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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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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番对话，不知怎的，让蘅初涵颇为不自在，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同黎阳撞上，翌日她便在医馆多逗留了片刻，方才归家。
不巧的是，临走前，她竟在医馆遇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年轻的女子唇色苍白，纤细的右手正流着汩汩鲜血，那伤势看起来颇为吓人。
为凤明霞把脉之时，蘅初涵都看的清她额前因疼痛而崩起的青筋。
倒是这伤口是飞镖所致，应当不是黎阳的手笔。
他向来是用剑的。
如此一想，她不由松了口气，两人应当还未碰面……
“伤口有些深，需先拔出伤器才行。”蘅初涵用剪刀将臂上的布料剪开，轻声与她商量着。
“无碍，大夫您拔了就是。”许是忍的久了，凤明霞的声音带了些哑。
蘅初涵用沾了水的毛巾清洗着伤口，抬袖的瞬间有细微的梨花香拂过，竟是有几分熟悉。
在凤明霞的记忆中，也曾有个人极喜梨花的，只是身为男儿，不宜用此熏香，便常拿来泡茶喝。
以前年幼时，那人的院落，甚至被他亲自种了几株梨树，花开时节，她经常会去捡些花瓣来，让厨娘做鲜美的梨花糕。
如今想来，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以至于，再闻到熟悉香味的她有片刻的恍惚，“大夫似乎不是本地人？”
蘅初涵转身拿了些伤药，细细涂抹着，语气未有任何的波动，“家中遭难，来清州讨生活。”
“只有姑娘一人吗？”
她的动作很轻，一如她的声音，“还有一个六岁的幼弟。”
凤明霞点点头，一时不知是轻松还是失望，只是低低的回了句，“那这一路怕是颇为艰难。”
“确实。”蘅初涵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一眼。
虽不知对方刚才那番的试探是她警惕下的习惯，还是怀疑了什么。
她身上并未带与黎阳有所牵扯之物，倒也不算忐忑，只是话竟然说到这个份上，她不由也反问了句，“姑娘来此地是为何？”
凤明霞眼眸低垂，遮住一闪而过的恨意，“寻个人罢了。”
看来……真是寻仇来了……
蘅初涵心中一叹，将手上的绷带迅速打了个节，
“姑娘的伤口有些严重，怕是要好好休养几日，最好莫要再拿重物了。”
比如说，剑之类的……
凤明霞点头“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的进去，从怀中掏出银两付了药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心里惦记着这桩事，蘅初涵回家的步子便比往日快了些。
经过院落的时候，裙摆带起了一阵微风，惹得地上的梨花随风涌动，又在片刻沉寂下来。
蘅初涵直奔黎阳的屋舍，刚要敲门，隔壁正在练字的阿宽便应声跑了出来。
“蘅姐姐，你回来啦？”
见无人应门，蘅初涵不由问阿宽，“你黎大哥呢？”
阿宽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说道，“黎大哥说他有些事，这几日怕是不回来了。”
几日不回来……
是了，清明节至，他怕是去祭祖了。
之前似是听说书人提过，黎阳家中未曾出事之前，黎家山庄就坐落在清州的某个山脚下。
只是清州四面环山，具体哪处山脚……
她倒是真的不曾知晓。
只是不曾想，还未等她寻到黎阳，凤明霞已然先找上门来。
轻装简行的女子拎着一把软剑，来的悄然无声，待蘅初涵发现之时，已然立在院中。
能这般快的找过来，她不由有些差异，只是如今家中只有她和阿宽，情况怕是不妙。
“凤姑娘，几日不见，不知伤势如何了？”她走出来，轻声同院中人寒暄着。
凤明霞转过身来，语气冷然，“我今日来，不是来问诊的。”
蘅初涵神色不动，“那不知，所谓何事？”
“黎阳在哪？”
蘅初涵不由轻笑一声，“姑娘说笑了，我如何知晓。”
凤明霞却根本没那个时间打太极，直接从袖口拿出一纸肖像展开于胸前，“有位阿婆说，见过此人，他与一对妻儿上个月刚搬来此地，除了妻子每日出门行医，画上之人和其幼子深居简出。”
竟是之前扯的谎，被那阿嬷当了真……
蘅初涵细细思量着，黎阳已多日不曾归来，虽不晓得是那日闲聊所致，还是他真外出有事，只盼他莫要回来的好。
他只要不出现，她倒是能模棱两可的模糊几句，不至于害得阿宽也遭了罪。
这般想着，她不由出声道，“阿婆年龄大了，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
“是对是错，一见便知。”凤明霞眉眼冷峻，目光透过她，似要看清房屋中是否还藏有他人，“蘅大夫，我登门拜访，怎不见你夫君？”
身后的房中出现些微响动，蘅初涵知道怕是阿宽担心，想要出来护她。
她不由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的遮住了对方的视线，隐在身后的手轻轻的摆了摆，面上却毫无异色的答道，“他有事远行了，不在家中。”
“是吗？那当真是巧。”凤明霞显然不信，手握在剑柄处，半商量半威胁道， “那不如我叨扰几日，说不定明日便归来了呢？”
蘅初涵不由皱眉，“凤姑娘，你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若是她一人在此，倒是不介意同她暗潮汹涌的住上几日，然后趁机想办法离开就是。
如今有了阿宽，无异于多了一个人质在她手上，倘若黎阳真有一日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那日，我闻见你袖中的梨花香便觉得颇为熟悉，想来是院中这株沾染上的吧？”凤明霞自嘲一笑。
她初识还不曾察觉，后来再去医馆，无意间听到掌柜的说这位蘅大夫是一个多月前才刚到此地，便留了心。
她上次重伤黎阳，被他逃离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且清州是黎阳祖宅之地，她虽未来过，却也知那人多半会来此。
便是身受重伤，半死不活，他爬也会爬来，诉说他大仇得报的快意，告慰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时间过于巧合，她查探几天，总算有了些许线索，一路寻了过来。
她都孑然一身了，还讲什么是非对错，唯有报仇是她如今唯一的信念。
她看着满院的残花春露，手中利剑出鞘，眼中恨意弥漫，“我与一人有些恩怨未了，唯恐错过，还望蘅姑娘理解。”
“不许你伤害蘅姐姐！”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一团小小的身影横冲而来，直直的挡在蘅初涵的面前。
蘅初涵心里一个咯噔，呵斥道，“阿宽，你怎的出来了？回去！”
身高不过到她胸前的孩子倔着一张脸，半分步子不曾移，“蘅姐姐放心，我来保护你。”
“我……”凤明霞皱了眉头，刚想将露出半截的剑身收回去，不想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明霞，你不是自诩是侠女吗？怎的欺负个弱女子和未长大的孩子？”
这般话落，只见自屋檐上飞下一青衣男子，墨发高束，衣摆翩翩。
他面上带着那熟悉的笑，无端看的她心中恨火难消，“你总算出现了！”
说着手中软剑即出，直逼其面门而去。
黎阳侧身避过，右手探向身后，抽剑应敌，“我为何不能出现？你不是追我追的紧吗？不若今日把帐清算一番，也省得你追我赶的，累人的紧。”
见他躲过，凤明霞利落转个身，手挽剑花，直刺身后，口中不忘骂道，“清算？如何清算？这么多条人命，你赔的起吗？”
黎阳挑剑挡住，目光看向一旁的蘅初涵，示意其带着阿宽离开，口中仍不忘说这话，同她解释，“我说过，你母弟非我所杀。”
“除了你，还会有谁？还有谁能对山庄的布局如此一清二楚？”凤明霞讥笑一声， “我父亲是对不起你，可你你手刃我爹之后，非要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不然何至于被人落井下石，妄死我凤翔山庄三十几口人命？”
她的话语中带着嗜血的恨，似是察觉到黎阳的意图，提剑阻了蘅初涵离开的路，“想偷偷离开，妄想！”
黎阳连忙飞身挡住，动作之快不由牵扯到了旧伤，疼的他青筋一跳。
他咬咬牙，仍旧与她厮缠，“这是你我的恩怨，与他们无关，你放他们先走，我们来个了结。”
黎阳这几日回旧宅，本是想着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之后，便与蘅初涵她们分道扬镳，他一个浪荡侠客，虽心中有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却更是清楚怎样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本是想将这座宅子留给蘅初涵傍身，让她长久的安稳下来，也算是还了两次的救命恩情，不想凤明霞竟是如此紧追不舍。
明明自己都身受重伤，竟这般快的追赶而来。
“走？凭什么？”凤明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的，扬声大笑，再抬眉之时，眸中似升起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怨恨，“你让我凤家无后，我便也要你尝一尝痛失所爱的下场！”
“她不是……”黎阳心中一惊，大感不好，转首便想唤蘅初涵躲开。
“蘅姐姐！”
“初涵！”
淬了毒的飞镖直扔而下，直向蘅初涵胸口袭去。
转眼——便氤氲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蘅初涵治病救人这般的久，却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晕血，竟是头脑昏沉的直往地面坠去。
阿宽被她压在身下，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支支吾吾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提剑的少侠飞身而至，小心翼翼的抱紧她，手掌沾染了她的血，竟也不经发起了颤。
“原来被刀剑所……所伤，竟是这般疼的……” 蘅初涵模模糊糊的想，“难怪每次和你换药，你……你都这般话多……”
疼的她也忍不住话多了些，明明流出来的每滴血都在耗损她的生命，吐出的每口气都让她呼吸疼痛。
却是仍旧忍不住，想要说说话……
黎阳嘴角紧抿，声音似绷直了的线，“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说着也不顾自己胸口的旧伤，咬牙抱起她，直往医馆奔去。
凤明霞冷眼瞧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倏然畅快几分，冷漠的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抱着人跑出去。
蘅初涵忍不住笑他，“黎少侠，你傻了，我……我就是大夫啊……”
“是，所以你不会死的对吗？”胸口的血透着隐隐的黑色，黎阳看的眼睛发红，“需要什么药，我去给你找来，你同我说，我这就带你去找！”
不会死……？
医者不自医啊……蘅初涵无奈的笑了，引出一阵的咳嗽。
胸口的血又涌了些出来，蘅初涵觉得脑袋更沉了些，忍不住唤他，“黎少侠……”
黎阳心口发疼，“你说。”
“阿……阿宽……”她伸了伸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身后的阿宽急忙的跑过来，握住了她，泪眼婆娑的哭喊着，“蘅姐姐！呜呜呜……蘅姐姐你别抛下我，我就只有你了！呜呜……”
蘅初涵苍白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黎阳的脸上，带着些微的歉意。
黎阳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承诺道，“我会照顾他，也会教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谢……”
话未说完，那只纤细的玉手已无力垂下……
黎阳闭了眼，掩盖住眼中的涩意。
这一年，梨花落雨，伊人已逝。
他，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