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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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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稀稀拉拉下了一上午,但是说来也奇怪,钟表走过了十一点之后,绵延了数个小时的雨势,竟然立刻就止住了。
雨停归雨停,可是没有放晴的意思。外面依旧漫天乌云翻涌,遮天蔽日,阴风阵阵,不时就有闷雷声发作,轰隆隆的,就好像不停地敲在了秦怀镜的心头。
此时他就待在动物园门口的传达室里,修长的双腿交叠倚靠在动物园保安的那张躺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墙上的那块钟表,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把那块表生生从墙上剜下来一样。
传达室外的孟戈穿了件漂亮的粉红色礼裙套装和一身黑西装的玄虎站在一起,颇有种迎宾金童玉女的感觉。
孟戈从窗子里向传达室内看了看,转过头来低声同玄虎说:“老秦好像心情很不好。”
玄虎目视前方:“因为是那个人要来……我的心情也不好。”
孟戈抬手把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有时候,你所担心的事,不一定会发生。”
最先感知到有东西降临这家动物园的是飞禽区的那些观赏鸟类,拍打着翅膀不安地在鸟笼里横冲直撞,发出惊惧又刺耳的啼叫声。
那些兽类也感觉到了这种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纷纷躲进了笼穴里面,就连老虎妮妮也炸起了全身的毛,低吼着一步步退回了虎舍。
远在秦怀镜住处小阁楼里,躺在垫子上睡觉的浣熊顾菱也打了个寒战醒了,只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毛骨悚然之感。
孟戈感觉到动物们的异常后心疼坏了:“老秦,怎么办,他们快吓死了。”
秦怀镜扭脸吩咐玄虎:“去广播室放曲欢快的调子来给他们听。”
玄虎答应了,快步去了广播室,没过一会,整个动物园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当中。
孟戈和秦怀镜面面相觑,他们明明是在等冥差们的灵车,但是现在背景音乐一起,画风突变竟然活像接亲。
秦怀镜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在这种音乐里接见的人,就觉得晦气。
孟戈:“这只傻猫,放这种音乐,是想娶媳妇了吗?”
不可否认的是,好像确实有点用。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慷慨激昂的乐声,远处一行漆黑的豪华车队缓缓地行驶到了动物园的门口。
奢侈低调且阴森,是那些家伙们的一贯派头。
秦怀镜早已司空见惯,他默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同时也嗅到了空气中纸钱被焚烧殆尽后又被雨水濡湿的特殊气味。
最头里的那辆车在秦怀镜的面前停住,穿一身黑色正装的司机先下了车,对着秦怀镜鞠过躬后拉开了后排车座的车门。
秦怀镜按捺住不悦,往车里瞟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坐在后排车座上的那个男人,西装革履,他的上衣左前襟处也别了一枚秦怀镜的同款钻石胸针。
男人长相是真的好,但是脸色也是真的臭。
冥司标配的毫无血色惨白面皮,五官轮廓甚是英气俊美,只是眼圈青黑带着一种疲态,周身都围绕着一种被压榨过度睡眠不足的冲天怨气。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男人按下了他面前悬浮着的那枚全息按键,刚才还戴在他眼前的那副极具科技感的智能眼镜就自动折叠收回到了他的耳后被他摘了下来。
男人扭脸望着秦怀镜,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陆大人?”秦怀镜有些吃惊,然后忽然想到了之前白重泽所说的情况有变的事。
来者并非他所想的倪衡,而是冥司里的另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陆剑辰。
此人比秦怀镜官高一级,不在冥差之列,位居判官,掌冥司功过赏罚,人称,陆判。
阴森而暴躁的陆判官一向杀伐果敢不与他废话:“换音乐。”
秦怀镜立刻通知玄虎换了音乐,然后才迎接这位判官大人下了车。
孟戈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喊人:“陆叔叔好——”
“好,许久不见,”陆剑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想出下半句,“更漂亮了。”
陆判官显然是不常夸人,所以这话说着非常生硬。
秦怀镜:“陆大人光临大驾,寒舍蓬荜生辉。”
陆剑辰径直往动物园里走:“你别跟我拿腔拿调,我最受不了你们那套。”
秦怀镜就跟在他后面,孟戈跟在秦怀镜的后面,外面一群穿黑西装的冥差迅速把整个动物园都给封锁了起来。
“我陆某,生平见到那悠闲自在不上班的人就生气,你少跟我说话。”陆剑辰才懒得和他拐弯抹角,“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就是来走个形式,我转完一圈就走,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秦怀镜微笑着:“属下哪敢浪费大人的时间,只是许久不见大人,想念得紧,所以专门备下了牌局,一是给大人接风洗尘,二是我最近牌技精进不少,想与大人切磋一番。”
陆剑辰本来是在前面快步走着,目光扫视过动物园内的各个笼舍,周身气场震得那些飞禽走兽全都屏声敛气,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听见秦怀镜提及“牌局”这两个字之后,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冥司无人不知,陆剑辰陆判官和冥差白重泽,乃是冥司百多年来的两大顽固毒瘤,原因无他,白重泽好色,陆剑辰好赌。
据说这位陆判官当年活着的时候就嗜赌成性,跟阎君楚子期赌牌输了,倒欠冥司一千年阳寿,迫不得已才去冥司做了全年基本无休每天都要加班的判官。
做判官之后,旧习难改,得了空就摸上牌桌钻研赌技,跟各路人马切磋交流之后,隔上三年五年就会再去找阎君比试。
从数百年前的骰子算筹,到后来的麻将卡牌,再到现在的全息竞技类对决赛,陆判官倒欠冥司的阳寿已经从一千多年变成了上万载。
“什么牌局?”陆剑辰果然上道。
秦怀镜:“经典麻将,三缺一。”
冥司的技术革新很快,但是陆剑辰有点老古董的通病,跟不太上时代,所以,最喜欢玩的还是骰子麻将之类。
人有嗜好必为其所累。
因此,搜查动物园的事就被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做,定力不足的陆剑辰被秦怀镜两句话就拐上了牌桌。
所谓三缺一其实只是秦怀镜临时编的借口,身边的孟戈算一个,把广播室里的玄虎也给叫来,四个人才勉强凑了一桌麻将。
秦怀镜原本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延住陆剑辰一段时间,从他嘴里往外套套话,只是,他没有摸对现在的形式——他们这里牌技一流的孟雍现在不在这里。以往打牌都是孟婆两姐妹带他一个轻轻松松,但是现在的玄虎压根不能当孟雍来用。
秦怀镜牌技很烂,玄虎根本连有几张麻将牌都不清楚。
两个人往牌桌前一坐,牌技倒数第一的玄虎时不时地瞥一眼牌技倒数第二的秦怀镜,用眼神向他求助。
秦怀镜只好单手扶额做思考状,另一只手悄悄地放在桌角给玄虎做提示让他出哪张牌。两个人相互配合,也算是勉强支撑了几个回合。
陆剑辰才看不见这些,往牌桌前一坐,眼里就只剩下麻将了,手里麻将搓了几圈下来,只觉得通体舒畅身心愉悦,感觉黑眼圈都消下去不少。
孟戈出牌:“幺鸡。”
陆剑辰紧跟着:“杠。”
下一个又轮到玄虎,玄虎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牌,不知道该出哪张,只好再次望向秦怀镜,希望获得他的指点。
秦怀镜在桌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犹豫了半天也决定不了该让玄虎出哪张。
陆剑辰这把牌很好,打的他正在兴头上,一抬头就看见秦怀镜跟旁边玄虎在“暗通款曲”。
“你俩干嘛呢?!”陆剑辰一声呵斥,惊得秦怀镜赶紧把手指缩了回去攥成了拳头。
秦怀镜这边是指望不上了,玄虎只好看了看另一边的孟戈。
“?”孟戈睁着一双纯真的圆眼睛很不解地望着玄虎。
孟戈的亲娘,冥司的正牌孟婆,日常拉扯两个女儿的时候,不是把她们放在汤锅边上就是放在麻将桌旁,这样长起来的孟戈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连麻将牌都不认识的。
玄虎左右两边都没有得到助力,只好硬着头皮瞎出了一张,然后就又被陆剑辰给呛了。
“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故意放水是不是?这么玩还有什么意思?”陆剑辰直视对面的玄虎,“不要学老秦教给你的那一套,拿出你最真实的水平来!”
玄虎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看着夜叉似的陆判官不敢说话,秦怀镜赶紧跟着胡乱出了一张牌:“陆大人不要吓他,我们认真打就是了,八万。”
牌局还在进行中,但是秦怀镜显然心思并不在麻将上面,所以瞅准时机就斟酌着发了话:“陆大人玩的可还高兴?”
陆剑辰经过刚才那个事以后,一直小心留意着对面的玄虎,感觉对方出牌路数诡谲莫测,每一张牌都出在了他的意料之外。
“还行吧……”陆剑辰抬手摸了一张麻将牌,“比跟那条狗玩强多了。”
“白重泽那个牲口,天底下没有他算不出来的牌,他高兴让谁赢谁才能赢,跟他玩没意思。”陆剑辰背着白重泽吐槽他,不过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补充道,“不过那条狗不在,气氛冷清了不少怪不适应的。”
秦怀镜轻笑:“陆大人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