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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夏日最后的玫瑰 ...

  •   去上海的日子就订在这周的周末。
      虽然张诚在听说他和孟良辰也要去上海之后把他们批了一顿,但还是同意了。
      “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大人就行了,你们俩个还在上学呢!”张诚瘪嘴道,“不让我省心。”
      “爸,谢荧荧被害的目击证人虽然不止我一个,但你觉得,林泽航手下的人会说么?”任青痕翻箱倒柜找出那个半年未用的备用机,叹着气说。
      “而且,现在只有我有证据。”
      “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荧荧被害的这件事情石沉大海。”

      给学校请了假,他们周五晚上便出发。
      周六早晨,准时与警方对接。
      证据确凿,逮捕证很快便下发。
      当日,林泽航被捕。

      任青痕最后看见林泽航的时候,是在他上车的那一刻。
      心底压抑着许久的血石终于全部消散,他突然发现这些曾经的痛苦好像也没什么,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太久。
      是他把悲伤看得太重,但实际上,若是把“悲”字换成“忧”,这个词语便会很轻。

      好不容易来了趟上海,周日,张诚准备带他回原来的孤儿院看看。
      坐在张诚在上海的老式小轿车上,任青痕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下通话键,发现是警方致电。
      “任先生您好,两个月后的开庭您不用出庭了。昨晚我们问审过后,犯人已经认罪招供。”

      “谢谢,辛苦你们了。”
      窗外的天空蓝得发青,任青痕答道。
      挂了的电话,播放着的车内音响,还有车窗外在云层中穿梭的青鸟。
      一切都是那样地不真切,他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色了。

      “还记得这片水稻田吗?”喇叭发着嗡嗡声的小轿车驶过一片田野,张诚问他。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好小一个娃娃。和院里那些小朋友混在一起,是最好看的那个。”
      “当年我开车经过这儿,突然就见有个娃娃掉水洼里去了。”
      “后来把他捞上来,他就一直粘着我不让我走。”

      “爸……!”任青痕耳后根渐红,“你怎么还提以前这事儿。”

      见儿子不好意思,张诚只笑不语。“哈哈”的声音穿过车窗,传去了种着遍地稻田的远方。
      车里播放着张诚爱听的老歌,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和他第一次带任青痕坐上他这辆车时一样,爱听那首《哆来咪》。
      “Let's start at the very beginning.”
      车内的音响放着,任青痕也轻轻哼唱了起来。
      “A very good place to start.”
      这首歌,他第一次在张诚车上听到时,便很喜欢。
      “When you read you begin with A-B-C.”
      其实,他后来才知道,这是也张诚第一次带小朋友出远门,怕他会觉得不适应,而专门提前挑好的儿歌车载音乐。
      “When you sing you begin with Do-Re-Mi.”
      当年的他,自己也是初出职场,却在第一次收养小孩儿时,准备得那么充分。
      “Do-Re-Mi.”
      小小的任青痕在那时就很庆幸,能遇见这个不顾出差要用的白衬衫,也要把他从脏兮兮的水沟里拉出来男人。

      “Do-Re-Mi……”
      如今的任青痕,边轻声唱,边回想着。

      年老得加油门都要喘口气的小轿车弯弯绕绕,终于穿过那些田野,来到他记忆中,孤儿院的门口。
      大铁门门缝里的杂草又长了出来,看样子,还没来得及被修剪。
      他们提前给院长打过电话,这会儿里面听到了汽车声响,许多孩子都跑了出来迎接他们。
      上了年纪也还在门内小花坛旁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认出了他们,连忙上前招呼着,“青青!还有小张也来了啊?!”
      “哈哈,现在已经是老张咯~”
      张诚呵呵笑着,“青青也长大了,比我都高。”
      儿时的记忆稀疏,但任青痕依旧能回想起这位老妇人年轻时的脸。那时,她笑起来可甜了,孤儿院连着的村里老乡们都说她美。
      “姨姨,”任青痕微笑着,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扫把,“我帮您吧。”
      “这孩子小时候就爱抢我活干,”老阿姨咯咯笑道,对张诚说,“以前那么小一点,扫把都拿不起来也要帮忙。”
      “是啊,我上班忙,很少在家里做事。他天天上学作业也多,但是家里家务就不让我请保洁,说自己做。”
      张诚看着不远处于灰尘中的任青痕,叹了口气,对头发花白了的保姆阿姨说:“终于结束了……”
      “那件事困住了他很久。”
      到底是个孩子,第一次见娱乐圈的残酷和真实。

      “小张和青青回来啦?”
      是一个年迈的声音。
      院长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大点的孩子推了过来。
      看见也已苍桑的张诚,还有长大了的任青痕,他的心里也百感交集。
      “青青最近怎么样?”他问张诚。

      “偶像这条路不简单啊,”张诚只是摇头这样回答道,“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不管如何心情,都得走下去。”
      张诚口里话中有话,老院长顿时明白了。
      “那我也就不操心了。”院长心底柔软,当年在他腿边转圈奔跑的孩子已经有所成长,不再会因跌倒而哭泣。

      任青痕扫完地,见院长也来了赶紧把扫把放回工具间。
      然后激动地跑向他的那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院长!”
      他跑到轮椅前蹲下,看见了那张依旧慈祥的脸。
      “越大越俊了,”老院长呵呵笑着,“小时候你那小不点儿说要去做什么偶像去唱歌,起初我还是反对的。”
      “现在看来,倒是个做偶像的料。”
      “虽然我们不懂年轻人的东西,但是以后有了那种什么演唱会,记得叫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去听听啊。”
      院长的年纪确实是大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有些喘气。

      “一定!”任青痕忍着眼中的泪水,笑着说。
      他知道院长的时间不多了,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他放心。
      再次回到这里,他突然就忆起了以前在孤儿院里,那些接触音乐的瞬间。
      “对了院长,咱们以前的留声机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在呢,还在最里面那间音乐教室里放着,你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好。”

      于是任青痕拿了钥匙,去往那间让他在音乐之路上启程的小房间。
      初夏时节,正午的烈阳透过那扇破旧的飘窗照射进来。
      灰尘在那束光中舞蹈着,是熟悉的气息,那架多年前的钢琴或许已经很久没人弹了,琴盖上落了许多灰。
      小时候第一次走进这间简陋的音乐教室,还是被院长的钢琴声所吸引。
      这么多年过去,留声机还摆在钢琴旁的矮柜上。他走到那旁边试着拨弄那台许久没有运作的留声机,幸运的是,它还能播放。
      他在矮柜中找出了那张当年院长最爱播的唱片: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是歌手Sarah Brightman演唱的版本。

      往日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他看见的不是那个现在腿脚不便的任院长。
      而是一个鲜活地,正坐在琴凳上,演奏着那首《Fantasia on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的院长。
      门德尔松,钢琴幻想曲。
      夏日最后的玫瑰。

      它本是一首爱尔兰民谣,所以那时,院长还教他们那群对音乐感兴趣的孩子们唱了它的填词版本。
      小小的音乐教室,得装下那么多热爱音乐的灵魂。
      任青痕记得,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有的孩子坐在钢琴的毛地毯上,有的坐在窗台的边角处。
      还有的,坐在门与外面地板的分割线上……
      /'T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这是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

      /Left blooming alone/
      独自绽放着

      跟随唱片的播放声,他也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所有昔日动人的同伴
      /Are faded and gone/
      都已雕落残逝
      /No flower of her kindred/
      身旁没有同类的花朵
      /No rose-bud is nigh/
      没有半个玫瑰苞
      /Or give sigh for sigh/
      分担她的忧愁

      梦中的朱斯蒂花园在光影中交叠,三月的维罗纳百花盛开。
      而如今璀璨的五月,是月季在他上学的路上,花瓣飘零在他爱的人身侧。
      春末渐了……
      夏天,即将来临。
      等再次回到襄阳,他会看见,傅容寂站在附中后山的荼蘼深处,对他微笑吧……

      /I'll not leave thee, thou lone one/
      我不会离开弧零零的你
      /To pine on the stem/
      让你单独地憔悴
      /Since the lovely are sleeping/
      既然美丽的同伴都已入眠
      /Go, sleep thou with them/
      去吧,你也和她们一起躺着
      /thus kindly I scatter/
      为此,我好心在散放
      /Thy leaves o'er the bed/
      你的丽叶在花床上
      /Where thy mates of the garden/
      那儿,也是你花园的同伴
      /Lie scentless and dead/
      无声无息躺着的地方

      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音乐蔓延的房间,孩子们懵懂地提问,院长在一块小小的黑板上写写画画,耐心地给他们解释。
      那时,他因为总爱问些与众不同的问题,被其他孩子归为一个怪人。
      但,现在想想,他问的也不过是些同龄孩子很难想到,类似于作曲相关的问题罢了。
      十几年前的小男孩儿,也会因为这些,孤单地坐在这间小教室的窗台上眺望远方。
      思考着那些关于未来的问题。

      在这青涩的记忆太多太多,最后,他关上了留声机,再次将这个小房间上锁。
      但脑海中,那未完的旋律仍如刻映在心底一般,还在歌唱着。
      /Soon may I follow/
      不久我也可能追随我朋友而去
      /When friendships decay/
      当友谊渐逝
      /And from Love's shining circle /
      像从灿烂之爱情圈中
      /The gems drop away/
      掉落的宝石
      /When true hearts lie withered/
      当忠诚的友人远去
      /And fond ones are flown/
      所爱的人飞走
      /O! who would inhabit/
      啊!谁还愿留在

      /This bleak world alone?/
      这荒冷的世上独自凄凉?

      但如今,他已经不再孤单。因为当他望向夜空中的明月,他会看见心中的双子星。
      会看见三月的湖水。
      会看见那个在回忆里仿徨的自己,走向一个有玫瑰永不凋零的春季。
      走时,他告别了院长,告别了保姆阿姨,告别了院里的小朋友……
      也告别了,那个年幼、渴望走出这个山村的自己。

      张诚给任青痕定的是凌晨的机票,明天一早他就得赶回学校上学。
      于是晚上,孟良辰约了他在原来他们常去的音乐餐厅吃饭。
      “这里这里!”
      刚到餐厅,任青痕便看见孟良辰这个显眼包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并朝他招手。
      “来了,”任青痕在他对你坐下,“你怎么每次都咋咋呼呼地,亏你还是个爱豆。”
      “我的美景宝宝们就喜欢我这种类型好不好!”孟良辰歪了歪嘴,“我这叫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这个词这样用的吗……
      “点菜了没?”任青痕没理他,换了个话题。
      “还没呢,这不等你来了一起点。”
      “就我们俩没必要点多少,那来份饭然后一人点一个菜吧。”
      “好呀,那我点个素菜咯。最近上称我又被经纪人骂了,她说我胖了三斤!”孟良辰委屈道,“二十四那食堂那么油腻,怎么能怪我嘛!”
      任青痕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上学的体重她们也管啊?”
      “说是让我暑假再接点通告,所以现在要克制一下。”
      “奥,那也是,毕竟马上就到夏天了。”
      任青痕看完了菜单,点了个干锅。
      然后把又菜单给孟良辰,“点吧,我素菜除了上海青,一般都能接受。”

      “靠!”孟良辰看见任青痕点的干锅,以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骂了一句,“你故意的吧?”
      “昂,”任青痕装地一本正经,“我又不用减肥,点个辣子鸡怎么了?”
      “……”孟良辰忍住了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没关系啊,你不减肥吗?正好吃点青菜,哦对,我觉得那饭也不应该吃,晚饭吃米也容易长胖哦。”
      孟良辰不知道任青痕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又贱兮兮的。
      然后他随便点了个青菜就交了菜单。

      但孟良辰还是破功了。
      他看着任青痕吃辣子鸡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忍不住夹了一块。
      “你干嘛啊?”任青痕明知故问。
      “我就尝一口不行?”孟良辰理直气壮。
      “噗,”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任青痕实在憋不住了。
      “你吃吧,我就是故意点给你吃的。”
      “?”
      “不然我点你爱吃的辣子鸡干嘛?”
      “馋我啊。”孟良辰眨眨眼睛答道。
      “蠢死了怎么当偶像的,”任青痕无奈,“我前天就知道你在减肥了,我们前天碰面的晚上,你不是在吃减脂餐吗?”
      “我看你还和经纪人报告饮食,肯定是减了有一段时间了。”
      “青青,你好懂我!”孟良辰感动极了,“这都能发现。”
      “所以今天和我出来吃饭,你就吃点喜欢吃的吧,”任青痕说,“放肆这一下没关系。”
      “青青你真是我一辈子好兄弟!”
      孟良辰给他竖了个个大拇指,然后大口开吃。
      “对了青青。”孟良辰吐了个鸡骨头对他说。
      “嗯?”
      “既然林泽航这事儿解决了,那你……”他又嚼了口米饭,“还回归吗?”

      回归……
      这是任青痕渴望已久的事情。
      但时隔这么久,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到舞台的资格。
      “还是晚点说吧,”任青痕给他挤出一个笑容,“我还在上学呢。”

      “上学怎么了?我也在上学啊,我们不是还有暑假吗?”孟良辰在餐桌下捏着的左手紧了紧,“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离开舞台?”
      “……”
      任青痕不语。
      他自己也给不出自己回答。

      “咳咳!”孟良辰放下碗筷,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任青痕不知道孟良辰这刻意的咳嗽声又要搞什么鬼。
      但紧接着,餐厅的灯突然关了。
      夜幕下,他看见餐馆里一盏盏灯牌亮起。
      那上面,印的是他的名字。
      【任青痕加油,快回到舞台上吧!】
      离他最近的那盏灯牌上这样写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夏日最后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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