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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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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筠从江南远嫁来京城,作为宁国公世子夫人,在京城中名声及好。
是以,程老夫人见着温青筠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温青筠比她想象的要年轻一些,也异常的美貌。
因着不是赴宴,温青筠打扮并不是艳丽异常,她穿着一身青衣,墨色的长发用玉钗束起,如缎子一般落在肩头。
她简朴却出尘,美得像荷塘里那支盛放的荷花,秀朗文静,美而不妖。
程老夫人见了她,似从她的身上见到了自己当年的女儿,她往前走了进步,握住了温青筠的手,“我的大姐儿...”
程老夫人身边的外孙女程芝不明白程老夫人见了温青筠为何失态,她拉住了老夫人道:“外祖母,这位是宁国公世子夫人呢。”
哦?程老夫人才从之前的失态中走了出来,她虽然有些像她逝去的大女儿,但她不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程芝见自己的外祖母还在呆愣,连忙与温青筠笑了笑,“世子夫人,一切已准备好了,还烦请您往前走。”
程府低落了不少年,但圣上却从没忘了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忘上次程府,是以,程府看着不大富贵,但却处处有积年的清贵。
温青筠自然不会怪罪程老夫人,她笑着与程芝说道:“那就劳烦程小姐带路了。”
程老夫人存着心思,跟在温青筠身后,程芝想着在自己院子中伤怀的母亲,又只好引着温青筠到了正堂。
程府就算是宴请也不是十分奢靡。
温青筠到了自己的案前,见着面前的三菜一汤,浅浅吃了一口,才发现,这菜极为新鲜,只怕这程府的厨子,有几把刷子。
食不语,温青筠与程家人吃完了面前的中食,才开始聊起来。
程老夫人不好与温青筠说自己的失态是以为自己见着了女儿,只言说虽然入了秋,但是天气还是太热了一些,一时花了眼。
温青筠听了,又派小丫鬟与程老夫人身后的嬷嬷写了几个解秋燥的江南方子,她一派妥帖,让程老夫人觉得,如此贤妇,在宁国公府照看傅珏然算得上是理所当然。
两人正聊着,只见一个小丫鬟跑到了程老夫人身边,与程老夫人耳语了几句。
程老夫人双目间闪现了有些讶然的光芒,她犹豫的看了温青筠一眼。
如此模样,只怕程府突然之间出了什么事。
温青筠与程老夫人笑道:“这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便告辞了。”
老夫人抿了抿嘴,似做了什么决定,她笑着与温青筠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刚下人与我说,诚王来了。”
诚王?不就是莫寂然吗?温青筠也有些讶异,自将莫寂然送到清河公主府,两人一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本以为,他高高在上,从此再也见不到,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夫人与诚王本就熟识,也不算是外人。”老夫人一锤定音,“只怕诚王见了夫人,还要对夫人说一声谢谢呢。”
听了这话,温青筠连忙对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不能如此说,诚王能美玉去尘,那是天命所归,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倒也不是没有,清河公主早就将如何发现诚王的事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心间明白,若不是温青筠戴着自己女儿的玉镯去见清河公主,清河公主又如何认出她呢?
程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个不邀功的聪明女子,如今,诚王与程府已是一体,她的恩情,就算诚王不记,程府也帮他记着了。
很快,诚王便到了堂前。
温青筠有些好奇的看去,大概是贵气养人,诚王与以前已经十分不一样了,他身着代表皇子的明黄色的衣衫,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五官仍旧精致,却彰显出咄咄逼人之色,让人瞧着,更不敢接近了。
对于他的变化,温青筠并不觉得奇异,毕竟以上一世的经验来看,他以后可是要登上皇位的人。
诚王是浅浅的看了温青筠一眼,并没有彰显出任何不同,他只与程老夫人行了一礼,程老夫人身旁的程芝连忙弯腰避了避,她可不敢受诚王的礼。
程老夫人对诚王的突然来临有些惊讶但却十分欢喜,“诚王,您怎么来了?”
“启禀老夫人,我来,是来料理一些事的。”诚王虽然气质凌然,对自己的外祖母却十分的尊重。
料理一些事?程老夫人睁大了眼睛,她不太明白诚王的意思。
诚王只笑了笑,他拍了拍手,外边的侍卫从外边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压了进来,女子手边,还牵这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原来是你?”程老夫人面上闪过了一丝厌恶,就连程芝,也忍不住对那女人露出了鄙夷之色。
“好了。”诚王找了一个座位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不如让我的表妹将我的好姨夫请进来?”
到了此时,程芝自然明白诚王为何而来,她母亲是伤春秋的性子,可她并不是,她果断的点了点人头,派人将这程家的赘婿——李忠,请过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诚王选的位置与她太近了些,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温青筠心中有些不自在,但仍端庄的坐在原处。
很快,李忠便被请了过来。
他当年能被程家二小姐选中入赘,定然有一副难得的好相貌,所以,虽然人到中年,但仍风度翩翩,不失飘逸洒脱的书生气。
他进了大堂见了坐着的诚王,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半路从江南回来的诚王,居然还有时间拜访程府,要知道,程府现在不过是个绣花架子,什么利用价值都没有。
可当他再看见那披头散发的女子时,他才变了色,他筹谋了多年,便是想着在外边养一个女子,兼祧两边,也好让他李家的名和姓继续传承下去。
好不容易外边的这个生下一个男孩儿,他欢喜得想了许久的名字才想着叫他李桃儿,哪里晓得,被程家人发现了。
好在程家现下无人,他那程家的儿子对他的处境也颇为同情,此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持续了几年,可哪里早知道,他那程府的妻子,居然是个刚烈的,因着此事病倒在床好几年,惹的程家人对他憎恨异常。
可是此事怎么能怪他?哪个男人真心实意的想当赘婿?若不是当年他家穷得连米都揭不开锅,他也不用偶遇程家二小姐,主动追求了。
如今圣上免他考试,又与他赐下了举人的身份,他好歹有了举人老爷的身份,就算与程家断绝了关系,他也能过得下去。
“李忠?这名字不错。”诚王拍了拍手中的扇子。
李忠算得上是读书人,诚王这般赤裸裸的嘲讽让他变了颜色,他不敢与诚王叫板,只对着匆匆赶来的妻子撒气道:“你来看我的笑话不成?我在程家缩头乌龟这么多年,已经受够了!”
以前,他每每说起这话,妻子总要抹泪对他进行规劝认错,而今日,他说这话,妻子只是冷漠的站在老夫人身边,看着自己。
“怎么?难道我还有错不成?”在这莫名的寂静之中,李忠挺直了腰板,又大声道。
程芝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母亲,见母亲对她点了点头,才站出来,与李忠道:“父亲,母亲说,要与你和离。”
“与我和离?”李忠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如果我走了,还有谁能支撑起程家的门楣?”
“若是母亲要与父亲和离,那我便跟着父亲走!”还没等程雅回答,外边便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年纪与诚王差不多大,温文尔雅,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考了秀才。
诚王听了这话,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那名少年。
温青筠没有料到自己会撞见程府如此的场面,她面上有些红,恨不得立即站起来离开程府。
诚王见过她许多的模样,但却从没见她如此尴尬的,他收回了目光,又将目光放到了温青筠那通红的耳朵上。
夫人的性子实在是太光明正大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宁东篱那个废物的妻子?她应当在朝堂上,被更多的人跪拜....
程老夫人见少年的模样,双目之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她付出了多少来教养这个孙儿,都比不过他父亲与他说的认祖归宗的热烈。
难道所谓的姓氏,就这么的重要?
“我啊。”诚王揉了揉手,吐出了两个字。
不止程老夫人,连李忠与程泽双目中都彰显出不可置信。
“怎么?我的身份不够支撑起程家的门楣?”诚王面容清俊,他有些诚恳的问李忠与程泽道。
但两人却不敢说什么,难道说诚王不配?
诚王血脉贵重,是程家姑娘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可以支撑起程家的门楣。
可诚王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外祖家做到如此地步。
“姨母,你且想清楚了,你确实要和他和离?”诚王有些玩味的指了指李忠。
还没等程雅点头,诚王又出声道:“你若不想和离也可以,我将她卖到教坊司,将她的儿子充做程府的家奴,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敢!话都到了李忠的嘴边,他又将它吞了下去,他贵为皇子,有什么不敢的?
“诚王,都是男人,还请您想想我的处境。”李忠压下了声音,有了几分请求,“我保证,他们不会影响程府任何,他们在外边养着,也不会花程府一分钱,都由我的俸禄所养。”
李忠觉得,诚王来自江南民间,自然也明白关于男人对姓氏传承的一些执着。
“像你这种蝼蚁的处境,我并不在乎。”诚王扬唇有些轻蔑的笑了笑,“只是如果姨母在乎你这只蝼蚁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留在程府。”
其实关于诚王,程雅只是听说过,她没有想到,这位尊贵的外甥,居然要来与她撑腰,不管诚王怎么想,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决定和离。”
对于程雅的决定,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姨母想如何都可以。”
程雅看着正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儿子,心中十分失望,“当年,他什么也没有就入了我们程府,现下,他便怎么出去。”
“至于我们的两个孩儿,既然程泽愿意跟父亲走,那便改姓为李,归还于李家;而程芝与我母女情深,自然是留在程府的。”程雅淡定的说道,关于这个儿子,便是颗捂不热的顽石,她是再也不想再与他付出真心了。
“母亲!”程泽从小到大,早已认定了,程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而他也明白,母亲生完程芝之后,已经坏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所以程家对他许多事都十分忍让。
他也想过,等待他娶了妻子,生下第一个男孩儿,便要让他姓李,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曾握在他手中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从此以后,你便不要再叫我母亲。”程雅体弱,却有着将门之女的气魄,“你且跟你的父亲回李家吧。”
那站在原地的女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忠,她原以为,自己被带到程府,便能与程雅谈好了条件,过能见得了光的生活,可哪里想得到,她居然要接受一个一无所有的李忠?
“不不不,我宁可为奴为婢,我并不想破坏老爷与夫人的婚姻。”
听了那女子的话,诚王笑出了声,“李忠,你瞧瞧,一个女子都比你明白,你到底是靠着谁过日子。”
李忠听了诚王的话,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他并不敢反驳,他心中明白,若是程雅与他和离,他是真的会一无所有,“夫人,你且先想想,我们多年的夫妻之情,难道就...?”
若是他早些回头,只怕程雅还会欣喜若狂,可如今程家已不是当初的程家,程家有了诚王,他们有没有后人算得上什么?程芝已经长成,再不济,再招一个赘婿进来,生下孩子便是。
在李忠面前一向唯唯诺诺的程雅挺直了腰杆,“你算个什么东西?带着你血脉的儿子滚吧。”
程雅的话音刚落,诚王便对外边挥了挥手,几个侍卫走了出来,将李忠以及程泽一干人拖了下去。
堂中又恢复了安静。
温青筠瞧着,几句话便能翻云覆雨与人撑腰的少年,想到了上一世在幕帘之内问她要什么的圣上,不要的陷入了恍惚。
见人下去了,诚王换了一张笑脸,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夫人,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温青筠连忙摇了摇头,“诚王与姨母撑腰,实在是一腔热血。”
听了温青筠的话,诚王笑了,“我对夫人也是一腔热血,若夫人有什么想要做得,使唤我便是。”
诚王的话实在说得有些暧昧,温青筠面上红了红,这样的少年让她无法招架,“只要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那便可以了。”
老夫人瞧着和外孙与温青筠之间的互动,总觉得有些不对。
但是她觉得,依温青筠的性子,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事。
只怕是她外孙动了心罢了。
想想,一个孤单的少年在宁国公府,若是有个美丽温柔的女人与他处处小心,谁会不动心呢?
可温青筠与诚王之间并无可能,老夫人不想戳破,只出声言道:“多谢诚王为我们出言。”
诚王将注意力放回了老夫人身上,他肃了一张玉面,与老夫人道:“我曾在江南之时,便听过程家满门忠烈的守国城之事,当时,我便对程家十分向往,可我哪里想得到,我便是程家的血脉。”
此话说得老夫人有些动容,她曾也怨恨过夫君与儿子,对国家太过于负责,但却忘了小家,可如今被外孙说出,程家的故事连江南都知道,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诚王言重了,这本就是程家应当要做的。”
诚王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外祖与舅舅的事值得钦佩,我不能让程家的气魄便如此断于小人之手。”
程雅在一旁擦了擦眼泪道:“如今想想,也是我局限了。”
温青筠在一旁与程雅递上了帕子,“如今否极泰来,夫人不必太过于伤神。”
对于程家来说,诚王便是依仗与荣光,无论如何,诚王都会给托举于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