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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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时深自觉是个特别有人性的老板。
平安夜的下午，他把工作室里所有的有伴没伴的成员都轰出去过节了，自己一人处理剩下的工作。
圣诞特刊发出，鹿时深做了第一个读者，细细检查，看到才发出去几分钟就已经有了几十条阅读量，心中满足。
他忽然想，其实，这世界上应该有不少人并不过圣诞节？
如此，今天也不过是平凡生活中的平淡一天。过节什么的，只是给辛苦一年想要休憩、想要相聚的人们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而已。
听说今晚会有猛烈冷空气来袭，这算不算是天公作美，给那些想和爱人拥抱的人创造了客观条件？
鹿时深走出汇隆广场时，天已经黑透，气温下降得更猛。杨柳南路一个月前就满是圣诞氛围，今日更甚。
梧桐树上缠绕的彩灯此时全部都点亮了，每个商店橱窗里都有圣诞树，都堆着五光十色的礼物盒，都在放欢快温馨的圣诞歌曲。
他独自走在光影交错中，产生了一种与世界脱离的感觉。周围越热闹，他越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经过一家玩具店的时候，他听到了一段无比熟悉的旋律，是《红鼻子的鲁道夫》。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一个多月前，陆时生背着他走过这条路。那时还不似今天有这样浪漫的气氛，但路灯下，梧桐树影斑驳，他都小心刻进了心里。
陆时生会不会也是一个人过节？他有那么多暧昧对象，被自己拒绝了，一定会去约别人吧？不过，陆时生和谁一起过节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鹿时深走进云苑小区，楼道门上的传单勾了注意力。绿地公园今晚开辟了一块区域作为露天影院，可以开车去，也可以自带露营设备。
这活动宣传了好久，他其实挺感兴趣，可惜他既没有车，也没有露营设备，更没有可以一起看电影的人。
鹿时深一开家门，果然大陆已经乖乖等在门口了。
“大陆，今年圣诞节又是咱俩过。”鹿时深挠了挠大陆下巴，“今天给你加餐好不好？”
……
人的大脑构造挺奇怪。
有些念头一旦产生了，就很难无视。它们会像被吸进气管的细小灰尘，每时每刻骚扰你的正常呼吸，非要打一个大喷嚏才能好。
等鹿时深回过神，他已经牵着大陆站在了绿地公园的露天影院里。他只带了块一次性餐布，在一众精良的露营设备里，显得格外寒酸。
影院前排区域预留给了露营游客，后排划了车位供人停车。鹿时深带着餐布和大陆，躲到了露营区最后。
冷空气大概开始过境了，风呼呼地往脸上招呼，感觉可以把圣诞老人的雪橇直接掀翻。
鹿时深被吹得透心凉，一个大喷嚏打得脑仁疼。他怪自己冲动，打算在冻感冒之前和大陆一起回家。
大陆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食物芬芳，灯光温馨，偶尔能听见别的小狗的叫声，他好奇又兴奋，兀自往停车区域走。
鹿时深一拽牵引绳，问：“大陆，你去哪儿？我们回家了。”
大陆不乐意了，他刚才从一众纷杂气味中闻到了熟悉味道，执拗地要往那味道的方向去。
“大陆？”鹿时深被大陆拽着走进停车区域，“我们从边上走也能出去，车太多了，危险。”
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近，大陆更加兴奋，就小跑了起来。鹿时深没防备，差点让牵引绳脱手。
他跟着大陆加快脚步，可停车区域车接着车的，大陆到处乱转，最后居然带着牵引绳钻到了一辆车子下面。
鹿时深这下傻眼了。他不能跟着大陆一起从车底下钻过去吧？可他又不敢太用力拉扯，怕牵引绳缠绕会伤到大陆。
正纠结着，车子前走出来一个人，是蓝鹤远，身后还站着陆时生。
最可怕的是，大陆这时候正毫无防备地绕着陆时生的裤腿猛嗅。
鹿时深惊得说不出话来。看来，陆时生没有约到自己，转头就约了蓝鹤远。
陆时生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看来，今晚约了别人，是鹿时深编出来的借口。
大陆困惑地忘了叫，它看看自己的铲屎官，又看看陆时生，不明白这个陌生人身上怎么会有熟悉的味道。
最后，还是蓝鹤远率先开口，笑眯眯道：“鹿老师，平安夜快乐！你也来看电影吗？你的车停在哪儿？”
鹿时深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不是，我来遛狗。”说完，便后悔不迭。
鹿时深这回答把热情的蓝鹤远给答懵了。
陆时生听完这答案终于回过神，哂笑道：“鹿老师，挺有创意的，在露天影院遛狗。”
“不关陆律师的事吧？”鹿时深冷冷反驳，用力一扯大陆。
大陆感到铲屎官心情不佳，幽怨地看了陆时生一眼，灰溜溜想回到鹿时深身边。可这一走，相当于把牵引绳在车轮下绕了一圈。
“哎，大陆！”鹿时深大声制止，喊出口才发现自己喊漏嘴了。
陆时生自然听见了这称呼，蹲下来薅住了大陆，露出玩味的表情，问：“它的名字叫大陆？”
夜色掩盖了鹿时深瞬间烧红的脸，他慌张道：“这也不关你的事。”
“来都来了，不如一起看电影吧？”蓝鹤远尴尬提议，他察觉二人之间气氛不对，“人多热闹。”
“约会还讲究热闹？蓝老师想法挺别致。”鹿时深没好气道，又怕不满得太明显，找补道，“今天装饰灯够多了，我就不发光发热了。”
“鹿老师误会了！”蓝鹤远赶紧解释，“我听说陆律师没约到你，就厚着脸皮蹭个现成。”
陆时生不想再调戏那人，人家把自己送上了门，他怎么可能眼睁睁放走，遂问：“晚上还有约吗？一个人的话，留下一起吧。”
蓝鹤远也帮腔说：“鹿老师，来吧！你看，大陆也不想走。而且陆律师带了好多酒和吃的，我们两个肯定消灭不掉。”
鹿时深其实挺想留下，尤其他听到蓝鹤远的那句解释之后。
……
陆时生的SUV后备箱，并排坐两个人很宽敞，坐三个人就有点局促。
鹿时深和蓝鹤远各占一个位置，陆时生只好坐在备用的小马扎上，两条长腿蜷得特别憋屈。
蓝鹤远捏了捏鹿时深的呢大衣，说：“今天晚上降温，你穿这么点儿，一会儿肯定冷。”
陆时生闻言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捞了自己脱在后座的羽绒服，扔给了鹿时深。
“我不用。”鹿时深不太好意思地谢绝了。
他觉得自己挺过分的。编了理由拒绝别人，却又突然出现，还插足别人的约会，占了别人的座位，甚至还要霸占别人的外套。
“穿上吧，病了又怪我。”陆时生这次没理会他的拒绝，又从后座扯过一条小毛毯，“你们两个盖着点腿。”
鹿时深不再挣扎，听话盖好，而后微微低头假装玩手机，实则隔着刘海偷看陆时生的一举一动。
那人蜷在马扎上，点着了野炊炉，就着一只小铁桶煮红酒。倒一整瓶红酒，放入提前备好的苹果片、橙子片和柠檬片，再加一袋香料，放一小把冰糖。
行云流水的动作，被一双修长的手做出来，就像油画一样好看，让鹿时深舍不得移开目光。
陆时生现在应该不太打球了，手指骨节不如以前凸出。不过，这手指敲击键盘应该也很优雅，切水果的时候应该也很灵动。
野炊炉火焰的一点点光亮照着陆时生的下半张脸，板正的嘴角，笔挺的鼻梁，真是一张好看又坚决的侧脸。
但陆时生的眼睛掩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鹿时深痴痴想着，陆时生会不会也在琢磨着自己呢？他发出了平安夜邀请，所以应当是希望见到自己的？明明拒绝了，又口是心非地出现，会不会让陆时生觉得他虚伪？
“想什么呢？”陆时生递过来一只不锈钢小杯子，浅浅一杯底的热红酒散着甜蜜醉人的香气，“尝尝看。”
鹿时深抿了一口，煮过的红酒入口就温暖全身，水果的清淡甜味和浓郁的香料气息冲淡了单宁味，只一口就尝到圣诞味道。
“好喝。”鹿时深称赞，发现不锈钢杯子只有两只，他和蓝鹤远一人一只，陆时生好像只能用桶喝了，“我是不是占了你的杯子？”
“喝了一口就醉了？我喝了酒，谁来开车？”陆时生无语道，“而且我胃不好，非必要不喝酒。”
鹿时深手下动作一滞。那天聚会，他明明淡定地喝了那么多高度酒。而且，原来他真的胃不好。
鹿时深又想到什么，摸了摸正趴在他和蓝鹤远中间的大陆，问：“你不怕狗了？”
“人是会变的。”陆时生站起来从车顶取下保温袋，递给他们一盒还温热的冬笋肉沫烧麦，“我的厨艺也变好了。”
鹿时深抬头，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陆时生，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陆时生就这么在他身边站着，从高处觑着鹿时深，把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才开口：“围巾挺好看的。”
鹿时深低头一看自己的围巾，吓呆了。
他根本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陆时生，所以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围了这条围巾，就是陆时生忘在病房里的那条。
“是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鹿时深随口胡编。他悄悄上网查过围巾上的标签，查不出结果，就推测是小众原创品牌。
“哦。”陆时生没拆穿他。
其实，他一眼就认出了围巾，就是他忘在病房里的那条，而且全世界绝找不出第二条一模一样的。
围巾是他英国留学时在手工作坊买的，一侧流苏上有一块烧焦痕迹，是某个圣诞节被同学不小心用蜡烛烧的。
蓝鹤远实在看不下去了，吐槽道：“电影开始了。你俩别聊了，天气已经够冷了。”
明明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写满了心动，但谁也不愿意好好说话。
……
今天播的是《哈利波特》，是他们年少时就一起看过的电影。从第一部播到第七部，不停地一直播到天亮。
蓝鹤远和鹿时深两人窝在后备箱里，分享一条小毛毯，一杯接一杯地靠热红酒取暖，居然把三瓶红酒都喝空了。
第四部播到末尾，蓝鹤远轻轻叫了声陆时生。陆时生一转头，发现鹿时深睡死了，压在蓝鹤远肩膀上，微张着嘴哈出白气。
陆时生无奈，把人抱到车后座放下，不敢开空调，怕他鼻子会难受，又怕不开空调会冷。正纠结，蓝鹤远把小毯子递了过来。
陆时生把人在后座摆置好，裹严实，舍不得似的盯着对方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人的额头，替他拨开了细碎的刘海。
十几年了，睡着了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小孩子样儿。
鹿时深高一时，他们一起挤在411宿舍的小床上看《哈利波特》。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到一半睡着了。
那时候，陆时生早就对他动了心，趁人睡着，就轻轻张开手臂揽鹿时深的肩膀，然后做贼心虚了一整晚。
“看人还是看电影？”蓝鹤远转过来嘲笑他。
“看人。”陆时生诚实道，“抱歉，今天让你尴尬了。”
“没事，本来也是我上赶着要补位。”蓝鹤远这时候才露出一丝苦涩。他很早就向陆时生表白过心意，当时就被无情拒绝了。
“这么喜欢，当时为什么分开？家里不同意？”蓝鹤远问。
“我们……其实没有确定过关系。”陆时生表情黯然。
不管过去的回忆有多炽热，不管他对鹿时深的感情有多浓烈。他确实，从没正好八经地庄重地对鹿时深说出那一句喜欢。
“什么？！”蓝鹤远太惊讶了。
陆时生绕到蓝鹤远身边，隔了点距离坐下，问：“我可以抽烟吗？”
“可以，看来还是个悲情故事。”蓝鹤远笑笑，“给我讲讲吧，你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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