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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小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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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仕嘉陷入了异常艰难的境地。
如今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待着更不是。
按理来讲,他这种动了邪念的大恶人应该主动避嫌,多少躲着点儿陶垣,但他又不敢躲。
关系极度亲密的人一旦有了疏远的举动,其实是相当敏感的。
万一高考前,陶垣因为自己的冷漠而心态崩坏、成绩一落千丈,那他管仕嘉就是千古罪人。
很多开明一点的老师甚至都觉得早恋可以,只要别在考试之前告白或者是分手影响成绩就行。
贸然的回避会伤了人家小男生的心、打乱人家的高考复习进度、耽误人家一辈子的大事;不回避吧,难保他们两个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准哪一脚油门踩下去就开到不归路上无法掉头。
这个尺度实在是太难拿捏了,管仕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是他发过去的消息遇冷。陶垣从一周一回渐渐发展到了到完全不回复管仕嘉的消息,玩起了消失的戏码。
这也就算了,可这小子竟然发展到了连妹妹上钢琴课都不接送。这周上课都是人家小姑娘自己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赶过来的。
“怎么自己来上课了,你哥呢?”管仕嘉问。
陶最十分淡定,“他上补习班呢,忙得不行,没空管我。”
“那你爸爸呢?”管仕嘉想,长兄如父请假了,真爹总该上阵了吧?
陶最摆摆手,“他也很忙,不过我觉得那都是借口,主要是不敢。”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陶最这颗过分聪明的小脑袋。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管仕嘉又问:“那你妈妈呢,她不接送你吗?”
“我妈的工作比我爹和我哥加起来都忙。”陶最像是杂志模特那样靠在钢琴上,十分自信且骄傲地说,“我已经不是需要接送小孩子了。”
说的也是,陶最的身高以一年十几厘米的速度疯狂向上窜,刚见面的时候还能勉强认做是小孩子,如今身型已是少女的模样。
他们一家人的身高都很优秀,可以预见未来陶最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但无论个头多大,芯子里还是个小孩。管仕嘉该操心还是会操心的,“那以后你出发和到家都给我发个消息,这样我也能放心。”
上完一节课,管仕嘉把陶最送到琴行门口,犹豫几番才说出口,“回去记得跟你哥说一声,你差不多要到了该交课费的时候了,让他快点回我消息。”
催课费是假,想要小陶同学回消息是真。
不料,陶最说:“管老师,课费的事情你直接跟我说就成,我哥的手机已经被没收了。”
管仕嘉:“……”
原来,“早恋”的终结通常始于没收手机,还有被拔掉的网线。
这是学生时代安分守己的管仕嘉未曾拥有过的全新体验。
爹不送、妈不接、哥哥也不管的自由老妹潇洒转身,留下管仕嘉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陶巍并不是那种会严格管控儿子生活的父亲,要没收陶垣手机的人应该不是他。这个手机到底是被母亲收走的,还是在学校倡议之下上缴的,管仕嘉无从得知。
但无论谁收的手机,都是通过疑似“机械降神”的方式解决了他们之间那个不定时触发的最大的隐患,管仕嘉都想对那个人表达最真挚的感谢。
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成熟和有分寸,越是喜欢、越是难以自持。
管仕嘉如此,陶垣亦然。
想到这儿,管仕嘉才放下心里那颗惴惴不安的大石头,之前因为陶垣擅自消失而生出的小怨念和小失落也都因为有了答案而烟消云散。
说实话,不寂寞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在心底说了几句“还好、还好”。
联络中断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知道彼此缺席的时光里会发生什么变化。说不定再见面的时候已经变得陌生和疏远,也可能因为小小的别离更加思念。
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陶垣能有一个光明的前路,一个回忆起来没有悔恨的青春。
那比什么都要重要。
……
在管仕嘉靠着复习聊天记录续命的时候,陶垣的续命神器是醒神薄荷精。
困了,累了,喝咖啡和功能饮料都不管用了?
在太阳穴和眼周抹一圈薄荷精吧,保证又凉又辣泪如雨下,没有比这更精神的了。
分班考试开始之前,陶垣给自己涂上薄荷精,抵御昨天晚上因失眠带来的疲惫。
但勉强清醒过来后,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
前段时间,陶垣为了隔绝噪音的骚扰总是会带着耳塞学习,这样确实能让他在相对嘈杂的环境里更加专注,但高考的考场是必不能让人带戴耳塞的。
在老师的提醒下他意识到自己需要尽早改掉这个习惯。
可猛然摘下耳塞,他真的很不适应。
同学们在不同的时机翻动试卷、空调风扇的转动、几十只笔尖摩擦纸面、衣物的摩擦会带出静电、鞋靴与地面和书桌碰撞……
所有的声音无比清晰地灌入他敏感的耳中,搅得他很难集中注意。
陶垣后悔了,他不应该把时隔许久第一次摘下耳塞答题的时机放在分班考试这种万分重要的场合。
噪音的干扰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严重的影响了陶垣的答题速度和准确率。因为失眠而变得有些迟钝的脑子更加不好用了,急得他用手狂拍自己的脑壳。
陶垣只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还好他不是在高考的考场难受成这样,要是等到高考才发现不适应那才要命。现在还来得及,他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
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没问题的”“没关系的”“一定可以的”,借此催眠自己、强迫自己专注于考试。
好在陶垣的适应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咬牙撑了一会儿勉强能够排除噪音的干扰。
已经是最后一次分班考试了,陶垣再怎么催眠自己要放松心态也难免紧张。
之前几次考试他的成绩都能够越过实验班分数线几十分之多,只要不出什么大差错,他进实验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甚至看到过班主任提前跟实验班老师交接自己的情况,像是把陶垣托付给实验班的老师。
这次分班考试的考号是按照分数排的,他现在与居首位的樊一诺只差七八张椅子。
陶垣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这场考试于他而言是有一定容错率的。哪怕因为现在的异常状态发挥不够稳定,也足够他低空飞过实验班的分数线。
分班考试吊车尾又怎么样呢?只要以后的考试不是吊车尾就行。
渐渐地,陶垣找回了自己答题的手感,几乎是一场比一场更放松,一场比一场发挥更好。
意外发生在监考老师提示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
突然间意识到不对的陶垣停下手中的笔。
答题卡上的序号和试卷上的题号有出入。
不知道从哪道大题开始,他写串了。
平日里几乎每位老师都会千叮咛万嘱咐,强调“千万不能写串大题,一写错地方就全完了”。
陶垣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儿。
——完了。
长时间持续的高压、极度疲劳的大脑、崩溃边缘的情绪……
陶垣已经不太清楚自己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他只知道自己当下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试卷上画一个巨大的叉号,将所有的文具一股脑扫进书包里,径直逃出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