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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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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姜大嫂个性本就大大咧咧,不顾及上半身没穿衣服的男子,还是霍深言平日里被子衿服侍惯了,对男女有别本就不怎么讲究。
阴叶一进去就看见姜大嫂正毫不避讳的往浴桶的缝隙里放烧红的石头,而霍深言已经泡在那桶中了。
海边风大,火烛不好点。阴叶调整了好几个位置,才在屋里的八个方位上找到几处吹不到风的位置。
“哎哟,这是要做法事吗?”
姜大嫂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发现房里点了这么多火烛,一脸惊讶。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我…喜欢亮堂一点…”阴叶牵强地解释。
“哦哦,亮一点好。”姜大嫂附和的颇为勉强,“你们还没吃过饭吧,被子先搁床上咯,委屈你俩挤一挤了。”
姜大嫂做事很利落,还没等阴叶反应过来,就不见踪影了。
霍深言闭目养神,凤尾鞭和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了一边,一副没有丝毫防备的样子。
阴叶犹犹豫豫,有点不好意思走近,但又想知道桶里的水温如何,还在酝酿是否在屏风外伸个手去探探水温。
没曾想,姜大嫂又突然端着一个大锅进来。
把他吓得差点把屏风整个推到。
“那位伤风的小兄弟,喝点粥会舒服一点。”姜大嫂目不斜视,“我也来不及给你们做什么好吃的了,阿壮的姥姥刚过世,我得要去帮忙。”
姜大嫂为人有些爱操心,硬是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心离开。
阿壮……好熟悉的名字,不就是上次在玄音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子么。
阴叶刚把门关好,转身发现霍深言已经坐在床上了。
“有没有好些?”阴叶问。
“头晕。”
霍深言也不是没有生病的经验,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予理会,没几日便好了。他也从不会因为生病而和人示弱什么的,因为没什么小伤小痛是他不能忍的。
反而现在,他并不想在阴叶面前如此羸弱,却又好像不可控的,真的有那么点不舒服了。
“是不是泡太久了啊?”阴叶走近床边,又摸了摸霍深言的额头,“还是好烫。”
霍深言自己也摸了摸。
虽然泡了热水,但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便也只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睡一觉可能舒服点,明天要是好一点了,我再送你回山庄。”阴叶在床边说。
霍深言没说话,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怎么这么想把我送回山庄。
锅子上扣了两个碗,碗很干净,粥也很香。
阴叶觉得霍深言应该饿了,便盛了一碗出来。那粥盛在碗里面温度也刚刚好,摸着一点也不烫手。
“霍少庄主,霍少庄主,霍……”阴叶见霍深言没反应,多叫了几遍。
霍深言还是没有反应,阴叶只好凑近了一些,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谁曾想,霍深言突然就坐了起来。
问道,“我没有名字吗?”
“啊?”阴叶先愣了一下,但又似乎马上领会了意思。
霍深言接过碗,低着头,慢慢地吃了起来。
阴叶坐到床边,看着霍深言吃的很香的样子,觉得有点滑稽,笑着问,“是饿了多久了?”
霍深言答,“两天。”
两天……
想到元总管说过,霍深言被霍庄主“小罚”两天的事,瞬间阴叶脸上笑意全无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阴叶情绪上的变化,霍深言开口说道,“你推断的没错,一切都是祁翱无中生有。”
听到这话,阴叶也是松了一口气。
境云派名声没坏,便是好事。
阴叶问,“是他自己承认的?不能吧。”
“嗯,一开始不认,后来……”霍深言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样?”阴叶追问。
“后来子衿发现他不能碰艾草,我就……”霍深言顿了顿,“我就抓了一把往他嘴里塞,他就怕的全说出来了。”
霍深言说话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还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着,像阴叶这种温和的个性,怕是不会喜欢用如此粗鲁的方式处理问题吧。
没想到,阴叶却笑出了声。
笑了好几声,才说道,“真是大快人心!”说完嘴角还挂着笑容。
霍深言将碗里的清粥喝的干干净净,把碗递给阴叶,问,“何时回山?”
阴叶接过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想先去找洛宁。”
霍深言早就料到他阴叶会这么说。
“到哪里去找?”
阴叶把碗放在桌子上,回答道,“姜师兄说先在码头上问问看,实在不行他说有个叫回环楼的地方,可以帮忙找人。”
回环楼……
霍深言没有多想,便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阴叶心里咯噔一下,定定看着眼前这个还在发着烧,头发湿漉漉的,为了自己被罚跪了两天,才喝完一碗清粥的人。
霍深言见阴叶没有反应,便只好躺了下来,怕自己再多说半个字,又要听见“把你送走”这样的话了。
阴叶帮霍深言掖了掖被子,小声说道,“谢谢你,阿言。”
次日清晨,霍深言被一声号角声吵醒。
这样浑厚、连绵不绝的号声,大约也只有在浮水码头这种地方才能听到。
霍深言坐起身,便发现叶阴靠在床的边边上,手里拿着本书,像是看书看得累了,到现在还没醒。
晚上的时候,阴叶被烛火晃的睡也睡不着,便在房里找了本书看,好不容易看得眼睛发酸,霍深言一会儿说热,一会儿又要喝水,弄得他又担心的不敢睡了。约莫差不多天亮了,才合的眼。
霍深言刚想帮他盖盖被子,才抬起手,阴叶就醒了。
浮水码头和境云派简直就是两种风格。
才一大早,每个人看上去便都是忙忙碌碌的样。
码头的地势不高,不能将枉欲海尽收眼底,只能闻到空气里海水淡淡的咸味。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海面像是洒满了金光,水天一色,美极了。
睡了一晚,除了膝盖还有些酸痛,霍深言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
“好点了吗?”
阴叶的寒暄让霍深言有点“戒备”,他仗着世间没有读心术,便很镇定地回答道,“还有点头晕。”
阴叶想着,是啊,毕竟罚跪了两天啊,哪有这么快能恢复的,寻常人连几个时辰都不一定坚持的下来。
哎,还是怪自己,连累了他受罚……
见阴叶满脸内疚,霍深言瞬间便诓骗不下去了。
“好像不晕了。”
“小叶子,看看师……大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姜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大筐,直接闯进了门。
“看看!”
姜慬从筐里拿出了个什么活物,举到阴叶面前,“没见过吧,这是海龟,个头大不大,我还把它拴起来了,来,拿着!跟遛狗一样,怎么样,好不好玩!”
之见那海龟身上被红色的棉线五花大绑,棉线衬在龟壳之上,看上去连成了个“米”字。海龟好像被吓破了胆,脑袋一直缩在龟壳之中,没有一点要伸出来的意思。
大约是在阴叶十一、二岁的时候,姜慬下的山,所以在他眼里,阴叶一直是一个稚嫩的小小少年。
而峻嶙山上,也是没有海龟的。
刚下山来的阴叶当然会对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充满好奇,便接过大海龟,像是得了什么稀罕物一样满脸喜悦。
姜慬注意到阴叶身边的霍深言,见他和阴叶关系还不错,便大方地用从筐里又拿出一个大海龟,说道,“来,也给你一个。”
霍深言愣了愣,把海龟接了过来。
在归心山庄的时候,有什么稀罕物,霍夫人只会留给霍移,只有霍庄主才会给霍深言找点玉佩啊什么的,都是些看着很贵重,实际上没什么意思的东西。
所以,霍移有的他没有,他有的霍移没有。
霍家兄弟心里好像一直没有“分享”这个词。
可现在,他和阴叶手里都牵着大海龟,霍深言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师兄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姜慬自以为把声音压得很低。
霍深言和阴叶两人,一人牵着一只海龟,一路跟在姜慬来到后厨。
姜慬神神秘秘端出一个锅子。
那锅子和昨天盛清粥的锅一模一样,可能就是同一个吧。
姜慬找了张桌子,把锅稳稳地放在上面,一把掀开锅盖,兴奋地说道,“看看这是什么,是鱼汤!”
“这可是我早上刚刚打回来的鱼啊,刚刚做的,可新鲜了!”姜慬的情绪从刚刚送海龟开始,就一直高涨到现在。
“哇,鱼汤啊!”阴叶也是万分激动。
霍深言沉默。
大概只有境云派的人才能懂他们此刻的心情吧。
“来来来,快喝啊!”姜慬招呼道。
大概是注意到霍深言和阴叶手里的大海龟,姜慬一手捏住一根棉线,将两只海龟一把拎到自己手里,敏捷地将两条红棉线系在了一起,用桌脚往一压。
两只海龟被红线连在了一起,任凭在绕着桌脚打转,也终归跑不出彼此的视线范围。
阴叶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鱼汤,赞叹道,“第一次喝鱼汤,真好喝。”
可能怕霍深言觉得奇怪,阴叶解释,“我们峻嶙山上没有鱼的,所以……”
“嘘……”姜慬示意阴叶不要提“峻嶙山”这几个字,“别让阿柔听见。”
阿柔应该是姜大嫂的闺名吧。
“哎,但是总有一天,我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阿柔。”姜慬一口气喝下一碗鱼汤,感觉像是喝了一大碗酒,“既然真心相爱,就不能有所隐瞒。”
阴叶觉得姜慬说的很对,但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姜慬又说,“老天爷给我机会,让我能够在枉欲海,这么大片海里把她救上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阴叶问。
“说明这就是命!中!注!定!”姜慬说得开心极了,“小叶子啊,我们要学会思考,要会揣摩,人生苦短,万万不可虚度啊。”
完全听不懂,阴叶还以为姜慬疯了。
可霍深言听的倒是认真,说道,“受教了。”
“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哈哈哈……”姜慬说得起劲极了,却又语气一转,“好了,我去找阿柔了,看看阿壮那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阿壮可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常会去玄音坊?”阴叶问。
姜慬点头,“阿壮的模样看上去不大,其实已过幼学之年。”
霍深言也看向阴叶,“你认识?”
“嗯,上次在玄音坊见过一次。”阴叶回答。
“阿壮也是可怜啊,一直和姥姥一起生活,现在姥姥也没了,真成了孤儿了。”姜慬想了想,“小叶子,不然你把他带回境云派吧。”
姜慬脱口而出“境云派”也没顾及到一边的霍深言。
霍深言便也静静地听着眼前两个师兄弟闲聊着,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静地喝着鱼汤,不仅对这一切一点都不排斥,似乎还很想参与。
绕过姜慬的矮屋,还有一排连着片的房子。房子看上去有点破烂,但每家都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晒着一些海货。
阿壮的父母很早就都不在了,他一直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平日里,阿壮很懂事,会帮着奶奶干些活,虽然奶奶年纪很大了,也病了好些年,但总是笑容满面。
想必,阿壮奶奶一定很舍不得阿壮。
想到这里,姜大嫂潸然泪下,紧紧搂着阿壮,哭成个泪人。
门外,走来一位黄衣女子,她身后还跟了一个扇着扇子的男子,那男子是沈昱。
阿壮看到女子便喊了一声,“之南姐姐!”
黄衣女子是之南,得知了阿壮奶奶去世的消息,便从玄音坊赶了过来。阿壮奶奶于她有一饭之恩,之南经常会来浮水码头看望这对祖孙。
之南摸了摸阿壮的头,说道,“你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办呢?”
姜大嫂与姜慬没有子嗣,也有动过收养阿壮的念头,但是平日里浮水码头人多事杂,也实在没有办法好好照顾阿壮。更重要的是,阿壮机灵聪慧,一直待在码头这样的地方,怕也是耽误了这孩子。
阿壮没有说话,可怜巴巴地揉着眼睛。
姜大嫂说道,“之南姑娘,能否帮阿壮找一户好人家?”
“玄音坊也是个不入流的地方,我也不愿阿壮干一些打杂跑腿的活。”之南说道。
听到之南说这样的话,沈昱像是有话要说,将之南拉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