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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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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寝殿里落针可闻。
沈叔云再能忍,此刻也觉得有些难堪,他甚至不敢向季子路投去目光,怪就怪在季子路太真诚了,真诚到喜怒哀乐都写在眼睛里。
“这鱼,是今早殊闲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就放在这里,还没来得及看,本打算养两天就放生的,既然你那么喜欢,就送给你吧。”
季子路确定这鱼就是自己丢失的宝贝,但又决不能抹了皇帝的面子,只能顺着沈叔云说:“那就谢谢陛下了。”
季子路是抱着缸走的,没一会傅九阖就回来了,见沈叔云扶着额头越发阴郁,便担心地问:“哪里不舒服?请太医来瞧瞧?”
“那三条鱼到底怎么来的?”沈叔云没答他,径直问。
傅九阖心里一咯噔,想要从沈叔云的眼里窥得些什么,但沈叔云低着头,不给他任何机会。
“怎么,不相信那是我钓的啊?”他心虚地瞅了一眼原本放画缸的角落,疑问:“诶?怎么不见了?”
“物归原主,那本就是季子路的。”
“什么叫那本就是季子路的?”傅九阖没听懂,“那鱼上又没写他的名字,怎么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你可别把他宠坏了。”
沈叔云耐心地同他解释,傅九阖也在瞬间恍然大悟,他可怜巴巴地说:“这三条鱼确实不是我钓的,这是我在路边的摊上买的,但我确实钓了,只不过被顾云帆截胡,剩下一条给了我爹。”
他说完有些心虚地红了脸,目光躲闪,胆怯得像是一只刚从洞里钻出脑袋来的土拨鼠。
沈叔云莫名觉得他有点可爱,笑道:“你怕什么,我是能把顾百川吃了,还是能把你爹吃了?”
他猛地想起来,继续说:“中秋的百官宴后再设个私宴,让他们一起来。”
沈叔云不把自己看作是皇帝,凌子渝和季子路志同道合,受凌子渝的影响,季子路也三番五次就来沈叔云这里蹭饭,有时蹭得傅九阖烦了,便直接拎起他的衣领往外扔,季子路也不恼,转头就带上凌子渝一起来,傅九阖对凌子渝还是很客气的,有了凌子瑜的庇荫,季子路可以有恃无恐。
“中秋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要和他们——”
沈叔云扫他一眼:“正是因为中秋才要聚在一起。”
傅九阖也没了刚才那点心虚,气势汹汹道:“我不同意。”
“没用。”
傅九阖咂舌:“好好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为什么?”沈叔云觉得莫名其妙。
“感觉,身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老将,我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我今天心情很好。”
傅九阖干瞪眼:“什么?”
沈叔云朝他机械地弯起嘴角:“言外之意,我今日不想骂你。”
“……”
几日后的中秋百官宴一如既往的设在文礼殿,原本与往常别无二致,只是在宴会的尾声,季如锦的身影逐渐出现在百官眼前。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低着头不与人攀谈,时不时啜几口甜酒,沈叔云讲话时,他就侧首听着,有时与傅九阖撞上了目光,他就会立刻主动躲闪。
不是他惧怕傅九阖,而是那凶戾的眼神让人望而生惧,他不是与生俱来的阴沉,而是在沈叔云面对数道目光时,那硕大的爪子就冒出了尖刺。
季如锦的出现让傅九阖心里有了数,他知道沈叔云一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沈叔云在百官宴上只是走了个过场,根本没动筷子,在私宴上才吃了几口爱吃的菜。
傅九阖给他舀了汤,沈叔云喝两口就饱了。
顾百川将半条鱼偷偷塞给姜年喂猫,朝沈叔云笑道:“陛下,那日大帅的鱼确实是臣拿走的,回头臣再给陛下送上几条来。”
傅九阖剜他一眼:“去一边去,谁要你的鱼。”
沈叔云柔声说:“也好,姜年一直跟着子路和子渝,好些日子没来宫里玩了。”
姜延拍了正在一门心思喂猫的弟弟一巴掌,姜年立刻站得板正:“可是我每次进宫,刘掌印都会把小白带走,我给他说小白已经过了要喝牛乳的年纪,再喝牛乳会闹肚子,但是他还是要给小白喝牛乳,还说……”
姜延把姜年摁下去了。
凌子渝跟着笑,挥开扇子扇着风:“掌印也爱猫,他府上还有一只大狸花呢,肥肥胖胖,满身褶子。”
季子路想起来了那只大狸花,忍俊不禁地说:“那只肥猫成日里只知道摊在小榻上睡觉,我去过几次,都能看见掌印在求它动一动。”
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凌子渝想拿酒壶,就快要碰上的指尖却被许印握住了,许印看他,低声关心地说:“别喝多了。”
凌子渝好整以暇地撑起脑袋,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许大人,我还没开始喝呢。”
许印煞时红了脸,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将酒壶拿远了些。
凌子渝低声笑他:“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啊,都是开过荤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腼腆,看不出来,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朵纯情小白莲,实则背地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玩的花样比我还多。”
“别说了。”许印掐红了手指。
凌子渝看见他手上暴起的青筋时,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几日前的那一晚,许印撑在他头顶,挡在他两侧的手臂红的发紫,血管暴露在皮肤下,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炸裂开来。
“诶呀,”他感叹,“想不到我凌子渝也有屈居人下的一天。”
许印牙都要咬碎了。
傅九阖盯着沈叔云的侧颈想了许多,但沈叔云今日连他看都没看一眼,谁说话沈叔云就看谁,连给他舀的汤沈叔云也只喝了两口。
傅九阖难掩失落,他收回目光,一饮而尽。
患得患失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吗?
这种浮在半空中脚不着地的感觉真——
沈叔云的手从桌底下探了过来,精而准地抓住傅九阖的手,在婉转之际与他十指相扣。
傅九阖回过神,沈叔云的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像是在神秘地表达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倒是你,年纪不小了,如果没个喜好,朕可以给你说媒。”
顾百川想到这就头痛,自从回京后,他爹就从不间断地催他成家,背着他走访朝中大臣,这事沈叔云铁定有所耳闻。
“我一个人惯了,如果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子,多半会不适应,若是委屈了她才不好。”
傅九阖将手悄悄探进了沈叔云的大袖中,抓住那光滑的手腕就往上蹭,蹭得沈叔云头皮发麻。
“那你爹那边怎么交待?”沈叔云感受到傅九阖拿出了手,暗自松下一口气时,竟发现这人的手已经从腰封处探进了他的后腰。
傅九阖的手指很灵活,他就在沈叔云的后背上有节奏地画圈,不知怎的就已经触到了沈叔云的里衣,沈叔云能感知到他指尖的温度,也能感知到这狡猾的手指在往下延。
顾百川就知道沈叔云是为了这事,满脸尴尬:“我爹他小门小户出身,难免鼠目寸光,我回去定好好劝导他,不叫他再霍乱朝中风气。”
沈叔云抿着嘴唇,傅九阖的手已经到了,他若无其事地向后靠,一幅喝醉了不清醒的模样。
沈叔云觉得他是真不清醒。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你爹年事已高,还在外面因你忧虑,做子女的也要——”沈叔云一把从后抓住了傅九阖将要胡作非为的手,面上云淡风轻,“替长辈分忧。”
傅九阖揶揄似的笑了笑,他抽出手,在沈叔云背上轻轻拍了拍,起身一晃一晃的走了。
“陛下说的是,”顾百川看向傅九阖离开的方向,“大帅……喝醉了?”
沈叔云扔下手里的空盏,说:“你们继续,朕去瞧瞧他。”
方才是生气了?
一言不合就离席……
刚入偏殿,沈叔云就被一双手强有力的揽进了怀里。殿里没掌灯,正殿里莹莹的烛光,和窗外皎洁的月光微微照亮了这里,足以让沈叔云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孔。
傅九阖喝得多了一点,但也没到不清醒的地步,他将头埋在沈叔云的颈窝里,喃喃道:“我爱你。”
沈叔云无奈地回应:“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你还要说多少遍啊?”
“不要疏远我。”傅九阖的声音有些低沉。
沈叔云疑惑:“我何时疏远你了?”说完他想起来,“不论是正宴还是私宴,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宴就不说了,姜年还小,在他面前还是严肃些好,况且,你方才想要干什么?那里是能胡作非为的地方吗?”
“姜年都十七了,”傅九阖哀怨,“况且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只猫上,无妨,随你怎么说,我信就是了。”
沈叔云捏紧了拳头:“你——”
“我不听,”傅九阖转身要走,“我喝醉了,我要回府睡觉。”
他哪里有一副喝醉的样子。
“你站住,”沈叔云叹口气,“你越活越年轻了是吧!”
“嗯。”
“嗯?”
“嗯什么?”傅九阖像是真要走,已经站门边了,“我们呢,就像陛下所求那样,在白日里做君臣,夜里做夫妻,今晚我得回府,明晚我再——”
“我……”沈叔云有些束手无策,“我……我……”
傅九阖心里在打鼓。
“我……”
傅九阖推了门。
“我错了,”沈叔云低声说,“我不同你在外人面前疏远了。”
傅九阖没退,他还在等,等一句——
“以后都不会了。”
“行,原谅你了,”傅九阖游刃有余地回过头,“今晚要在这里留我吗?”
沈叔云倒吸一口气:“这?”
傅九阖贴过去,绕着他的耳畔,吐着热气说:“高台楼阁,明宫夜宴,歌舞升平,不觉得很刺激么?”
沈叔云在暗处红了脸,少顷才憋出一句:“你太过分了。”
傅九阖仰头嘲笑,在沈叔云揪他衣襟时倾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