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龃龉 ...
-
就是这么巧，篮球从地面弹起，稳准狠地砸在陆时生挺拔的鼻梁上。球落地，陆时生鼻腔一热，众目睽睽之下，两行鼻血奔涌而出。
陆时生胡乱揩了把，有失风度地暗吐了句脏话，而后兴致全无，也回了教学楼。刚进楼门，听见背后有人叫，他转头一看，是室友俞凉。
俞凉和陆时生也算是有缘分，刚入学就住同一间宿舍，文理分班后，仍是同班同宿舍。
俞凉不知从哪里得了他流鼻血的消息，已然买好了水给他冰敷用。
“多谢！”陆时生接过水捂在鼻梁上，见俞凉头发和肩头都湿了，随口问，“没带伞？”
“伞忘在教室了。”俞凉眼神躲闪了一下，面色微微局促。
刚才他急着去小卖部买水，忘记拿伞，没想到陆时生竟注意到了，他不禁暗自高兴。
“还是兄弟贴心，晚上请你吃鸡排饭。”陆时生搭住俞凉肩膀，对方于是更紧张了。
高二（1）班大多数人都觉得，俞凉是唯一有望在成绩上赶超陆时生的人。
这样的学习大神按理应该很受欢迎，奈何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做题，不做题时看上去傻愣愣的，也从不和别人多说话，除了偶尔与陆时生玩笑。
体育课下课，鹿时深也收到了陈乔佳送的水。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把陈乔佳的暗恋对象砸出鼻血了，怎么陈乔佳反而给他送水？
陈乔佳笑着解释：“多亏你这一砸，我才有机会给陆神送纸巾啊！他接纸巾的时候，碰到我手指了！他还对我笑了！”
“小鹿，这次真是非常感谢你！以后，佳佳姐罩着你！”
鹿时深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没想到，他在滨中能交到朋友，居然是因为用篮球把陆神砸出了鼻血。
……
秋季运动会安排在十一月中旬，刚好在期中考试之后不久。要准备期中考，又要筹备运动会，鹿时深觉得自己忙飞了。
“真是累死了！”晚自习后，沈正儒和鹿时深一起回宿舍，“做了三节课的卷子，回去还有学生会的事。”
“你是班级前十都坚持不住，更别说我了。”鹿时深也累得够呛，但他不想认怂，尤其不能在陆时生面前认怂。
“你说怎么有这么多事？”沈正儒继续抱怨，“该不是高二把活儿都丢给我们了吧？”
鹿时深没回答。
他知道宋青妍肯定不会这么干，但陆时生有没有刻意给他增加工作量可就不好说了。抓包陆时生夜不归宿，又把他砸出鼻血，现在他和陆时生的梁子可结大发了。
“对了，陆神说这次运动会的板报，还是你负责。”沈正儒忽然问，“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学长？”
沈正儒其实有点嫉妒。自从鹿时深空降宣传部，陆神总是把特别重要的工作分配给鹿时深，自己在宣传部倒像个打杂的。
“啊？”鹿时深吃惊。
沈正儒应该不知道陆时生夜不归宿的事，鹿时深没敢主动提，挑了个无关紧要的事试探问：“上次打篮球？”
沈正儒为难道：“要不你还是找机会和学长道个歉吧？不然，试用期一到，他可能真不让你留在学生会了。”
“什么试用期？学生会还有试用期？”鹿时深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试用期的事情。
沈正儒露出一副说错话的表情，犹豫再三才开口：“就是，学长原本不同意你来学生会，后来卖师太面子，同意给你一个试用期。”
“……好像就是试用到运动会结束。如果你表现不好，他可以把你开除出学生会。”
鹿时深这下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陆时生没有在学生会的工作上直接难为他，原来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鹿时深的“去留大权”。
或许，陆时生给他布置这么多工作，就是盼着他出错，好借机把他踢走。
就算鹿时深不出错，他也能在运动会前充分压榨鹿时深的劳动力，等时间一到，仍旧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他赶走。
亏他一直尽心尽力为学生会干活儿，甚至一度对学生会产生了归属感，原来都是鹿时深的一厢情愿。
鹿时深越想越气，越觉得陆时生把他当傻子耍，脸色一沉，说：“开除？不用等他开除我，我现在就不干了！”
沈正儒目送鹿时深气鼓鼓冲回宿舍，当即发了条短信给宋青妍——“学姐，小鹿说他不想在宣传部干了。怎么办？”
这世上有一类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尤其看不得以前比不过自己的人竟然妄图超过自己。
沈正儒就是这样的人，而鹿时深就属于他不太看得起的那类——成绩不优秀，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没什么心眼。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居然很得陆神器重。他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那点儿嫉妒，时不时就要对鹿时深用点小手段。
……
陆时生、宋青妍和刘嘉誉三个人一起下自习回宿舍，在路上讨论完了运动会的细节。
宋青妍收到短信看罢，不由惊讶了一声，而后直接把手机给了身边的陆时生。
陆时生很快看了，眉头一拧，没有马上做声。
宋青妍想不明白，问：“小鹿做得挺好的，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了？”
“大家事情都很多。”陆时生冷漠回答。他每天比鹿时深忙十倍都没撂挑子，鹿时深凭什么喊累？
“也可以理解，毕竟马上期中考了。”宋青妍怕陆时生真生气开人，赶紧替小鹿想理由，“而且他做事挺轴的，总想要做得最好。”
“没本事兼顾，就别加学生会。呵，来去随心，真是厉害。”陆时生没心思替人想理由，只觉得鹿时深任性。
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事只讲能力不喜欢讲感情。鹿时深既然有能力也肯做事，他就根本没再记恨二人之间的小摩擦。
其实，在亲眼看见鹿时深连草稿都没打就徒手画了一幅板报之后，陆时生就不打算再搞什么试用期了。
既然试用期早都被取消了，他自然也没告诉鹿时深，就是不想小孩子多心。这是他早就和宋青妍合计好的。
宋青妍心里还是爱惜鹿时深的，劝道：“陆神，你先别生气。我找机会和他谈谈。”
“谈什么，我看他就是少爷病。”刘嘉誉不以为然，甚至因为宋青妍替鹿时深说话而有点吃醋。
“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陆时生克制了生气，“最近学生会事情多，你也辛苦了，请你喝奶茶？”
宋青妍一阵羞涩，轻轻点头。
说要请客，陆时生却把饭卡丢给了刘嘉誉，自己转身往操场方向去了。
“甲鱼，你陪小宋去吧！我去晚跑。”陆时生这是刻意在给刘嘉誉创造机会，“我的卡只限请小宋，你那杯请自费。”
……
第二天一早，宋青妍等在高一教室门口，把自己整理的学习笔记借给了鹿时深，又一通劝说。鹿时深心一软，把退出申请收回了。
早自习下课间隙里，陈乔佳又来号召大家报名运动会比赛项目。
“男子3000米，还缺两位勇士。”陈乔佳宣传好几天了，奈何3000米是烫手山芋，“跑不完也没关系，总得有人参加吧？这可是班级荣誉！”
胡皓然凑过来问：“班长，我报名的话，有奖励吗？”
“你要什么？班费范围内的，我去和张帅哥申请。”
“周末跟你去看电影。”胡皓然的话引起一阵起哄。听说男孩子总招惹谁，就是喜欢谁，怪不得军训时他成天和陈乔佳对着干。
“跟姐姐我看电影，你怎么着也要拿第一。”陈乔佳不等胡皓然抗议就把他填进了报名表。
鹿时深在一边听得忍不住笑，却无意间惹毛了胡皓然。
“3000米还需要一个勇士！”陈乔佳继续吆喝。
“有些人，有本事看热闹，没本事报名。”胡皓然眼神蔑着鹿时深，“只会给班级扣分，加分的事儿一律干不了。怂不怂啊？”
这是明摆着的挑衅，可鹿时深偏偏就受不了这挑衅。
他软萌的外表下，实则住着头极要面子的小倔驴。不然，他上次也不至于在走廊里就直接冲陆神大吼。
“佳佳姐，我报名。”鹿时深抢过表格就填了自己的名字。
“小鹿你别理他！这人就是故意的！”陈乔佳有点担心。
她知道自己同桌的身体素质十分一般。开学这几个月，感冒、鼻炎、拉肚子，都已经好几回了。
“我能行。”鹿时深坚定道，不行也得行，跑死了也要争口气。
……
陆时生最近有点心烦，走在去活动室的路上，心里却在想鹿时深任性退会的事情。
其实，比起鹿时深退会，更让他心烦的是，他为什么不希望鹿时深退会。鹿时深不过就是个会画画的小屁孩儿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
学生活动室亮着灯，鹿时深正专心写作业，手边放着才画了一半的赛事安排海报。
他在这纠结，鹿时深却对自己的任性举动毫无愧疚，还在学生会专用的活动室里公然做作业。
陆时生心里被扔进一颗小火星，歘一下点燃了烦躁。
“蘑菇头，要做作业回教室做。”他往鹿时深跟前一站，居高临下道，“既然来了活动室就专心做事。一心二用的话，什么都做不好。”
一句“都做不好”又一次冒犯了鹿时深。他念着宋青妍的照顾憋着一口气好几天了，这一下，心里的委屈愤怒一股脑儿爆发了。
他放下笔，腾地站起来，狠道：“学长，你太过分了。而且，我说了，不要叫我蘑菇头。”
陆时生也在生气，立刻反驳：“谁更过分？嫌学生会工作麻烦，你可以不来。不用在我面前装努力，也不要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鹿时深这下真忍不了了，怒道：“装努力？添麻烦？我做的还不够多吗？不就忘了一次黑板报吗？不就是害你被批评么？你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小肚鸡肠？”陆时生什么时候听过别人这么评价他，瞬间失控，“鹿少爷脾气够大呀？作为学长，批评你两句就是小肚鸡肠？要去师太那里告状？”
“你什么意思？”鹿时深听出陆时生的话里有深意，“和施老师有什么关系？……你，你觉得施老师是我的靠山？”
“既没报名，也没面试，你凭什么能进学生会，你心里没点数？”陆时生的满腔烦躁，出口就成了最刻薄的嘲讽。本还想要把人留下，此刻全都抛在了脑后。
鹿时深这下彻底爆炸了。
原来自己这么努力地工作，陆时生非但从未看在眼里，甚至打心眼里觉得他只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所以你就让我像傻子一样干活儿，等运动会一结束，就把我踢了，是吗？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就不干了。”
鹿时深不想再吵，噼里啪啦把东西收进书包，夺门就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真有本事。”陆时生盯着那背影，一瞬间恍惚，心里就好像，失望了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龃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