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江医生，我也好想有个家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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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病人的去世，对陆江沉和沈黎的打击都有点大。
又或许是因为陆江沉还听到了沈黎的那番话，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刚刚去世的那位病人，是他进这个医院以来，接手治疗的第一位病人。
他早就知道医生这个行业会面对生死，应该习惯才是。
可他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徐熙走过来带给他一瓶水，安慰着：“这就是我们的职业，天天都在面对生死离别，我知道你不好受，但要赶紧打起精神来啊，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救呢，陆医生。”
“嗯，我知道，我没事。”陆江沉淡淡地应了一声。
徐熙见他还是这个状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也的确不是安慰几句。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办，就瞥见了从病房走过来的沈黎。
沈黎也对上了她的目光，随后余光一瞥，看见了状态不太好的陆江沉。
“这是怎么了啊？”沈黎戳了戳徐熙的胳膊问着。
“因为刚才的事，你去安慰安慰他吧。”徐熙看到她就和看到了救星似的，赶着把沈黎给推过去。
沈黎被推到陆江沉面前都是懵住的，陆江沉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双鞋子，同样也一愣。
他抬起头，和尴尬的沈黎一个对视。
“哈，江医生。”她尬笑了一声。
然后从背后塞了个蛋糕在陆江沉的手里，她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恍惚。
“江医生！不开心就吃点甜的吧！”
说罢，沈黎就急着走开了。
在走之前，她已经在心里悄悄地和自己的小蛋糕说再见了。
就牺牲一次，就那么一次！
于是陆江沉就看着她，看着对方不舍不太情愿的样子，可还是把蛋糕塞进了自己的手里，然后离开。
明明那么不愿意，可还是为了让他开心点，把自己最喜欢的蛋糕塞给了自己。
他的心上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说不明也道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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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黎躺在病床上休息。
病房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她喊了沈黎一句：“阿黎。”
闻言，她抬起头，看见自己姐姐沈纷，还有在她身后的姐夫柳旭。
“姐？你怎么来了？”她看见沈纷来了，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沈纷见她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听到她半夜高热不退，她又抽不出空来看她，在心里担心了好几天。
“还不是你，前几天听徐熙说你身体状况不太好，真是给我吓死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沈纷走过来坐下，摸了摸沈黎的脑袋，满脸的心疼。
最近她实在是没有空，照顾不到沈黎。
好在沈黎也明白她的难处，从来没有说过些什么。
“放心啦，我没事。”沈黎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
“对了，今天怎么姐夫都给你一起来了？”她冲着面前的柳旭打了个招呼，问着。
“他也不放心你，想和我一起来看看你。”
自从沈黎生病后，沈纷和柳旭一直都很关心她。
毕竟自从她们爸妈去世后，沈纷就沈黎这么一个亲人了，如今又遭到这个病，柳旭很心疼自己的女朋友。
这不，两个人终于要结束爱情长跑，要结婚了。
这也算是这半年里，最让沈黎开心的一件事了。
“辛苦你们啦，还特地跑过来看我，放心吧，我没事的。”
“嗯，你好好的姐姐才放心知道吗？”沈纷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她才一阵子没来，感觉沈黎又瘦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泛苦，她们一家人的命数，都实在是太苦了。
柳旭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才想起来今天过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可是想到那件事，沈纷面露难色，她是真的怕沈黎会生气。
“姐，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沈黎看着她纠结的神情，不用猜都知道今天有事情要说。
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二十多年了，沈纷在想些什么，沈黎一猜就能猜到。
“阿黎，姐姐有件事得和你说......就是后天爸妈祭日的时候，姐姐可能没有时间去了。”
“那天你有什么事吗？”果然......沈黎猜到了，毕竟也没有其他什么事，能让沈纷那么踌躇了。
“那天我要去你姐夫家里吃饭，先前已经推了好几次了，这次要是推了，怕是会闹得不好看......
而且你现在身体也不适合出院，咱们明年再去好吗？”沈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妹妹的脸上表情，生怕她下一秒就生气。
这要是换做以前，沈黎大概早就生气和她吵起来了。
可是这次没有，她没有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说着：“好，那你们忙，不用管我的。”
她对沈纷的话没有半点异议，她甚至没有说。
也许......她根本就撑不到下一个明年。
所以沈黎在心里暗自做下了一个决定。
但沈纷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反常，她只是觉得沈黎这么大了，终于懂事了。
实际上沈黎也的确比她想象中要懂事很多，尤其是自从她生病了之后，比起一切，沈黎都是最希望沈纷可以获得幸福的人。
她能够好好的拥有一个幸福的家，的确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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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沈纷的确如她所说的一样，给沈黎发来了一张在饭桌上吃饭的照片。
照片里应该是在柳旭的家里，饭菜很丰富，看上去挺不错的。
沈黎回了一个表情包，没有多说什么。
她一如既往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现在是秋天了，外边的大树光秃秃的，掉了很多叶子，一点也没有春天那时候的生机勃勃了。
没有生气，就和她一样。
陆江沉还是照样子来看着她喝药，照常给她带来了蛋糕。
但难得的，今天她没有半点高兴兴奋的样子。
他顺着沈黎的目光望出去，看她蔫蔫的，自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太痛快。
平时开朗的像个小太阳的人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憋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来：“是......蛋糕不好吃吗？”
放在桌子上的蛋糕没有被动过，沈黎喝了药之后就不讲话了。
也没有以前喝药那副夸张的样子了。
很奇怪，行为种种，都让陆江沉起疑。
听到陆江沉的话，沈黎才转过身来，她勉强笑了笑回答道：“啊？没有，就是今天不太想吃，江医生，我留着明天吃可以吗？”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不对劲......很不对劲......
陆江沉一时被这样奇怪的气氛给弄愣住了，他在原地徘徊了半天，愣是没有编出一个安慰的字眼。
最后他只能说：“那我明天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那一蛋糕。”
他想着，吃点甜的，沈黎应该就会高兴起来了吧。
沈黎听着一怔，她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最后才应了一句：“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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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江沉看着沈黎喝完药就回家了。
她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太好，可他也不敢冒昧的过去问原因。
沈黎像是在等着些什么，可是知道夜色落幕，她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失望的暗下眼神，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小时后，晚上八点。
陆江沉在家里刚洗好澡，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就睡觉，他特地定了几个早起的闹钟。
明天要去给沈黎买蛋糕，她最喜欢吃的那一款买的很火，是爆款，他必须早点去排队，不然就会买不到。
可他刚定好闹钟放下手机，医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徐熙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慌乱：“陆医生，沈黎不见了！医院没有人。”
医院那边乱成了一团，本应该好好待在病房里睡觉的沈黎突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儿。
江暖和徐熙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闻言，陆江沉难得的慌起来，他急着穿好衣服，连头发都顾不上擦了，边说着话边往屋外跑：“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现在就回医院。”
“别，你先别回来，我大概能猜到她在哪里，我现在这边分不开身，还得麻烦你去帮我找找她。”徐熙在电话那头拜托他帮忙。
听到她的话，陆江沉往外冲的脚步才缓下来一些，“好，那你把地址发给我，不过你确定她一定在那边吗？”
“应该不会有错的，今天是沈黎她爸妈的忌日，江暖说沈黎和她说过，每到这一天她每次都会去哪里，拜托你了，找到人一定要和我说一声，我们都很担心她。”
陆江沉在听到今天是沈黎父母忌日的时候，目光一顿，怪不得她今天看上去那么不高兴。
他答应了下来，然后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报着徐熙给的位置过去。
路程不过十几分钟，却是陆江沉等待过最煎熬的时间。
下车后，外边秋天冷冷的风吹的他头脑有些昏，他急着赶出来，头发还没有擦干。
陆江沉在周围找了一圈，果不其然在一个小店门口找到了沈黎。
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桌上有好几罐被喝完的空罐子。
他走过去，看见她在偷喝酒，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点生气：“沈黎。”
“你自己什么身体是不知道吗？怎么还......”
陆江沉嘴边责怪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黎抬起头，眼睛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看着很委屈的样子，他的话一下子就收住了。
沈黎冲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喊着：“江医生？你怎么找到我啦！”
她笑着笑着，眼角的眼泪就划了下来，小姑娘一言不发的，开始自顾自啜泣起来。
陆江沉见状，叹了口气，找了个塑料椅子陪着她一起坐下来。
见她还打算继续喝手里的酒，急忙拦下来：“你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心情不好啊。”她一把抓住陆江沉的手腕，想阻止对方拿走自己的酒。
可能是哭了很久了，沈黎的声音鼻音很重，看这样子，听这声音，都像个小可怜。
“以前你心情不好不是都喜欢吃甜的吗？”
“那你现在带我去买吗？”她倏然松开拉住陆江沉的动作，眼睛盯着他问着。
陆江沉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最后点点头答应了：“行，我现在带你去买，你别喝酒了。”
“那好吧......”
听到她同意的，陆江沉替喝的有些模糊的她付了酒钱，拉着她就要走。
但沈黎在这里坐久了，腿都麻了，还喝的神志不清，根本走不动道。
“不行不行，我走不动。”她摆了摆手，刚从座位上起来腿就软了
陆江沉看她这样，只好又坐下来，“那我再陪你坐会儿。”
“可是不是要去买蛋糕吗？”
“那我去帮你买，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沈黎见他要起身，急急忙忙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又有些哽咽了：“你别丢我一个人。”
“可是你......再不去蛋糕店要关门了。”陆江沉真的以为沈黎很想吃蛋糕。
“那怎么办，可是我走不动。”沈黎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蛋糕，她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大半夜喝的半死不活，现在又要去吃蛋糕。
她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自己醒过来会不会被陆江沉给打一顿啊。
唉，管他呢。
“江医生，你能不能背我啊，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过去买蛋糕了。”她是真的神志不清了，浑身都是酒气，眼角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居然能对着陆江沉那张扑克脸说出这样的要求来。
陆江沉没有讲话，他愣了三秒回过神来，拒绝了。
然后沈黎就开始耍酒疯，她黏着陆江沉的胳膊不松手，黏了他好一会。
他被闹得没办法了，太阳穴突突地疼。
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等沈黎挂在他的背上，他才抽出空来给徐熙发了个消息。
沈黎在他背上嘟嘟囔囔着，时不时还开始唱歌。
真是喝酒喝傻了......
但陆江沉觉得自己估计也疯了，居然大晚上来陪着一个酒鬼。
他还问她：“你等会想吃什么蛋糕？”
疯了，他叹了口气，真是疯了。
算了，今晚就当他好心，陪陪这个小酒鬼吧。
“其实也不是很想吃......”她在他背后小声说了一句，可能是怕陆江沉真的会下一秒就生气把她给丢下去，连忙往回找补扯开话题：“江医生，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陆江沉没生气，因为他知道不能和酒鬼计较。
“你要不先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哭的那么惨。
下一句话他没说出来，主要是怕沈黎炸毛。
“我想来看看我爸妈，可是我姐说今年我们都不用去了，她说没有空。
往年我们都会一起去的，所以我就想等等她，可是到了那么晚，她都没有来。”沈黎说着说着又委屈上了。
直到她在医院吃好晚饭，看见沈纷朋友圈的一家人团圆吃饭，她才真的有些想掉眼泪。
她是希望沈纷幸福的，可是她又真的觉得，错过了今年，也许明年她就下去陪她爸妈了，她还是要去一趟。
“所以我就想自己去一趟，趁着晚上大家忙就跑出来了，可是还是来晚了，上面关门了。”
“我还是来晚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滚烫的泪珠掉在陆江沉的脖子上。
又哭了，陆江沉蹙了蹙眉头，以前他居然没有发现沈黎那么爱哭。
可听着她的哭声，他也有点心疼了，连忙安慰着：“还有明年的，没关系的。”
“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明年啊。”她大喊了一声，被陆江沉安慰的更难过了。
“会有的，你别那么想。”他抿了抿唇，情绪也有些低落。
他还是最见不得生离死别的。
沈黎虽然还醉的稀里糊涂的，但也很快察觉到了陆江沉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她倏然想起前几天，隔壁病房病人去世后，陆江沉很难过沮丧的样子。
于是沈黎问了他一句：“江医生，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这下换陆江沉沉默了。
他静静地背着沈黎走在灯光晦暗的马路上，头发有些长的遮住了他的眼睛，沈黎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像很久很久，他才回答：“嗯，会的。”
“那我努力晚点死吧。”沈黎没想到陆江沉会这么说，她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呢，于是她抹了一把眼泪，很郑重地说着。
陆江沉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摇了摇头，表情很严肃：“那你能不能为了我，努力活下去？”
“唔，难度有点大，我努努力。”陆江沉又回答了一句沈黎想不到的话。
她有些晃神，笑了笑应着，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说完话的两人思绪又飘远了。
沈黎待在陆江沉的背上，眼睛盯着旁边那家还开着业的餐厅，里边暖黄色的灯光很温馨，靠窗的一家三口正亲昵地吃着饭。
她就盯着那一幕，迟迟移不开目光。
陆江沉也注意到了，“怎么了？想进去吃饭吗？”
“不是。”沈黎摇摇头，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天：“就是有点羡慕。”
“羡慕什么？”
“羡慕他们都有一个家。
江医生，我也好想有一个家啊。”她手揽住陆江沉的脖子，声音轻轻的，又充满了遗憾。
闻言，陆江沉眼眸暗了暗，他没有接话。
半响，才说了句：“你还有你姐姐。”
“可是我姐也很快要有自己的家了。”她抢着反驳，可又笑了起来：“真好，我姐夫是个好人，他们一家人都是好人，不会觉得我姐有我这个生病的拖油瓶就对我姐有意见。
真的很好......要是我没有生病就好了。”
沈黎想了想，如果一切她没有生病就好了，或许她也会和她姐姐一样，找一个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一家圆满。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陆江沉显然无法对她这段话共情，但他还是执着地安慰着沈黎：“你会治好病的。”
他说出这句话，一时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安慰沈黎，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沈黎没有讲话。
过了很久，陆江沉突然想起了什么，喊着她：“沈黎。”
“嗯？”
“我有一个办法能上山，你现在还想上去吗？”
一听他这话，她原本迷迷糊糊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你说真的吗！山上的公墓已经关门了。”
“嗯，有一条小路，你想去的话我就带你去。”
“好！我想去的，谢谢江医生！”她眼睛亮了亮，试图和陆江沉说自己可以下来走了，不用他继续背着了。
可是陆江沉没同意，他执着地背着沈黎上山。
幸好山很矮，一点都不抖。
但路还是很远，到达山顶的时候，陆江沉额头冒出了很多的汗珠。
沈黎看着他一声不吭，但背着自己一句怨言都没有的陆江沉。
她贴着陆江沉后背，胸前那颗心脏跳的很快很快。
在他的帮忙下，沈黎还是在零点到来之前，到了她爸妈的墓前。
她无憾了。
哪怕没有明年，也没有遗憾了。
山顶的灯闪烁不明，陆江沉把她放下来时，已经浑身都是汗了，背后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一大半。
沈黎看着他的侧脸，瞥见他鼻尖上的汗珠，眼眶一热。
江医生，我好像真的要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江医生，我也好想有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