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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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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金鱼离去前的不解的眼神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虽然我话说得冠冕堂皇，说要做一个英雄，但实则我明哲保身，我懦弱也坚强，我真诚也虚伪，我善良也险恶，我身上什么都有，我甚至用尽全力，可我还是庸庸碌碌一生，甚至连自己的一生都过不好！
我成为不了什么英雄，我只想好好活着！
转头，我便同另外两条鱼没有了交流，除了偶尔在我缩居的小地方嬉戏的小鱼们，我跟谁都没有交集。
想来，这里也本不需要有多少交集。
没过多少时日，那条美丽高冷的金鱼正如我担心的情况一样，也是倒立竖直向下的模样去世了，没有什么特别的音讯，就这样沉默、寂静地离去了。
我对金鱼的离去表示哀悼，没有任何缅怀的仪式，唯独那条明黄颜色的鱼前去轻啄金鱼的鱼鳞，不知道是想将金鱼从沉睡中唤醒，还是说只是单纯想吃掉那条金鱼。
我现在所处的世界越来越讨厌了，又带走了一条鱼，看来只剩我和那条明黄颜色的鱼“冤家路窄”了。
然而，时间甚至来不及给我“冤家路窄”的机会，那条明黄颜色的鱼也离去了，就在那条美丽高冷的金鱼身旁。
这次我看清了，在那两条鱼死去之后，有一只怪物来带走了他们，是那只怪物打开了边界。
原来，边界的真正掌控者是那群怪物。所以，我自以为的偏安一隅，其实只不过是那群怪物造就的观赏一角！
我有些发懵，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这太可怕了！在这片怪物造就的空间里，居然会不断让我身边的鱼类逝去，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原本的悼念、遗憾此刻通通变成了惊惧和对自己的默哀，我宛如死物般，静候死亡的降临。
我心里的阴霾四起，我知道，我也逃不掉的……
我预想中的死亡结局并没有很快降临，我想，我还有时间做点什么。
可我转头也只看到一片茫然的白，这里除了那几条小崽子们，就只剩我一条还算大一点的鱼了。
无措、彷徨，我也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忧惧笼罩着我，我想，我已经可以体会之前去世的鱼临死之前的感受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早早便预感到了死亡的降临，我果真是个废物，居然最后才知道。可我也庆幸自己是个废物，想来也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活到了最后。
我细想明白了因果，原来那条明黄颜色的鱼不单单是她霸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原来那条美丽高冷的金鱼早有了预感，所以他知道无能为力，才劝我认命，安心当一个废物，静候死神的屠刀；原来我最喜爱的夫人，也预知了所有的结局，才选择了放下一切，随她的丈夫而去……
而这里，只有我，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纠结来纠结去，到头来，还是要认命，还是要承认自己就是个无能为力的废物，还是要安心待宰。
可我不甘心！
随着他们离去的时间越久，我心中的阴霾便越大。我从刚开始不敢直面死亡的钝痛感，到现在渐渐麻木，渐渐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
那群无忧无虑的小鱼还在游来游去，可他们的天真无邪激不起我半点兴趣，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冷漠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现在的我正如我之前在明黄颜色的鱼的眼睛中看到的一般，麻木不仁，没有对生命的渴望，没有对死亡的敬畏，我也慢慢地变得同他们一样了，一样的沉默、寂静，一样的冷漠。
时间越久，我越浑浑噩噩，越来越不知道我该干什么了。食物来了就吃，倒立着竖直向上或向下，仿佛只有在这种失重的感觉里，我才能找到一点点的自我。
每当我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我都有无限的想法和念头，可又没有谁能够诉说。那群小鱼还是太小了，不然我真要好好劝告一下他们，该吃就吃，别折腾来折腾去的，没有用的，死亡该来的那天还是会来的，临死前的挣扎显得太愚蠢了，难道不是吗？
可我每每头部竖直向下游去的时候，我心里才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我：“不，不是这样的，你要成为自己的英雄，没有谁生来就是个废物，关键在于你想成为什么样子。”
可有这样的声音的时候太少了，少到忽略不计。我也不敢轻信这种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于是我还是选择了沉沦，起码这样不用饱受痛苦，只需要游来荡去，不需要思考，也就停止了挣扎。
只有每每到夜深时我猛然惊醒，才惊觉自己不该是这样，可是抱歉，我想我真的，真的无能为力了……
最后的最后，再次如同我预料的一般，我也快死了！
在最后我浑浑噩噩的时间里，我终于看清了其中一只怪物，她长得太奇怪了，头上长很多毛，你说奇怪不奇怪，反正我还从未见过，哈……
同怪物相处的时间久了，此刻又是我接近死亡的时候，我还是能清楚感知到那只怪物的情绪，她在难过。
是的，可她究竟在难过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这种难过的情绪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真新奇。
死亡开始倒计时了，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所以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鱼的记忆只有7秒吗？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此刻，那群怪物是唯一挂念我的，我寥寥一生终此，竟只有那些怪物不盼着我死去，他们想我活！“
终于，那只难过的怪物打开了边界，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她亲密地接触。
原来，她的掌心好烫，她的爪子也不会一下子合拢来要我的命，可她还是难过，我想，我知道她难过的是什么了。
最后，我再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原来不只是水，还有空气，还有蓝天，原来怪物才生活在原本的世界，而我真的只是被他们圈养的玩物，被他们圈养在观赏的一角。
可要真是玩物就好了，起码这群怪物不会俯下他们硕大的头颅，担忧地紧盯着我。
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我甚至摆动不了尾巴，来拍一拍她的爪子，告诉她别难过，我只是要先走了，下次我来这个不是水的世界找你。
看，我又在说胡话了，又在说什么先走一步，又在说什么下次……
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没有也许，死了就是死了，我们真的就是死了，死了也就再也不见了！
所以，真的再也不见了，那只为我担忧的头上长毛的怪物！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虽然那群小崽子们的母亲我不喜欢，但是啊，怪物请你照顾好他们，我真的放心不下。
终于，我听见梦中传来声音了，是那只怪物的声音，我终于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她在一遍遍地重复、呢喃：“不要死，不要死……“
我也不想的，可是太晚了，要不怪物你还是祝福我吧，就祝我——死亡也是解脱，好不好？
我太累了，也渐渐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不重要的，我不在乎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