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冷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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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之后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冀州这边教育局和各个高校联合下发的奖学金发了下来，原本以为只有五万左右奖学金竟然一下子被富得流油的教育局锦上添花加到了十万块钱。
学校解释说是教育系统配合当地的人才引进政策，若是这批状元能在大学期间刻苦学习，然后再毕业之后留在当地工作或者是考验考博，后续还会有好的政策跟进落地，会做好留住青年人才的保障工作，让有潜力的人才能专心搞研究，做学术，在冀州生根发芽，为冀州的经济发展作贡献。
沈砚书在学校的工作群里接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赶忙就转告了正在拖地的李奕东。
对方穿了一身沈砚书给他买的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手臂卷起来，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正在厨房里专注的拖着刚才炒菜沾了点油渍的地面。
沈砚书这个人，其实生活能力也还行，做饭也挺好吃的，就是这个卫生确实做的不怎么样，稍微有点灰尘什么的，沈砚书是不会看在眼里，只有脏的受不了了，他才能卷起袖子来搞个大扫除撑一段时间。
但是李奕东不一样，他像是有什么强迫症一样，只是在这儿住了七八天，愣是把他的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尤其是浴室、阳台、卧室和厨房的夹角旮旯都被对方清理的焕然一新，每顿饭之后都要在厨房那里拖地好几次，洗完澡之后也会把马桶和浴室都打扫一遍，简直有什么大病，最后被他打扫的，别说边边上的那些尘土没有了，沈砚书甚至突然发现，之前灰色瓷砖的美缝竟然是很高大上的亮银色，洗手间里面甚至连一根头头发丝儿都不会有，这不得不让沈砚书觉得自己怀疑自己之前确实住在狗窝里。
“奕东，快停下来，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见奖学金下来了，而且还不少钱，快要跟上自己一年的工资了，若是每个学期再拿拿奖学金，岂不是读书比上班还爽？
之前就是学霸，对此深有体会的沈砚书兴冲冲的停下正在看的猫咪小视频，走到卧室门前，对着那正在专注拖地的少年说话。
李奕东压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看着越来越光洁的地面，立马接上沈砚书的话，“肯定是奖学金下来了。”
沈砚书诧异的看着他，“哎？你怎么知道的！”
李奕东笑着看他，“能让你这么开心的，除了钱还能有什么？”
“切，我可是饱读圣贤书的人，没有你想的这么庸俗！”
“老师，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其实读书人最庸俗了，而且不喜欢光明磊落的庸俗，就喜欢藏着掖着，不管是春秋时期的‘学而优则仕’，还是后来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古以来的读书人都是贪财好色的。”
这小子竟然开始旁征博引、举例论证，且例证十分充分，沈砚书说不过他，便抱着手臂，不假辞色的说，“不听话的小奴才，主子说话你还敢插嘴！抓紧把地板擦干净，不然家法伺候！”
李奕东一乐，干脆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微微的鞠躬说：“奴才遵命，女王陛下，放心 ，奴才无论是干家务还是暖床，都会尽职尽责。”
“……李奕东！”
天天被强迫榨汁的沈砚书懒得理他，跑进卧室关上了门，省的他突然之间一言不合就兽性大发，自己又要遭罪，沈砚书甚至怀疑自己的屁股是不是已经被他弄得变形了，总感觉好像不像之那么有力气了，变得绵软了许多。
秋高气爽，房间里并没有那么热，但是为了提高打扫的效率，李奕东还是打开了头顶的吊扇，那个吊扇还是沈砚书住进来之前的房东家里装上的，所以旋转的十分缓慢，甚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给李奕东一直熟悉的感受，像是把他卷入了记忆的漩涡中。
沈砚书进门的一瞬间，李奕东收敛了表情，再一次恢复了那张冷漠的脸，只一脸淡漠的拿起自己放在了料理台上的手机，上面发来一条信息：“奕东，妈妈想你了，你回家看看妈妈好不好，夜里好黑，妈妈一个人好怕，好冷……求求你了，奕东……”
李奕东静静的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头顶吊扇的声音更加的刺耳，让他想起那些漆黑的夜里，他因为害怕而把自己缩在空无一人的漆黑的小房里，耳边回荡着隔壁房间里那女人惨烈如同地狱恶鬼的笑声，或者是间歇的哭嚎声。
李奕东没有回复，静静的弯腰把拖把放入水桶里面拧干净，然后拎到洗手间倒掉脏水，按了透明粘稠的洗手液在手心，反复搓揉，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年幼时母亲重重抽在脸上耳光，几乎要让他瞬间失聪，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陌生男人揣在身上的脚印，讥笑他是b子养的野种；他初中时被同学围殴，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把他推到了河堤下面的淤泥滩里，滚得满脸满身腥臭的淤泥……然后是沈砚书温柔的笑容，牵着自己的时手掌的温度，他如同波斯猫似的顺从的张开腿环绕自己的腰身，展开双臂搂着抱着自己，满嘴的甜言蜜语……
李奕东强忍着心中的反胃感，用力地、反复的洗手，手上最近已经快要被洗出了伤口，掌心因为过分的干燥和清洁，主人又倔强的不愿意使用润肤露，已经开始慢慢的干裂。
他抬起头，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张比男人要俊美比女人的要美貌的脸，他终于忍不住那反胃的感觉，趴在马桶上吐了出来，仿佛要把他的心肝肺都要吐出来。
沈砚书再工作□□接一下工作，把学生的银行卡开户行账号和学生的姓名核对无误提交上去之后，一顿操作感觉花了不算时间，接过沈砚书看着时间才七点多。
刚才李奕东那小子起得早，五点多沈砚书还在睡觉的时候，他抱着他一顿猛操，也没什么技术，就是玩命捅他后面，沈砚书自然是没被被人搞过的，哪里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从男人的本能的角度来说，总感觉这样是不是怪怪的，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啊……
沈砚书深深以为，若是自己做攻，必定要比他技术好很多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蜜汁自信。
沈砚书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见卧室里面没人，心想着对方应该还在外面，便打开门喊了一声。
“奕东，别打扫了，利索的穿上衣服，哥今天带你去逛超市！给你买牛肉吃！”
喊了一声没人应，才看见冰箱上贴了一个便利贴，上面写到：“老师，我妈妈突然生病了不舒服，我向学校请假了一段时间，去照顾妈妈，勿念。”
沈砚书了然的点点头，却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窗明几净的四周，看着随着风飘荡的窗帘，心底像是缺失了一块。
……
“奕东，你吃饭了吗？别光顾着照顾阿姨，中午记得吃饭，学校奖学金的钱已经打到你的卡里了，你要是没钱用你就从卡里面取点钱，不要太累了……我想你。”
第二天第一节便是沈砚书的刑法课，算起来李奕东已经离开了半天了，沈砚书站在教室前面，学生们正在小组讨论刚才自己的给出的法理学问题，沈砚书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所有发出去的消息都孤单单的落在了对话框里面，像是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沈砚书想打电话，但是想到对方连自己的消息都不会，又哪有时间回复自己的消息呢，况且沈砚书突然发现，自己也不太好意思给李奕东打电话，这么粘着人家不放，发消息已经是极限了，再进一步就让他自己都觉得丢脸了。
想起少年老成的李奕东，沈砚书即挂念又心疼，他在前台呆坐了一会儿就又觉得心里面着急难受，恨不得现在就去查一下他的入学档案，查一下他家庭住址，请个假跑过去，想着想着就又拿起手机。
“奕东，我现在给你微信转了五千块钱，你空闲下来看见了收一下，可以应急用一下，现在国家都有大病统筹，报销额度很高，你记得把治疗的收据都收好了，回头还能报销，看病也花不了多少钱。你记得收一下啊！”
…………
四周是遍布金黄的麦子，田野的凉风惊起了一阵有一阵的麦浪，如同鎏金似的从大地流淌过，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麦田里面，有几间低矮的瓦房围城的院子，一个红色生锈掉漆的铁门把这个小小的院子隔绝于尘世之外。
院子的中央停了一辆电动车正在充电，还有几只鸡在安静地啄食 ，最中间的瓦房里，李奕东静静的坐在妈妈的对面，桌面上的手机不时地传来消息的震动，李玉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奕东，你坐了一夜的火车才到家里，你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
李奕东看着碗里的鸡腿，还有桌子上的另外两个炒蔬菜和一小碟咸菜，默默地把鸡腿推到李玉的面前，“妈，你吃吧，我不想吃。”
只因为李奕东这么一个动作，李玉那纤长的手指颤抖起来，手上的筷子也拿不稳，像是发条突然间被坏损的玩具，松垮垮的关节开始止不住的抖动起来，发出破碎的吱吱呀呀声。
李奕东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次次的拿起筷子，然后掉在地上，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一口一口的吃着米饭和炒青菜。
“啊——！”
李玉猛地扔了筷子，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瞪着李奕东，“你、你不吃妈妈的饭啦？……哈哈哈……你不吃妈妈的饭啦？你不需要妈妈啦？……你跟你爸爸一样，不要妈妈啦？……”
李奕东站起身来，拿起筷子，死死地掰开李玉如同鸡爪一般扭曲似的手指，把筷子放在她的手中心，如同教小学生似的，一下下的摆好手指，然后轻声说：“妈。吃饭吧。”
李玉喘息了片刻，像是回过神来，那酷似李奕东的漆黑柔美的眼眸瞬间柔情似水的看向李奕东，李奕东也深深地看着她，细长的柳眉，尖尖的下巴，若是不发病只坐在房间里或者太阳下看书的时候，便能叫人看出，美人迟暮，骨相仍在。
“奕东，你是不是因为他，所以你一直没回来？”
李玉看了看手机，她伸手拿了过来，点开对话框，上面的话一句句的蹦了出来。
“奕东，你上车了吗？”
“奕东，我好想你啊……”
“我在家里等你啊。”
……
“你瞧瞧他，还转了钱给你，奕东，你要吗？你要不要啊？”
李玉反复追问，像是卡了壳磁带，的手仍旧止不住的颤抖着，李奕东一把把手机从李玉的手里面拿过来，云淡风清的说：“他自己的犯贱粘着我，不理他就好了。”
李玉微微歪着脑袋，仔细的观察了李奕东的表情，然后突然一阵发疯似的癫狂的笑，笔直干枯的手指指着李奕东，“你、哈哈、不会爱上他了吧？你不会爱上那个男人的孩子了吧？啊？”
李奕东拿起手机装在口袋，起身说，“我不吃了，我去房间里看书。”
李玉猛地上前一步，拽着李奕东的手臂，狠狠地一耳光甩在了李奕东的脸颊上，诅咒般的话语如同冰雹似的砸下来。
“我不准你喜欢他，不准！”
“是他害了我，是他们全家害了我！”
“你是我儿子！我的！”
李玉声嘶力竭的叫喊，在这深秋望不到边的麦浪里，她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掐着李奕东的手臂两侧，狠狠地晃动李奕东麻木的身躯的表情，“我要你毁掉他，知道了吗，儿子，就算是为了妈妈，好不好？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生病吗，那年雪很大，妈妈担心你发烧被烧坏，来不及穿鞋，只撒着拖鞋，就抱着你冒着大雪去给你挂水，你不爱妈妈了吗，你答应妈妈好不好？……求求你了，奕东，这么近了，这么近了。你答应妈妈好不好？”
这个场景已经在这个位置发生了很多次，在李奕东的三岁、八岁、十八岁，年复一年的发生，她一遍又一遍的讲解着那一年那个鲜血淋漓的悲惨故事，反复的用刀刃切割她幼子那本就充满了恐惧和黑暗的内心——她讲述她光辉的未来和美丽的人生是如何在一瞬间戛然而止的，她高深的学识和年轻健康身体是如何在创伤之下彻底的被摧毁，彻底的坍塌，如同村子里面的那座废弃的鬼宅，断瓦残垣，再无修复的可能。
于是，沈砚书这个名字，如同烙印一样，早早的烙印在了沈砚书的大脑里，被她年复一年的那铁块按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似乎是在尽一切的可能，却覆灭她唯一儿子那仅存的人性。
李奕东不禁怀疑这一切是源于她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只是这是她唯一支撑着活下去的力量，李奕东还舍不得她死，她是他妈，他唯一的亲人，是饿的躺在床上，也挣扎着起身，要把最后一口米粥喂到自己嘴里喝的女人，她是妈妈，癫狂，支离破碎，但是她是妈妈。
而答案也永远是：“我知道了，妈，别哭了。”
李奕东伸手，李玉冲上前去，用力的抱着李奕东，嚎啕大哭起来，瘦弱的如同枯藤的身子蜷缩在儿子的怀抱里。
曾经她付出了一切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已经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她奄奄一息的躲在树荫下，不再管尘世的烈日灼伤谁的脸，她的儿子，长大了，这是她心里边唯一仅存的光。
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传来震动，除了沈砚书不会再有别人。
李奕东安抚好了李玉，告诉她自己刚拿了十万的奖学金，要买什么就告诉他，他一定会给她买，每个学期自己都会尽力拿到两万的国家奖学金，平时还兼职，现在不缺钱用，不要省钱，回头再去镇上取一些现金给她。
李玉满眼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抱着坐在床边的李奕东的手臂，终于舍得沉沉的睡去。
李奕东盖上李玉的被子，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李奕东点开对话框，回了一句：“之前在忙，不需要钱。”
便随手关掉了手机，窗外阳光热烈，金色的麦浪在微风下不停地晃动。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冷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