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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家中小女初长成 饮一口桂圆红枣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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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刚破晓,万物一片寂静,阿斗还未曾鸣叫。
小沛儿却破天荒的早早起了床,怀中紧紧抱着一堆东西,瞧不出形状儿,鬼鬼祟祟出了门,面色惶惶。
小姑娘好像有了秘密的年龄。
昨夜里——
“啊——!”昏黄的烛光下,沛儿看着自己□□流出的鲜血,惊恐尖叫。
似鲜血,如魅灵,顺着腿根儿蜿蜒直下,禁忌而又充满生机。
肚子里还泛着微微的疼意,像有小刀在轻刮。
小丫头抽噎了一整夜,失魂丧魄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清晨,她顶着哭肿的的双眼步履沉重地出了门。
“呀!小沛儿,你怎么了,眼睛这么肿?”
陈灵一起床推开门,就看见刚洗好衣服的沛儿,脸上愁云惨淡,眼睛红肿。
“没什么,许是昨夜蚊虫咬的,不碍事。”小沛儿虚弱的冲陈灵笑笑。
陈灵狐疑地看着她:“这样吗……”
———
春日里,又是晴朗好天气,饭莊里人声鼎沸。
“春日渐深了,宫里马上又该选秀了吧?”一胖肚食客嘴里嚼着颗花生米,同友人闲聊。
“可不是嘛!就这几日的事,听说咱们城东的柳小姐已经动身进京去了。”
“正是呢!我前个也听闻西街秦小姐的大名已经入册了”
“嘿嘿,这城中双姝一个绝色,一个才女,老皇帝当真会享福!”
“嗬,你可是小瞧了,就这还不一定能选上呢!天南海北的适龄女子,高门官宦的世家女子,哪个不是顶拔萃?且看着吧!”
“嘿嘿……”那胖食客有两壶酒下肚,面色已然酡红。
“不过要我说呀,还是这田间地里的小娘子带劲儿,别的不说,就这饭莊的陈娘子,眉眼细瞧去,也堪称绝色!只是平日里庖厨中混着,鲜少显出这股子标致……”
“你疯啦!?”同行之人面色大惊,赶忙捂住他的嘴:“这儿的陈老板,可是陈嘉刀的独女!你是想挨刀子了不成,竟也敢打她的主意?赶紧收收你这股酒囊气儿!”
“哈哈……”那男人烂醉忽的惊神儿,打个哈哈:“这不是欣赏一二嘛!哈哈,欣赏一二……”
两人的话题便又转到其他事上去了。
半大不小的饭莊里,一天里要踏进各式各样的人,酒醉饭饱之时,嘴上闲聊着天南海北。
胖食客前桌的侠士们正在讨论剑阁的新兵器;隔桌的秀才却在和同龄人商讨上京的盘缠;还有那窗边儿上的小孩,缠着一旁烦不胜烦的大人给自己买竹蜻蜓。
小小的饭桌上,已然是众生相。
…………
正热闹着,忽而有位小厮模样的书童拎着个木食盒走进来。
他一进门,就直奔陈灵:
“陈老板安好!”
陈灵瞧着此人面生,客气回话:“同安同安,请问您有何事?”
“是这样的……”书童讪讪。
“前日大雨,我家夫子嘴巴里咂摸着春日小宴的味儿,于是乎自己个儿拎壶酒,套个雨蓬拄着拐,就往饭莊来了。谁成想大雨难行,老人家眼睛又花,脚踩着黄泥滑倒了,这一摔可不得了,西街陈大夫说好歹得卧床歇上个十天半月。”
小厮又尤觉尴尬的笑笑:
“这不呀,于是夫子托我来替他问问掌柜的,咱家小菜能否外带?”
陈灵听了这话,倒是想起来那位老先生:
白花花的胡子,气质却文雅。
自从出了这春日小宴,他闻讯来尝过鲜儿,后面更是三五天就要来上一回,是饭莊的忠实粉丝了。听人说,还是青州学堂退休下来的老夫子呢!
陈灵得悉来龙去脉,甚是感怀地笑笑:“朱夫子爱好饭莊的菜食,我这个掌厨也开心。只是外带口味可能会有些不好,还得劳烦您脚程快些。且稍等片刻,这就给您炒菜装盘……”
好一会儿,陈灵从后厨拎了那木食盒出来,沉甸甸的,得须并着双手的力。
尤着是为了感谢,陈灵还多添了些小食,是些炸蚕豆、山药饼之类。
小厮带来的那饭盒不大,还有些菜装不下,剩着的是一壶酒、一碟灯芯糕连同一碗拌春笋。
陈灵抱歉:“菜有些过多装不下,您且稍等,我给您加个莊里的食盒,再招呼个伙计跟您一起送去。”
“小沛儿……”陈灵刚想唤人,找着帮忙送一趟儿,可当小沛儿脚步虚浮走到跟前,陈灵才发现她面色苍白的吓人,瞧着很不对劲儿,陈灵着急问:“你没事吧?
“姑娘,我没事……”小沛儿虚弱的应答。
陈灵心中还是疑惑,只是忙着这头儿,便先赶紧去后院招呼砍柴的都池……
日头晴朗,食客也多。
又是忙碌到黄昏静夜时分,陈灵才略微得了闲,赶忙做莊里的晚食。
煎了锅茴香饼,绿丝条络上鸡蛋饼,酥脆香嫩。
再给煎的金黄焦香的鸡蛋饼抹上一层厚厚的辣酱,好不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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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挂上了几颗星子。
“都池还没回,许是路程太远,又或是出什么事耽搁了?不过他武功高强,想来应该也无大碍,咱们先吃吧,我给他留了饭了。”陈灵端着托盘走到饭桌跟前。
她将饭食端上桌,可平日里最馋嘴的小沛儿此刻却好像没听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灵奇怪,出声提醒:“小沛儿,吃饭啦。”
“噢……噢!”小沛儿猛地回神。
陈灵坐在饭桌前,边摆盘边闲聊:
“昨日供菜的陈叔送过来两茬茴香,他乐呵呵说:“家里的小鬼馋嘴,辟了一小块地种茴香草,好容易长出来了,便也带给姑娘尝尝。”
“因着量少,我寻思着就煎一小锅茴香饼作夜膳,咱们也尝尝鲜。”
“快吃吧!”陈灵拿起筷子递到小沛儿眼前。
谁成想,小沛儿的眼泪却控住不住地啪嗒啪嗒砸到了桌上,闷厚作响。
“沛儿,你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陈灵察觉到沛儿的反常,担忧的问。
“有什么事都要说出来,我会帮你的,好吗?”陈灵神色温柔。
“我……”小沛儿抽抽着,情绪濒临崩溃边缘。
“沛儿,你究竟怎么了?”陈灵扶住沛儿的肩膀,担忧地问她。
“我只是……”沛儿终于忍不住了,哽咽的回答:
“我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好的饭了,就好难受好难受,觉得心好像被割成两半了。”小沛儿越说越痛苦,泪水越流越凶。
“怎么会呢?”陈灵颇为不解:“只要姑娘我在一天,就会天天给我们家小沛儿做好吃的。”
“可…可是,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小沛儿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边抽泣边难堪的移开屁股,指着椅子上的血痕——
“姑……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阿沛堆积的的紧张和压力终于憋不住,噙了一眼眶的泪水哗哗的流,委屈地抽噎。
“这是……”陈灵看清那痕迹,忍俊不禁,属实被这小丫头搞得没了脾气:“才不是呢,我的小沛儿呀,你真是…哎呀!”
陈灵笑得肚子直抽抽,好不容易歇下来了,还是脸颊酸软地说不出话来。
“这流出来的鲜血呀,是“月事”,月事来了,就代表小姑娘要长大成人啦。”陈灵温柔地看着沛儿,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真…真的嘛?那我不会死了!”小沛儿愣了一瞬,惊喜的瞪大眼。
“当然啦,傻丫头!”陈灵哑然失笑。
陈灵又跟她科普了许多月事的知识,领着她进屋,从柜子里拿出月事带教她用。
屋里头烛光跳动。
“以后呀,我们家小沛儿就是大姑娘啦!”陈灵忍不住拿话逗她。
“姑…姑娘!”小沛儿羞红了脸。
“好好好,姑娘不说了!”陈灵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里还盈着笑。
“你先歇会儿,喝口热水上床去躺着,我去把碗筷收拾了。”陈灵又说,给她倒了杯热水便起身往厨房去。
留下小沛儿一人,在屋里独自回味着这一日劫后余生的新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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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正洗碗的功夫,都池终于回来了。
拎着个空饭盒在手里晃来晃去,很是自在的样子。
“怎么这时才回来?”陈灵走上前问。
“你嘴角怎么沾的都是米白的粉?看着像糕点渍儿……”陈灵一脸疑惑。
“嘿嘿……那老夫子开心,见着你多给出的菜食,说什么也要留我下来一起吃,我也不好推辞他的盛情。”都池痞笑,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陈灵好笑,故意逗他:“好吧,既然如此,想来你也吃饱了。那特意给你留的香煎茴香饼也不用再尝了。”
陈灵眉眼灵动,像个捣蛋成功的小孩儿。
“诶诶诶,陈姑娘,陈姐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让我尝一口,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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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黑云深深。
腹部一抽抽的疼,小沛儿正拿手掌捂着肚脐儿。突然陈灵推门进来,右手端着个精致漂亮的碗盏。
“姑娘,这是什么?”小沛儿一脸愕然。
“庆祝你长大的小惊喜!”陈灵狡黠的眨眨眼。
烛火照着她的脸庞,很是温柔。
小沛儿掀开盖在上面的碗盏,不由得“哇”了一声——
“好漂亮啊!”
里头装着的正是桂圆红枣羹,颜色亮晶晶的很好看。
鲜红的枸杞,晶黄的银耳,棕红的枣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儿,很是食欲大开。
送一小口进嘴,甜丝丝暖胀胀儿,舒胃畅心。
里头儿桂圆颗颗硕大饱满,桂圆肉更是弹牙好嚼,令人欲罢不能。
不一会儿,小沛儿就把一整碗羹都吸溜进了肚,只留下桌上十来颗黑亮亮的桂圆核儿。
“谢谢姑娘呀!这样晚还给我做好吃的……”小沛儿放下碗,甜甜一笑。
“不客气,我家的傻沛儿…”陈灵也打趣回道。
夜里静悄悄的,正是万物生长的当儿。
仲春时节,长青饭莊门口的老槐树也长出了新枝桠。
嫩芽抽条,新枝横生。
细弱浅青,很是俏丽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