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从此空缺的相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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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末的最后一阵残风吹过，尔后，那片后山的荼蘼，漫天飞扬。」
高考结束第二天的蝉鸣声聒噪，可附中内昔日吵闹的学生们却都静了下来。
老何在讲台上发表着最后一课的讲话，五班的同学们则全都聚精会神，认真听着。
三年的时光飞逝，转眼间，这群老何看着长大的孩子们最终还是迎来了成人毕业的时光。
在道出最后一句下课后，他欣慰地笑了。
接下来是拍毕业照的时间，他领着这群在他眼中还未长大的孩子们来到楼下的阶梯台。
六月的风仿佛有它的色彩，吹过时与湛蓝的天空平行，缓解着刚刚步入初夏的燥热。
原来今年的春天……早就过去了。
“欸，学委！”
半年的时间，卢俊凯的变化也不小。因为美术集训的压力和解压锻炼，卢小胖如今竟该用卢小瘦来称呼了。
傅容寂转身，微笑着给他换了个称呼：“小瘦，怎么了？”
卢小瘦还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却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傅容寂的笑脸表情突然凝固了些。
“你上次交代我的事……”他突然有些不敢抬头看向傅容寂了，“我还是没联系上。”
“哦，没事。”
傅容寂笑着，回答地轻描淡写。
“可能是换号码了吧……我还会继续联系他的！”
卢俊凯却有些着急。
“不好意思啊，小胖。”
“这件事麻烦你这么久。”
一秒的时间。
云层遮蔽了太阳的光芒，蝉鸣或许也是累了，在这一秒的时间内突然停歇。
“辛苦了……”
“不过以后还是算了吧。”
“真的很感谢你。”
傅容寂抱歉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卢俊凯的视线里。
“就如同一秒的哑剧。”
在卢俊凯刚拍完大合照回教学楼的那段路途中，他这么想着。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起哄的声音。
他回过神望去，发现竟然傅容寂所在的班级传来的。
于是卢小瘦又折了回去。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那五班也或是来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得也想要上前去凑个热闹，却在那角落处，看见了神情凝重的傅容寂。
管不了这么多了。
再不挤进去看怎么回事儿一会儿就散场了。卢小瘦决定先把他亲爱的容寂哥哥放一边。
挤到人群的中心后，他才终于看到了这里面对起哄的两位主人公。
都是他认识的五班同学。
男生叫赵瑜，女生……好像叫纪绮雪。
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名女生和他记忆中的好像有些不同。
奇怪在哪里呢？
“卢俊凯？”一个男声叫着他的名字从右边传来。
“陈煜啊，”卢俊凯仿佛见到救星连忙开口问到，“赵瑜这是在给纪绮雪表白？”
“嗯。”陈煜点点头哭笑不得，“这哥们计划好久了，你看他手机正要送给小月的花。”
“挑了一下午呢。”
“不对……”
陈煜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那是纪绮雪？”
“啊？是啊。”卢小瘦眨眨眼睛，“你怎么说的是小月？”
“她是纪绮雪的妹妹吗？我只和纪绮雪有过交集，她妹妹我不太认识。”
陈煜点点头：“嗯，是纪绮月。”
“好啊！我还以为赵瑜这哥们喜欢的会是纪绮雪呢，连我这个外班的都知道，他不是总爱和纪绮雪拌嘴吵架。”
“确实，我也很惊讶。”陈煜叹了口气，“不过上个月他和我说了准备表白的事情之后，我也差不多知道了原因。”
“你说？”卢小瘦现在好奇心爆发地活像只猫。
“小月是他的幼儿园同学，以前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保护过他。”
“我嘞个乖乖！”卢小瘦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给惊脱臼了。“十几年前的事儿他还记得么？这……这还能再碰上，这么巧？”
“唉，就是这么巧啊。”陈煜像看儿子一样，用老父亲的眼光深深看了眼前方还在给“背诵”表白作文的赵瑜，道：“这狗东西，居然到最后一个月才告诉我，我在那之前也一直以为他对小雪有意思。”
卢小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正欲再问，发现前方赵瑜同学的表白词终于“背诵完毕”。
“小月，请和我在一起吧！”
赵瑜果然用了这最老土却又最经典的一句作为结束语。
“……”
纪绮月没有说话。
一时间，刚刚周围还在热闹的气氛一下
变得尴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纪绮月沉默得实在过于良久了。
久到……连卢俊凯都开始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视力2.0的他看见了纪绮月低着头时眼中的阴翳。是血丝斑驳，和疲惫的神情。
她咬着牙，用沙哑的声音问了赵瑜一句话。
“那……平时我桌里莫名多出来的零食，下雨天突然出现的伞。”
“还有邮箱里的匿名留言……都是你吗？”
一瞬间，赵瑜也被纪绮月问懵了。
“是。”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
“是对你造成困扰了吗？”赵瑜有些无措，紧张地问道。
“果然……不是他。”纪绮月小声自嘲地对自己说着，紧握的拳头仿佛感受不到痛感。
“谢谢你。”
纪绮月抬头，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对我造成困扰。”
“但很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只可惜，这场关于他的梦……还是碎了。
春天……怎么会这么短呢？
“是傅容寂吗？”赵瑜咬牙，还是不甘地问了下去。
听见一句话的纪绮月愣了一秒，随后释然地笑了笑：“不不，不是的。”
“大家还散了吧，”她转身对周围的人群道，“我也该走了。”
嘈杂的议论声渐渐散去，最后，她在走前拍了拍赵瑜的肩。
“终于毕业了。”她说。
那一刻，赵瑜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觉到……春末消逝，苦夏眠长。
六月初的夏风突然就吹了过来，有一丝热浪，也有一丝酸涩。
许是眼睛睁了太久忘了眨，纪绮月在离开时背着那风，脸颊处落了滴眼泪。
“等等。”
校门口熟悉的拐角，傅容寂小跑着跟上了纪绮月的步伐，叫住了下一秒就要上了的士的她。
“怎么了？”纪绮月打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向傅容寂。
“你喜欢的，是任青痕吧？”
一阵阳光又穿透了路边绿树的枝桠，纪绮月被这强烈的曝光晃了下眼睛。
听觉神经被无限放大，那树边此起彼伏的蝉鸣一瞬间吵得不行。
傅容寂正背对着那光，面像她。
“嗯。”
老实说，她从未见过傅容寂生气的样子。可能今天是第一次吧。
“为什么？”听到答案的傅容寂竭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什么为什么？”纪绮月有些心虚，但也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这么做！”即使对方是女孩子，可傅容寂再也忍受不了。
他放松了竭力克制的音量，在对方能听到的范围。
“滴——滴——”
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传过。看来，兴许是他们停留了太久司机师傅正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纪绮月咬牙上车，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那辆出租车渐行渐远。
穿透绿荫的光动了，这次，没有照在傅容寂身上。
他回到了那个已将他困在繁春的校园，音乐楼中，任青痕曾经的固定琴房内估计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
落了灰的钢琴，空白的五线谱纸……
这个狠心的家伙。
名字倒是叫任青痕，却又连一点痕迹也没给他留下。好像在这一刻，他们的故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手机信息传来提示音。傅容寂打开屏幕查看，发现是五班的班群中，大家对着电子版毕业照进行正相互锐评。
【附中何氏王朝】
「御史大夫·赵大人」：你个死泡泡鱼陈煜，竟敢说你哥哥我毕业照丑，这发型我可以专门去理发店做的。@寂. 学委，你今天怎么没在群里说话，快来支持一下哥们。
「陈太尉」：都毕业了，你少拿学委吓唬人。
「和徐郡主私奔的雪驸马」：瑜子啊……雪哥跟你说实话，你这发型二百，确实有点亏哈。
「和徐郡主私奔的雪驸马」：哎呀，果然还是我们学委耐打，毕业照也这么帅。（狐狸奸笑.GIF.)
还附带了一个专门把角落里傅容寂的部分截下来的图片。
“啧。”坐在琴凳上的傅容寂怒火本还未消，但看到这里也没忍住，被这几位活宝无奈逗笑了。
他开始往前翻群里的聊天记录，大多都是那几人互损。直到……他看见了那张电子版的毕业照照片。
角落里的自己，身边的空缺。
是。
那个位置，是他故意选择站在角落，留给任青痕的。
眼前的钢琴无声，可傅容寂心中仿佛又响起了任青痕在弹那首满腔热血的《革命》。
那个圣诞节的雪夜，任青痕曾在他怀中用为那琴而生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心，对他说过：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Frederic Chopin。”
然后，小青鸟莞尔一笑。
“任青痕的世界，也不能没有傅容寂。”
其实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只是不知为何，这寄托了他所有情思的三月如同涵盖了四时之景，叫他在剩下的繁春中怎么都难以忘怀。
他看着眼前空缺的合照，在走前抚去了琴盖上的灰尘。
你曾将给我的备注改为伯利克里，那么……
“傅容寂的青春，也不能没有natural law。”
他对自己这么说着。
音乐楼外，夕阳已经渐渐落了。
他走在那条通往食堂台阶，陡峭不平的小路上眺望着矮墙后的羊祜山。
六月，山上的荼蘼花早就差不多败完了。还仅剩着最后几颗倔强停留在树枝桠上的。
但他们在夕阳余光的照耀下，白色又枯萎的花瓣竟熠熠生辉。
初夏傍晚的一阵微凉袭来，傅容寂抬手去感受那片余留的温度。
是春末的最后一阵残风吹过，尔后，那片后山的荼蘼，漫天飞扬。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从此空缺的相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