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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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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唯识对于尧无因来说,毕竟有一层杀父之仇的隔阂在,所以尧无因不愿霍深言向霍唯识提起自己,就连霍深言生辰之日也只差杨寒清来送礼,能避则避。
“那回环楼的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为何总要来找你?”霍唯识问道。
霍深言:“……”
霍唯识太了解霍深言了,要是肯说早就说了,可明知是多此一问,硬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好,你不愿说,便罢了。”霍唯识无奈,“事到如今,爹身为庄主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移儿确实是受了伤,若秋有点心疼也在情理之中。”
“孩儿明白。”霍深言打断霍唯识,掀了掀袍子,跪在了祠堂外的空地上。
霍唯识看着霍深言,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对于这个儿子,纵使他百般心疼,可霍深言始终就是不愿多和他亲近。平时如此,一旦有事发生亦是如此,有时他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霍深言这般冷清的性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自己可以同他像寻常人家父子一样,把酒言欢,畅聊人生……
霍唯识又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在这里思过两日吧。”
霍深言跪在祠堂前,定定看着眼前的牌位。这间祠堂里除了霍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外,还供着叶素华和她丈夫祁予合、儿子祁晏的牌位。
六年前霍深言曾同霍唯识讲过,自己与素华姑姑在竹爿之渊相依为命了近十年,枉欲海海水倒灌竹爿之渊,他们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当时素华姑姑为了确保自己可以有足够的气力逃出枉欲海,将一身内力都给了自己。
这是用这一命换一命啊……
可霍唯识却告诉霍深言,叶素华的丈夫和儿子早就死了很多年了,并且说什么都不答应霍深言为叶素华报仇,也不让他寻找真相。
从此之后,父子俩便有了隔阂。
“大哥…”
霍深言缓缓睁开眼,见天色已暗,霍秒撑着把伞正站在他边上。
“大哥,下雨了,子衿姑娘托我给你带了件斗篷。”霍秒轻声细语,边说边将斗篷披在霍深言的身上。
“有劳。”
霍深言跪了半天,竟没发现下雨了。
也罢,五月就是这样,总是阴雨连连。
“能否帮我转告子衿,好生照顾境云派的阴公子。”霍深言说。
大约昏睡了一天一夜,期间阴叶被自己咳醒两次,呕了点血。他不知这样的情况是否是因为受了内伤。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他也不懂如何疗伤。
想着见过霍深言盘坐着用内力调息,就也试着调动了自己的内力,但一提真气就觉得呼吸不顺畅,也只好作罢。
但除了不能动真气之外,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想来过几天这内伤也许便会不药而愈合了吧。
阴叶整理了一下自己,基本恢复了刚来时的样子,刚一走出北苑,就与撞见了元总管。
说来也巧,元总管就是来找他的。
就这样,阴叶被元总管护送到了归心山庄的大门口,门口停着一架马车,看来已等候多时。
元总管传达了一下霍庄主的话,大致意思是照顾不周,下次再请他们来赴宴之类的话。
封洛宁的离开让阴叶心里很失落,好在元总管只字未提,阴叶也只好礼貌的拜别,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其他的了。
即使如此,没见着霍深言,阴叶还是觉得不大安心。
犹豫之时,正好一眼瞥见从山庄大门外走进来的子衿。
子衿本就是回环楼安排在霍深言身边的,杨寒清不放心霍深言,也没搞懂霍深言与这境云派的纠葛,便邀了子衿详谈。
一想到自己温润如玉的公子为了这两个乡巴佬费心费力,到现在还在祠堂罚跪,子衿就生气。现在看到了阴叶,更是完全不想搭理,看都没看他一眼。
“子衿姑娘。”
子衿一直是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又加之一直没看到霍深言,阴叶也没顾忌元总管,便叫住了她。
子衿也料到了会被叫住,虽然停了下来,却是侧着身的,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阴叶想着可能霍少庄主碍于身份,不来相送也是情理之中,便说道:“没见你家公子,就麻烦子衿姑娘帮我转达,多谢少庄主的照顾,有机会的话……”
“没机会了。”子衿耷拉着脸,本来打算臭骂阴叶一顿,但又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骂起,便只是嘟囔了句,“总之,遇上你们就是我家公子倒霉。”
子衿的话让人听得一头雾水,阴叶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见她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叫都叫不住。
阴叶只好又向元总管询问。
元总管本想随便搪塞,却又怕这位阴公子会冲回山庄一探究竟,想着庄主曾吩咐自己要尽快安然无恙的将其送回,便只得颇为耐心的分说道,“少庄主脾气倔,犯了错被庄主小罚了一下。”
“就是在祠堂罚跪两日而已。” 元总管口气很轻松,说得罚跪好像喝茶一样清闲。
阴叶正想找个借口去见见霍深言,又听元总管说道,“天色不早了,下雨天,路不好走,还是早些出发吧。”
元总管开始赶人了。
不想多纠缠讨人嫌,更不想再给霍深言添麻烦,就这样,阴叶灰溜溜地被赶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周遭的嘈杂马上被隔绝,瞬间的清静让心有点空落落。
马车跑的很快,感觉有巴不得早点送他走的意思,路线是往西山门去的。
“劳驾问一下,如果不往峻嶙山方向走,又想要离开沅洲城,一般会往哪里走?”阴叶掀开马车的帘子。
“公子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赶车人问。
“我是想找人。”
“那去浮水码头问问吧,那里人来人往,兴许有人见过你要找的人呢。”
看着马车径直往沅洲城门的方向扬长而去,直到不见踪影,阴叶心里忽然有一丝无助掠过。
他想起了在下山前玄之师兄所传达的话,再三嘱咐一定要和洛宁一起回来,可现在自己却是孤身一人。
师父,就好像未卜先知那般,似乎早已笃定洛宁会逃跑一样……
阴叶心里很乱,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浮水码头,顿觉自己格格不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浮水码头上停靠着几艘风格迥异的船,有载人的、有捕鱼的,还有被装扮异常精致的画舫。码头上人头攒动,有卸货的,有拎着大包小包赶路的,总之感觉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极富生命力的生活着。
阴叶下意识地往码头边走去,在他身后壁立千仞的峻嶙山清晰可见,他突然竟觉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突然,有个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还挺大。
阴叶有点高兴,以为是什么熟人,可当他一回头,却发现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那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很正气,身着粗布,脸上有点胡渣,袖管被他卷到了手肘处,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像是经常干力气活的。
“啧啧,小叶子,长这么大啦!”
那人不知为何会认识他。
阴叶的记忆不完整,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人,“请问,阁下是?”
“我是你师兄啊,你怎么不记得了!”男子说话越说越轻,像是在交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我是姜慬啊!”
“姜慬?”
阴叶完全没有印象。
姜慬见到熟人满腔的热情,却被阴叶这一脸茫然结结实实地泼了盆冷水。
“我们境云派门规,凡离开吾派,皆不得与旁人提及派中诸事,均不得再重返峻嶙山。我是姜慬师兄啊,我当时离开境云派你已经十几来岁了,照道理不会不记得我啊。”
姜慬自认为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可阴叶还没想起他来,急的他简直恨不得直接冲回境云派找人评个理了。
“我六年前受了点伤,不记得……”
“对啊,我知道啊,是我救的你啊。”
不等阴叶说完,就被打断,这姜慬看起来是个急性子。
“那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会从羽化阁摔下来吗?”阴叶问。
“什么摔下来?你那是……”
姜慬还没说完,就听见远远有人朝他喊着,“大当家,马上要开船了。”
“下着雨呢,开什么船,等着!” 姜慬一嗓子又喊了回去。
见码头上人太多,他拉着阴叶往码头边一排矮房走去。
听着刚才那人嘴里喊着这姜慬“大当家”,想必这姜慬应该是这浮水码头管事的人,或许他消息比较灵通,说不定可以托他帮忙打听打听洛宁的事。
“进来进来,这是我房间。”姜慬见雨越下越大,忙把阴叶拉近了房间,对他说,“六年前,你从境云派出逃,来到这浮水码头搭船去界川城,你忘啦?”
姜慬还蛮倔强,还在试图提醒阴叶。
阴叶摇头。
“真要命。”姜慬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你是不是小叶子啊?”
姜慬已经开始怀疑起了他自己,怕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这下阴叶点头了,解释道,“我六年前从羽化阁上摔下,很多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啊?”姜慬感叹着,“你这么可怜啊,什么时候的事啊,从枉欲海把你好不容易救回来,你怎么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啊!”
姜慬边说边全方位打量阴叶,“我看你现在挺好的,小叶子,你命很硬啊!”说着还给阴叶比了个大拇指。
“那个,敢问师兄,你刚刚说我擅自从境云派出逃?能详细说说吗?”阴叶有点震惊,万万不敢想象自己还能干出“出逃”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姜慬调整了坐姿,“六年前,我还没与码头大当家的女儿成亲,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工,有一天,天气阴沉可怖,一看就是马上要下大雨了,我就没有出海,然后就看见你背着个包袱上了一艘去往界川城的船。”
“我寻思着你才成年啊,怎么就能让你独自下山采买呢,心想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姜慬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的很低,这样的说话腔调绝对是境云派弟子无疑了。
“当时的我,正在后悔自己年少轻狂,竟然妄想独自下山谋生路,又奈何门规摆在那儿,要是冒然回去定会被师父扒皮抽筋的。”说着说着姜慬脸上露出而立之年男子不该有的坏笑,凑近阴叶说,“师父的脾气,你懂的。”
听姜慬说道到这里,阴叶已经绝对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境云派的弟子了。这种绘声绘色说故事的样子,可不就是整个门派惯有的作风么。
姜慬继续说,“然后我想着举报你出逃也许可以戴罪立功,便立马回境云派报信了,没曾想,在半路就碰到了白石师伯,他也正在寻你呢!”
“我们赶回码头时,你的那艘船已经出海半个时辰了。然后白石师伯就抢了艘小船同我一起,往枉欲海深处找寻你。”姜慬停了停,“小叶子,你当时是干嘛去了啊?哦,你不记得了。”
姜慬自问自答,顿了顿,又继续说,“当时风浪大的简直是惊心动魄,我差点以为我会死在枉欲海!当时我就问师伯,我问他如果我们有幸活着回到码头,能不能让我重回境云派,然后师伯说‘不能!’,哎,当时我的心真的是凉透了。”
见姜慬把话题扯远了,阴叶不得不开口说,“那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也算你运气好吧,当时正是枉欲海十年一遇的大涨潮,那风浪的方向正好向着码头,所以你搭的船没开的太远。”
姜慬描述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你的那艘船撞在礁石上,被裂成了两半,当时除了你,我和师伯还救下了不少人,里面就有你嫂子。”
说着说着姜慬不知怎么的竟害羞了起来,又立马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找到你的时候,你头上全是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了,这样算起来,你之后又从羽化阁摔下来,可不得失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