知道她能给你带多少顶绿帽子。苏大人多好的包青天,就绊倒在丽美人的身上,想想都觉得可惜。”
张恒忽然停下来,偷偷看魏庭深的神色:“你不会……我也有听说,不过只是听说啊,你不要当真。我听说你把苏大人圈养起来,日夜凌-虐……”
“胡说!”魏庭深喝住。
“我说嘛,当然假的啦。”
魏庭深擦了擦腰间的宝剑,嗓音低沉:“苏泽这个人,我想留着,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