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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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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哽咽得真诚,像是将沈叔云当作膝下孩子那般关心,让傅九阖一时难以发作。
朝堂上静得只能听见蒲澜的抽泣声。
沈叔云道:“阁老勿要难过,人各有志,朕不愿立后,并不代表朕要孤独终老。”
蒲澜拭去眼泪,说:“那陛下可是已有选定之人?若是碍于吾等渐生后顾之忧,那便是吾等之罪也,陛下大可安心落意,不论是何出身,只要陛下愿意,那吾等必将遵循陛下之意!”
余清觉得蒲澜愈发激动了,他说:“陛下只会有自己的理由,为人臣子不能擅自揣测圣意,既然陛下已做决定,那臣自当以陛下马首是瞻。”
他一边向沈叔云表态,一边委婉地提点蒲澜,但蒲澜今日确实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坚持己见。
“余阁老,糊涂啊,陛下这是要为大瑛江山鞠躬尽瘁,纵使要留千古清名,延皇姓百代,陛下也不能亏了自己啊!”
余清是晚辈,他不好正面与蒲澜争论什么,但依眼下这局势看,他再说下去就是逼着沈叔云后退,今日明明是李章潭提起的话头,坑却挖在了蒲澜这里。
“阁老,您能为陛下着想,当真是一片父母慈心,但陛下年纪尚小,正是风华正茂时,此时应以国政为主,立后之事日后再谈也不迟。”
“若是耽误了好时机,我……臣还怎么有脸见温阁老。”蒲澜越说越难过,他生怕沈叔云是为了江山而薄待自己,为人臣子见不得半点君王受屈,蒲澜又年过半百,是真拿沈叔云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余清见他提起了温永蔺,虽知他这是无心之举,但还是没忍住眉心一跳,说:“温阁老已与世长辞,就莫提了吧,阁老若是不放心,可以抽空去检查东宫的功课,以为陛下排忧解难。”
“东宫的先生们都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虽有贺岚在旁督促,但翰林院见风就起已是常事,朕不放心,”见余清不留痕迹地转换了话题,沈叔云立刻接话,“若是能有内阁从旁教引,必将事半功倍,阁老怎么看?”
蒲澜顿了顿,顺着沈叔云的思路走了:“臣自当听从陛下的安排。”
“那阁老就是同意了,”沈叔云说道,“不论是季如锦重掌东宫,还是朕孤独终老,阁老可就都同意了,那此事就敲定了,还有事要说吗?没事便退朝吧!”
蒲澜大惊失色,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了余清挖的坑,沈叔云埋的陷阱里,他张口欲言,那边余清已经先一步说:“无事要禀了。”
蒲澜:“欸!”
沈叔云起身就走。
胡子江:“退朝!”
傅九阖也要跟着沈叔云回去,傅齐却在他要离开前重咳了一声,傅九阖只能不甘心地收回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朝沉双遥遥打了声招呼,推着傅齐走了。
……
将军府里,傅齐盯着坐在对面的儿子,面不改色地指了指桌上摆放的四菜一汤:“先吃饭。”
傅九阖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饭,时不时脑子里冒出了几个要挨打的念头,揣着这些念头偷偷抬眼看一看傅齐,却被傅齐一记犀目给瞪了回去。
“瞧你这出息,”傅齐搁下筷子,端起汤喝了,“你这次回来我怎么瞧着怪怪的,怎么,在外面有人了?”
傅九阖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咳得脸红的瘆人:“怎么会,我也是个正人君子,那种事不体面。”
傅齐在心里暗骂一句,迎着穿窗而入的和煦日光为自己和儿子斟了一杯酒。将军府于尊卑之道还是不为讲究,傅齐不在意虚礼,傅九阖任性洒脱,父子俩在一起是随性又自在。
捻起酒盏,傅齐举在傅九阖胸前,严肃地像是此刻就立在西北大营的狼烟台上。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目光坚定,说:“殊闲,这些年,辛苦了。”
傅九阖愣了神,他觉得傅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就像早朝时的蒲澜一样。
“爹的一番苦心,终究是陈年往事不堪回首,爹没有你这般的雄心抱负,也没有在经历种种后孤身前往边疆的勇气,爹那时只想要你以父兄为前车之鉴,不要锋芒毕露,却也忽视了你给自己身上强加的压力,爹不是一个好父亲,十年如一日,爹向你赔个不是,是爹错了,对不起。”
他一饮而尽,灰白的须发沾染了酒渍,像是经年的伤痛与期盼交织,化作了潮湿的雨林。
傅九阖拿酒的手顿在空中,他双眼微涩,却不想像父亲这样煽情,只好陪他喝下这杯,喝个尽兴。
“爹——”
傅齐目光转换,审视的意味愈发浓烈:“既然爹已经向你道了歉,你是不是也应该向我道个歉?”
傅九阖右眼猛跳:“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傅齐一拍桌子,说:“你到底要隐瞒我到何时?”
“我隐瞒你什么了?”傅九阖眼珠子一转,“是不是顾云帆那小子背后嚼我舌根了?还是姜年又在胡说八道了?”
不好的预感太强烈。
“跟百川和姜年有什么关系?是你!”
“我怎么了?!我偷偷回都没提前知会你你激动坏了?”
傅齐抬手扇了这混小子一巴掌,奈何这小子动作敏捷,只是轻轻带了一下,不痛不痒。
“好,好好好,你小子藏着不说,那我说,你和忆川,多久了?”
他称陛下为忆川,就已经是以岳丈的身份问话了。
傅九阖瞳孔猛颤,差点就要掀了桌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齐逗他:“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厉害嘛,你猜。”
“我猜不出来,”他本想糊弄着套话,却想起了许印说沈叔云就是在将军府被季子湘投毒的,这一下让傅九阖一个脑袋两个大,又带点隐隐的激动,说:“不会是初六告诉你的吧。”
傅齐警惕地皱眉:“初六是谁?”
“就是忆川啊,是他告诉你的吗?”傅九阖眼睛都亮了,他无比期待傅齐能给他一个答案,虽然他在心底已经猜到了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