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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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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裴景越禀报完秋狩事宜,便问安告退了。
行经东宫营帐前,忽见夜色中奔出一道身影。
月色昏蒙,少女抽噎哭泣,教人望之心生怜惜。
裴景越定神辨认,竟是裴嫣。
“皇妹?”
裴景越敛了身后随从谈笑声,快步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裴嫣兀自伤心垂泪,不妨有人迎面而来。
她慌忙行了一礼:“四皇兄安好。”
不想被外人看见这副失态的模样,裴嫣低着头,转身匆匆逃离。
“皇妹且慢。”
裴景越追上前,挡了裴嫣的去路。
“发生了何事,惹得我们温仪如此伤心?罪过,实乃罪过。”
他怜惜地望着皇妹,目光微微一动,投向太子营帐。
那便是裴嫣奔出的方向。
裴景越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哦?”他故作惊讶,“莫非……是太子殿下让皇妹受了委屈?”
“这倒奇了,太子向来温润宽和,最是体恤,怎会将皇妹欺负成这般模样?”
他俯身靠近裴嫣:“皇妹不妨说与为兄知晓,为兄或可为你分忧。”
“多谢四皇兄挂怀,并无甚么大事。”
裴嫣摇头,伸手擦了擦眼泪,“夜色已深,我……我先回去歇息了,四皇兄请便。”
裴嫣转身欲逃。
裴景越追上,再度拦住了她。
“此言差矣,在四皇兄心里,温仪皇妹的事,便无小事。”
裴景越故作伤感:“皇妹这般推拒,可是心中生分,不愿与为兄交心?”
他黯然神伤,幽幽一叹:“是了,我自知远不如裴君淮。皇妹与太子亲近,相伴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我这般低微之人,岂敢妄求皇妹如待太子般待我,原是我自视过高了……”
“不,四皇兄误会了!”
裴嫣心善,焦急辩解,“温仪绝无贬低四皇兄之意,只是……只是此事不愿再提……”
“为兄亦见不得皇妹伤心落泪啊。”
裴景越眼神柔软,心疼她:“方才自贵妃处请安归来,见温仪皇妹深夜伤怀,形影伶仃,心中实在不忍,拦住皇妹多问了两句。多有叨扰,皇妹勿怪。”
男人叹息一声,酝酿情绪。
“想我生母身份低贱,未及江山安定便死在了战乱中。我亦是孤身寄人篱下,今见皇妹这般,不免勾起同病相怜之感。”
裴景越神情凄然,剖白身世以博裴嫣同情,话锋一转,又暗含讥讽:
“太子殿下乃帝后嫡子,天潢贵胃,顺遂无虞,那般云端上的人儿,如何能体察我们这等孤零之人的心酸苦楚?”
“这偌大的皇城,真正能懂皇妹心事的,怕也只有我这同命之人了。”
他刻意将二人归作一处,同病相怜。
“裴君淮那般冷情冷性,不解人意,同他相处真是委屈了皇妹。”
“太子皇兄并非故意欺负我。”
裴嫣摇了摇头,认真回答:“况且,本就是我误了时辰在先,累他久候……”
四皇兄看似情真意切,裴嫣却未轻易卸下心防。
她虽柔弱,心思却清明,对待不甚熟悉的裴景越,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疏离。
眼泪模糊了视线,裴嫣抬手胡乱擦了擦,一方干净的帕子忽地递至她眼前。
“用这个吧,仔细伤了眼睛。”裴景越温柔体贴。
“多谢四皇兄。”裴嫣依言接过。
她口中道谢,脚下却悄悄退后半步。
裴嫣心里明镜似的,四皇兄近来与贵妃走动频繁,这世间,何来无缘无故的示好?
“瞧这小脸,都哭花了。”
裴景越忽又取出一方新帕,倾身向前,“来,让皇兄替你擦拭干净……”
说着,手便向裴嫣面颊探去。
“不必劳烦皇兄!”
裴嫣迅速避开,态度恭谨疏离,“我自回去净面便好。”
裴景越动作一僵。
屡次三番遭到皇妹拒绝,不太妙。
裴嫣心性单纯,但不易哄骗。
男人唇边笑意不变,自然地收回了手,恍若这一尴尬的境况并未发生。
他自有盘算,方才之举,便是刻意要拉近与裴嫣的距离,做给那隐在暗处之人看。
夜色沉沉,皇妹背后凝着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是太子。
裴君淮疾步追出营帐,本欲向皇妹致歉,却意外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花前月下,夜景朦胧。
年轻男女相对而立的身影就这么直白刺入裴君淮眼中。
看着裴景越递出的手帕,看着他即将触碰到皇妹面颊的手,裴君淮只觉一股痛意直冲心口。
痛。
眼里痛,心里更痛。
一颗心被剜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裴景越得逞一笑。
他自有谋算,心知太子隐于背后窥视,愈发刻意凑近裴嫣,营造亲昵之态。
“夜深了,听闻皇妹前日还被猎场逃出的猛兽惊着,想必心有余悸。不如……为兄顺路,护送皇妹回帐歇息罢。”
裴景越眼神温柔,耐心关怀皇妹。
裴嫣本欲推辞,但“猛兽”二字勾起前日惊恐凶险的回忆。
裴嫣害怕。
她犹豫了。
“如此……便有劳四皇兄了。”
“你我兄妹,无须客气。”裴景越轻笑一声,抬手虚护在裴嫣身前,引着她前行。
临行前,男人侧首望向太子隐匿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极尽挑衅的笑。
不是在乎皇妹么?
被他抢走了。
他会一步一步,彻底取代太子的存在。
裴君淮通身温润气度,在夜色里陡然沉郁下去。
心头那股无名火愈烧愈烈。
“殿下,落雨了。”宫人撑伞趋近。
“还请太子殿下回帐安歇,秋狩在即,万望殿下保重身体……殿下!雨夜路滑,您这是要去何处啊!”
宫人焦急呼唤。
裴君淮恍若未闻,一把夺过伞柄,急步朝着前方一对兄妹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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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越一路将裴嫣送至营帐前,看着她掀帘入内,方才含笑作别。
“有劳四皇兄相送。”裴嫣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裴景越笑容温柔,朝她挥了挥手:“擦干眼泪,莫再思虑烦忧,好生安歇。”
裴嫣手扶门帘,不忘叮嘱他:“雨夜道路湿滑,皇兄归途也请当心。”
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帐外夜雨凄冷,帐内灯火温暖。
这一对兄妹临别关怀的温言软语,连同朦胧灯影下相对的身影,皆被裴君淮尽收眼底。
裴君淮立于冷雨中,心里恨极,悔极。
攥住伞柄的指骨一再收紧,力道之大险些将竹骨捏碎。
心底妒火灼烧,烧得他疼痛难忍。
分别时,裴嫣对裴景越一声又一声的叮嘱,本是寻常关心之语,在裴君淮听来却分外刺耳……
倏地,另一柄伞沿斜斜擦过他的伞面,激起一串冷雨溅湿了裴君淮的衣袍!
挑衅意味十足。
“夜深雨急,太子殿下不保重贵体,安居东宫营帐,却在这急雨中伫立,意欲何为?”
裴景越执伞而出,笑意盈盈盯着这位太子殿下。
“你同裴嫣说了什么?”裴君淮态度冷厉,“裴嫣心性单纯,你休要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挑唆离间!”
“挑唆离间?”
裴景越仿佛听到甚么极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声。
“皇妹受了委屈,我这做兄长的心疼妹妹,好心安抚她罢了。怎么到了太子殿下口中,竟成了滔天大罪?况且……”
裴景越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皇妹受了委屈,不正是拜太子殿下您所赐么?”
“你处心积虑亲近裴嫣,究竟是何意图!”裴君淮直指要害,针锋相对。
裴景越挑眉:“太子您此言何意?不过兄妹间的关怀问候罢了,殿下何须如此紧张,甚至误解为兄这一片心意?莫非殿下以为,我会加害于皇妹?”
夜雨潇潇,男人执伞立于雨中,笑容里的嘲讽溢了出来:
“我能有何不轨意图?也罢,也罢,想来太子殿下品行端方,一心只读圣贤书,自是不懂如何讨得女儿家的欢心。”
“巧言令色!你近日频频寻机接近裴嫣,诱她与你亲近!”
裴君淮看得透彻,冷声厉斥:“孤劝你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裴景越眸中笑意更浓:“可在皇妹眼中,如今为她遮风挡雨、予她慰藉的,并非太子殿下您,却是我这个不该亲近的兄长啊。”
“退下!”
裴君淮不再同他废话,直往裴嫣住处行去,欲将今夜误会剖白清楚。
“太子殿下止步。”
裴景越非但不避,反而挑衅似的横臂一拦,“皇妹方才哭得倦了,还是莫去搅扰为好。小王拙见,皇妹她……大概也不想见您罢?”
话音落下,营帐里的裴嫣似有所感,身影一晃,竟抬手笼熄了灯烛。
帐中暖光骤灭。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裴君淮望着黑暗中的营帐,呼吸一窒。
心脏沉沉下坠,压得他喘不过气。
帐内再无一丝声息透出。
皇妹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苛责言语都来得冷硬,让他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