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昏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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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时深没想到，一篇怨毒的谣言，只是坠崖般生活的开端。
好巧不巧，那天高姐来电时，林月升正和鹿海诚一起采购清明回老家的用品。她瞒不住，只能先把鹿教授按在家等消息。
鹿时深从小没在学校里闯过祸，被请家长多半是因为生病，像这样被老师请去学校谈一谈，林月升还是头一遭。
林月升带鹿时深回到家时，鹿教授压抑着一腔怒火，正襟危坐地等着。
林月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自己都无从消化，更别说安抚鹿海诚的怒气。
林月升只简单说是同学间开玩笑的照片被发到网上，闹了误会，便示意鹿时深赶紧回房。
鹿海诚呵住儿子，脸色铁青，非要看照片。待他看罢，直接一掌扇在鹿时深背上，自己的血压也瞬间飙升。
鹿时深被扇倒在地，背上心里都如同被烈火煎烤，而后，他看见鹿海诚晕倒在沙发上。
那个下午，鹿家乱成一团，被碰翻的果盘，林月升的眼泪，鹿海诚铁青的脸，救护车的笛鸣。
鹿时深本已惶恐失措，再目睹这一切，几乎被掏空了灵魂。
他木讷跟去医院，无意识地按照林月升的指示跑前忙后。
直到几小时后，仍不见鹿教授从抢救室出来，他才意识到事情严重。
他呆立门口，这才发觉原来恐慌伤心到了极点时，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是麻木的。
半夜里，鹿教授终于出了抢救室。医生说是脑溢血，所幸出血量不大，部位不致命，好好休养就能复健。
鹿时深站在监护室门口，看着病床上的父亲，泪水决堤，当即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母子二人在医院守了一夜。次日一早，林月升怕丈夫病倒了，儿子再累坏，硬把鹿时深赶回了家。
鹿时深行尸走肉般走到小区门口，想给陆时生打个电话，发现手机早没电关机了。
他大半天没吃过东西，还魂了才觉得饥饿，就在小区门口面馆里随手打包了一碗凉面，根本没顾及面里有什么配料。
林月升不放心失魂落魄的儿子一人在家，联系了鹿时深的外婆赶来滨城搭把手。
不料，第二天下午外婆赶到君泰府时，鹿时深已经因为那碗凉面上吐下泻了一夜，脸色白得像纸。
林月升说得没错，一张恶意造谣的借位照片，差点毁了一个家庭。
……
陆时生这几天睡得很少，一心扑在查找发帖人的事情上。
他本想从造谣帖发布者入手，但翻遍整个论坛也没找到发布者的其他痕迹，显然账号是为了发帖而新设的。
原本他还愁没有突破口，那条评论扬言有证据的评论，给了他机会。虽然评论与发帖人用了不同账号，但两个账号下显然藏着同一个卑鄙小人。
陆时生循着评论人账号一路追查，发现那人在许多与他有关的帖子下表现积极，是他的狂热崇拜者。
陆时生有了思路。
他注册了新号，给许多关于自己的帖子和热评点赞，短短几天把新号伪装成了一位陆神粉丝，而后向评论人私发了消息。
他假称自己看鹿时深不爽多时，因为鹿时深总是跟屁虫一样黏在陆神身边，抱着陆神大腿，蹭陆神资源。
他孜孜不倦在私人消息里说了很多关于鹿时深的坏话，甚至透露了一些二人之间无关紧要的秘密作为诱饵。
如此发到第三天，对方终于谨慎地回复了消息，二人至此建立了联系。
陆时生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了许多“报复”鹿时深的计划，最后佯称手上有更“劲爆”的照片证据。
撒出这重磅诱饵后，陆时生向那人发了见面邀请，说愿意给对方看那些“劲爆”照片。作为对价，对方也要分享此前提及的实证。
那人沉默了一天，终于在深夜答应了见面邀请。陆时生猜到对方谨慎，把见面地点约在了钱学森楼后的一处监控死角。
……
沈正儒并不完全相信那个叫“陆神独尊”的粉丝，但他好奇那人手上的证据，也好奇那人的真实身份。
澄清照片一出，沈正儒用来击垮鹿时深的重磅炸弹，变成了一颗入水哑弹——水花很大，可未能伤到根本。
陆时生主动替小鹿解围，那言辞间极力的袒护，反而让沈正儒的恨意更深。
沈正儒不甘心就此收手，只是，如果把手上的画册公之于众，太容易暴露他就是鹿时深身边的熟人。
“陆神独尊”的出现，让他有了新机会，但沈正儒也留了心眼。
他同意约在钱学森楼后，不但因为那里是监控死角，而且他还知道，从二教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恰好可以暗中监视这处死角。
约定时间前，沈正儒赶到了二教二楼的窗户边，想看一看“陆神独尊”究竟是何许人。
可他紧张等待十多分钟了，却始终未见任何来人。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正要走，转身看见身后走廊里站着一个人。
是陆神本尊，挨着走廊墙壁站着，就在沈正儒逃离的必经之路上。
陆时生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处心积虑发出借位照片的人，会因为素未谋面的网友的三两句挑拨就暴露真实身份。
他多算了一招，特地约在钱学森楼，为的就是此刻“黄雀在后”——那人若去钱学森楼，他在这里就能窥其真容；那人若心眼多，来了这里，他随后而至，就能把人堵个正着。
“陆神？”沈正儒震惊，却装出无知的样子，心下努力想着对策，“你怎么突然来这里？吓我一跳。”
“我也想问你。”陆时生没什么表情，朝沈正儒逼近几步，“二教好像没什么课吧？”
“我……”沈正儒明白来者不善，这次见面恐怕就是陆时生设的圈套。
“借口很难想吧？”陆时生不想绕圈，他只关心证据，“证据呢？”
“什么证据？”沈正儒继续着无谓的伪装。
陆时生目光锐利地盯着心虚的人，说：“作为陆神粉丝，你难道就没想过，那张借位照片公开的不只是鹿时深的秘密，也是陆神的秘密么？”
闻言，沈正儒内心如遭雷击。他忽地明白，他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
他本以为接近陆神，是鹿时深的伎俩，暗恋也只是鹿时深一厢情愿。可陆神竟为这事，装作粉丝，设下圈套，他们根本就是两情相悦！
这想法，让沈正儒不寒而栗。
鹿时深是一只软柿子，无力反驳，就会做缩头乌龟。但陆时生从不向谁服软，若要连陆时生一起对付，他恐怕不是对手。
沈正儒逼迫自己冷静，心中盘算起来。
如果二人真是两情相悦，那他手里的画册就是能威胁陆神的唯一筹码，只要捏住画册，陆时生就……
可在他说出威胁之前，陆时生兀地冷笑一下，先开口问：“你所谓的证据，是一本画册对不对？”
一瞬间，沈正儒的表情僵硬了。
“是又怎么样？”沈正儒没有更多办法，想要放手一搏，“画册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公开。你要是敢对我……”
“你大可以公开。”陆时生冷漠道，“这样的画册，我手机里还存着许多，画的有刘嘉誉、周翰闻……啊，好像也有你。”
陆时生亮出了手机屏幕，一张张点击，都是人物速写，诚如陆时生所说，有不少沈正儒也认识的同学。
“不就是电脑合成……”沈正儒强撑着挣扎，“电脑恐怕合成不了鹿时深的签名吧？”
“签名？你是说‘鹿’字签名？”陆时生几乎笑出来。
他把手机屏幕放大，画面角落里赫然就是鹿时深融合在画面线条中的鹿字签名。
沈正儒最后的希望破碎了，冷汗浸湿后背，他被陆时生将了军。
陆时生举着手机，又朝他走近了一步，说：“怎么样？要不要比对一下纸张纹理？”
……
线下见面之前，陆时生认真回忆了他和小鹿之间的种种。
他们从不在聊天软件里说过界的话，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唯独在宝剑峰上有过一个拥抱，可那夜山上只他们二人，根本不会留下证据。
陆时生想不出所谓的证据会是什么，可对方如此信誓旦旦，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有什么他漏掉的环节。
他处事向来严谨，除了一颗真心，找不到别的把柄，或许是鹿时深有什么东西被人拿住了。
他仔细想了很久，直到看见书架上的练习册。
他猛然抓住一线灵感，快速找出其中一本翻开，一张素描纸掉在桌面上，是鹿时深送他的那张雪后苏湖的速写。
是画册！
在森林公园里，陆时生见小孩儿悄悄画过一张两人互相依偎的图，还傻乎乎写了句小情话。
如果只这一张，他可以强行狡辩。可万一鹿时深之后还画过其他的呢？想到此处，他一阵心惊。
陆时生又想到了什么，拿起速写仔细检查，果然在画面角落发现了和灌木的枯枝败叶融为一体的一个“鹿”字。
小小签名，他此前从未注意，此刻却清晰到刺眼。鹿姓本不常见，姓鹿又很会画画，陆时生几乎想不出滨中还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如果真是画册，如果里面真有什么过分内容，再配上鹿字签名，确实是不得了的证据。即便不足以坐实这违背世俗的情感，也能引发风波，让鹿时深陷入深渊。
陆时生纠结苦思一整夜，最后想到——想要隐藏一棵树，就要把树放入森林。
于是，他连夜用电脑制作了那些简易速写，又把那张雪中苏湖上的签名合成进了这些速写之中。
……
沈正儒被陆时生逼着张皇后退，没有更多办法，他能想到的只有逃离这处“陷阱”。
他攥紧拳头，屏住呼吸往前冲出去，企图撞开陆时生。
可是陆时生的运动神经远比他发达，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卡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墙上。
沈正儒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引起一阵剧痛。陆时生狠戾的目光令他不敢呼吸，那气势，仿佛下一刻就会一拳砸在他的正脸。
陆时生克制了动粗的冲动，咬牙狠道：“别他妈再打鹿时深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不敢再在滨中读书。”
其实，即便陆时生不说这话，沈正儒也已然没有了继续报复小鹿的后手。
陆神已然有了化解画册威胁的对策，还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旦画册暴露，非但不能伤害小鹿，反而会让沈正儒陷入不利境地。
沈正儒僵硬地点头。
“滚。”陆时生咬牙切齿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陆时生撒手瞬间，沈正儒落荒而逃，如此慌乱，甚至无法控制四肢，没几步就直接从二教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声惊叫，一记撞击的闷响，而后是一阵痛苦哀嚎，空荡荡的二教里，那些声音显得格外惊悚。
……
陆时生固然厌恶小人，却还是把摔得懵傻的沈正儒送去了医务室。
可惜，他低估了人心之恶，尤其没有想到，有些对策，只适用于伪君子，不适用于真小人。
他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想找时间去探望鹿时深，可是夜晚自习，他就被师太叫到了办公室。
沈正儒手臂打了石膏，脸上有淤青，身后是他的父母。他见陆时生来了，往父母身边瑟缩了一步。
“陆时生，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师太劈头盖脸质问，眼神里更多是不信，“为什么打人？有什么误会是不是？”
陆时生奇怪道：“打人？”
这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看着沈正儒惊恐的表情，心里猛然预感到此事不能轻易收场了。
沈正儒没等陆时生开口，神色恐慌地抢先说：“是我自己摔的！不关学长的事。学长还送我去医务室了！”
“儿子别怕，爸妈和老师都在。”沈母愤怒瞪了陆时生一眼，“滨中不是会因为成绩好就包庇恶行的学校。”
师太有些着急，喊道：“陆时生，说话！”
她当然不信陆时生会打人。她了解陆时生的性格，偶尔意气用事，生气时说话很冲人，但行事向来懂得分寸。
沈家父母来告状后，一行人当即就查看了监控。
二楼监控拍到了陆时生把人按在墙上，不久后，沈正儒逃向楼梯，陆时生追了上去。
而后，一楼监控拍到了沈正儒被陆时生扶着，边发抖边一瘸一拐走出二教。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偏偏未被监控覆盖。
“你们两个去那里干嘛？”师太继续问。
既然没有直接拍到打人过程，监控还不足以坐实陆时生动手，只要陆时生能解释，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
沈正儒继续表演着迫于威压不敢说实话的受害者，用刻意隐瞒了什么的语气说：“没干什么……施老师，真的不关学长的事。”
“儿子，你怕什么？他还能在这里打你不成？”沈父受不了儿子的窝囊样。
沈正儒仿佛破防了似的挤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哽咽道：“学长，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我向你道歉，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陆时生，哑巴了？到底怎么回事？”师太也气极了，忍不住打在陆时生肩膀上。
至此，陆时生彻底明白了对方的图谋——再诬陷鹿时深已没有证据，不如调转矛头，破釜沉舟，把火引向陆神。
沈正儒捏住了他的软肋。陆时生不可能细说二人在二教见面的原因，否则他和小孩儿的秘密怕是难再隐瞒。
陆时生自嘲地笑了一下，想着，早知如此，不如真在二教把人狠揍一顿。
沈正儒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确实愿意为了保护鹿时深而牺牲自己。如果他扛下一切就能让“复仇战火”终止于他，他毫无怨言。
“我看他不爽很久了。”陆时生眼神凌厉，语气里透出不以为然的轻蔑，“要怎么处分，我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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