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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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时深头皮发麻，想到视频还开着，急着要爬起来，可胳膊没力气，直接趴地上了。
“起来。”鹿教授看着儿子的狼狈样，催促道，“做贼心虚。”
鹿时深都要爬起来了，被这四字吓得大脑失血，差点又摔回去。
“考个第六，你要上天啊？谁允许你边玩电脑边写作业的？”鹿教授看出儿子慌乱，只道是因为玩电脑被抓包，“再让我发现一次，你等着。”
鹿时深借收拾桌面，瞥了眼屏幕，发现视频早被陆时生切断了，桌面上只有一个没内容的聊天框。
他轻出了口气，才发现大冬天的，自己愣是吓出一身汗。这事要是被鹿教授发现了，恐怕他真要被打残疾。
手机偏这时候响起来，来电显示“陆时生”。鹿时深刚安稳的心脏，一下又蹦到嗓子眼，抬手就点了拒接。
鹿教授看他这样，反觉奇怪，狐疑问：“挂小陆电话干嘛？怎么这么没礼貌？吵架了？”
“啊……嗯。”鹿时深胡乱回答，心情大起大落，收拾完赶紧溜了。
他回了卧室，关上门，这才稍稍安心，倒在床上，复盘了一下，又觉得后悔。
在山顶上，陆时生说起这条路很艰难时，他否定得那么不假思索，觉得自己什么都敢做，什么困难都不怕。
这还没过多久，鹿教授一句话就把他吓得直接挂了人家的电话。
他忍不住自责，又忽然害怕。陆时生没再打电话来，也没发消息，该不会是生他的气了吧？
他赶紧主动打回去，从呼叫音等到忙音，又拨一个，又从呼叫音等到忙音。
鹿时深心凉了半截，手抖着给对方编辑圈圈消息，还没想好怎么说，对方电话就拨过来了。
“学长。”鹿时深接起来，急急叫了声，几分埋怨几分害怕。
“没挨揍吧？”陆时生语气轻松，不像在生气。
鹿时深放心了，没了害怕多了几分埋怨，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好在骑车。”陆时生笑道，猜到了他的心思，反问，“知道电话没人接的感觉了？”
鹿时深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是在说他生病那次，陆时生连打九个电话，最后急得直接找上门。
“那我是生病……”
“对不起，下次争取都接上。接不上也马上给你回消息，行不行？”陆时生哄小孩儿。
鹿时深就吃这套，又小心问：“那我挂你电话，你不会生气吧？”
陆时生挺坦诚，说：“生气了一小下。后来怕你个小傻帽不打自招，怕你又挨揍，所以干脆不打了。”
“学长，你给我点时间……不是，我的意思是……”鹿时深想解释。
他不是真的害怕，他只是还没适应和这个天大的秘密和平共处，只是像鹿教授精准评价的那样——做贼心虚。
“我说了等你成年，你慌什么？”陆时生笑了，“不说了，我这儿有个和长辈的饭局。”
鹿时深挂了电话，一时没参透陆时生话里的意思。
……
陆时生挂了电话，抬头望了眼前高耸的楼房，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明城华苑大酒店的大堂。
华苑是明城第一家五星级酒店。那个时候，能在华苑一楼咖啡厅约会，是有钱有品味的体现。
陆时生高一前的暑假，华苑做过一次大翻修，把原有的复古中式装潢全部拆了，换成了华丽欧式风格。
陆时生觉得以前的装潢固然显得陈旧，但依然胜过眼前这华丽之下透着的无意趣。
穿过大堂是圆形中庭，以前是一方室内小桥流水，养着锦鲤。放现在不甚稀奇，但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超前的创意。
不过，现在这里丝毫找不到往日痕迹——铺了图案繁复的大理石地砖，正中一个木制小台，摆了一架三角钢琴。
照理说钢琴是用来弹奏的，可小台四周竖了围栏，写着请勿靠近。陆时生看着觉得好笑。华苑的新主人，果然品味不高。
他上高中之后没再来过，因此穿过中庭后，一时不知该怎么走，四下也不见服务生，更找不到引路标志。
他绕着圆形转了一圈，也不见约好的包间，不禁烦躁。以前的华苑可不允许有这种招待不周的情况发生。
他正要给母亲打电话，黄霞恰从电梯里走出来，迎着他就责怪：“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个，怎么回事？”
“怎么约在这种破地方？”陆时生心里本就不乐意来，一听母亲责怪，更忍不住刻薄话。
“破地方？”黄霞了解儿子想法，她自己也不想约在这里，但这顿饭别人做东，她说了不算，只能激将道，“有本事，你再把它买回来。”
陆时生被推着进了电梯。电梯上升，他盯着楼层数字，忽道：“买回来又怎样？又变不回去。”
华苑翻新看来更多是表面功夫，电梯厢内还是旧日模样，数字按键竟有些斑驳了。
站在电梯里，陆时生记忆有点闪回，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在这里问那人为什么没有13楼。
对了，华苑原来的主人，姓陆。
……
包间里一张大圆桌，围了十多个人。
陆时生得体地一一问候，次序、用语、表情，无不妥帖，没人看得出他心里的厌恶。
陆时生刚八岁就开始参加这样的场合。
出生在生意人家，逢年过节免不了要应酬往来，练习了这么多年，那点餐桌礼仪印在骨髓里，他早就能应对自如。
圆桌边挨着主座的妇女对着一位和陆时生年纪相仿的少女说：“如意，你小陆哥哥现在长成花美男啦！又是学霸，不得了！”
“我听说妹妹考进海高了，厉害。”陆时生恰当恭维，而后挨着黄霞入座。
晚餐开席，陆时生自觉拿了红酒，先给全桌长辈斟了一圈，给不喝酒的女眷和如意妹妹倒了椰汁，而后回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杯椰汁。
这也是生意人家不成文的规矩——男孩早早就得学会喝酒。更何况，他现在是陆家唯一的男丁。
长辈们也没把他当孩子，全桌举杯之后，短暂寒暄，酒桌战局拉开。
陆时生心眼多，说话巧，敬地勤，喝得少，但也架不住一轮一轮地不让他停下歇歇。
陆时生估摸着喝下了大半瓶红酒，又被逼着喝了几杯白的，渐渐有些头晕。
黄霞对儿子酒量有数，见他再喝就真要醉了，便提议道：“如意，看大人喝酒无聊吧？让你小陆哥哥陪你出去转转。”
陆时生和如意都明白了暗示，二人和长辈们略略打了招呼，结伴出了包间。
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酒店里也没什么值得转的，便慢悠悠一起往一楼中庭走。
“陆哥，上次一起吃饭是你高一前暑假吧？”如意先开口，揣着小心，“后面总是约不到一起。”
“嗯，学习忙。”陆时生平淡回答。其实他只是单纯不想回明城，不想和这些所谓“亲朋”聚会。
“好不容易约上你，我让我爸别订在华苑，他偏不听。”如意语气里有些懊恼，“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怎么会。贺叔也算是我们家的恩人。”陆时生轻笑一下，“要是他没买下华苑，那些罚金也还不清。”
如意没听出这话里有话，只微微扭头去看陆时生，见人在笑就脸红了。
二人走到中庭，沿着圆形外围绕圈。
“对了，我也参加了物理竞赛。”如意又找了个新话题，“你寒假有空吗？能给我讲讲竞赛题么？”
“海高带队老师是刘平吧？我在省队集训时听过他的课，讲得很透彻。有什么问题，你问他更好。”陆时生平静回绝了。
“哦。”如意没想到会被拒绝。
四年级之前，二人还是亲密玩伴，有点两小无猜那意思。陆时生去滨中后，两年多没见，居然这么疏远了。
“明天情人节，你过节么？”如意刺探问。
陆时生有些惊讶地看了如意一眼。他自然懂得这问题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直白。
如意见人不回答，赶紧又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情人节礼物。”
可惜，陆时生听见“情人节”，心思早飞到滨城去了。他抬眼看见了中庭那架钢琴，忽然有了想法。
“如意，帮我个忙。”他笑笑说。
……
鹿时深裹在被窝里，有点失眠。那通电话之后，陆时生没再给他发消息。
也不知是什么饭局，竟要吃这么长时间，还是饭局早结束了，只是陆时生其实生气了，所以懒得理他？
他没想到自己喜欢起人来，能变得这么矫情，自己都嫌弃自己。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再发消息问问，又不知怎么问才能问出陆时生的真实想法。
眼见过了零点，没电话，也没圈圈消息，满心失望担忧这下都要憋不住了。
他本以为，互通心意之后，陆时生也许会学着别人谈恋爱那样，卡着零点送祝福什么的。
结果，什么也没有。
陆时生该不会是忘了吧？还是宝剑峰上那一遭，就真算作是礼物了？那至少也该说句生日快乐吧？
他正要生气，手机响了，陆时生发来一个视频。
鹿时深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被子蒙上头，才敢点播放。
视频里，陆时生坐在像是摆在大礼堂正中的一架三角钢琴边，黑色长裤配米色高领，帅得文艺。
陆时生抬起琴盖，试了几个音，微微思索，而后抬手落键，音乐便从手下流淌出来。
鹿时深只听了一小段就知道了，是《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1]
他不知道陆时生是故意地，还是刚好想到了，但这歌选得太巧妙，就仿佛陆时生猜到了他满心的忧虑。
钢琴叮叮咚咚，温柔乐声一下下轻拍鼓膜，又让他想到了海，想到了站在沙滩边缘被海浪轻抚双脚的感觉——痒的，轻柔的，撩拨的，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扑进海的怀抱的冲动。
他捧着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钻进屏幕去，和那人一起坐在琴凳上，听他低低吟唱，或是把这歌唱给他听。
半夜一点多，鹿时深看着视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陆时生打了电话过来。
他接起来，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抢先道：“深深，生日快乐。”
“学长。”鹿时深心里早被那钢琴曲填得满满的，这又来了一句深情祝福，幸福直接就溢出来了。
“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抱歉，我就是……”陆时生意识到酒精在逐渐控制大脑，“啊，忘记说了，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鹿时深觉得耳朵和面颊都滚烫，兴许是蒙在被窝里太热了。
“我说了，我等你。”陆时生思路有点断断续续的，“你是不是没听懂？”
“我当然听懂了。”鹿时深逞强，隐约觉得对方有点怪，话说得太跳跃了，“学长，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陆时生此刻站在家里阳台上，被冬日冷风吹得神智迷离。
他担心小孩儿误会，又补了一句：“但这些不是醉话。”
“你胃出血过，不应该喝酒的。”鹿时深才不在意。
“醒话”、“醉话”、“胡话”、“情话”，只要是陆时生说的话，他都想再多听一些。
“鹿时深，‘我等你’的意思就是，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但是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懂吗？”
鹿时深被说得心脏砰砰乱跳，嗫嚅道：“还说不是醉话，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思就是……”陆时生手臂撑着阳台栏杆，把头埋进臂弯里，“如果你最后决定不来，我也不会怪你。因为，是我甘愿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等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