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芦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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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也于其中流淌。
昏黄的夜素白的光，灯笼幽幽映出陈夫子斜长的身影，他的声音带着些回忆之中的缓长：“后来......阿香同我说，她在大街上见到了狐妖，哈哈......她不同我们叫‘狐妖’狐妖的，她把狐妖叫小狐狸，那日她很开心，说大街上小狐狸穿着嫣红的衣裳，十分可爱，说小狐狸成了祝家的夫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就是有些四不像，她远远看着没有上去打招呼。”
“后来，一日清晨她出了门，直至黄昏都未回来......”
陈夫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提着灯笼停在了院子的一处，抬手推开了紧闭却未上锁的门窗，不算富贵却很温馨的少女闺房映入两人眼帘，在屋子的最左侧，原先床榻的地方，停着一方棺木。
棺木四周洒着小狐狸曾经送来的那些药草，可能因为药草长在月华山灵力最盛的一块，生长过程中也沾染了些许灵气，洒在尸体四周镇住了蔓延的尸气。
宁皎月和梨花走进，看见了“陈箐”惨白的脸和身体，其实已经算奇迹，距离陈箐被害已将近三月，陈箐的尸体不仅没有完全腐烂，尸臭的味道都不算明显。而在“陈箐”的身体旁，摆着些许兽骨磨成的首饰和草编的小狐狸，还有一些细碎的白银和一些诗文。
陈夫子让开身位，躬下身：“麻烦二位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低得如秋日夜间掠过湖面的风。
他定也是想抓到真凶，所以三月都未曾让女儿入土为安。
谦卑，温和，又悲伤。
不似哄哄闹闹的屠夫，也不似刘府为了名声直接烧毁尸体。他太平和，以至于让人感知到无边际的悲伤。
梨花有些无措，看向宁皎月。
一路宁皎月都没怎么说话，只在这位父亲躬下身之后，俯身将人扶了起来。
“好，交给我们。”少女声音很淡，却莫名让人安心。
在宁皎月闭眼的瞬间，法阵于眉间散开。
半晌之后，一缕魂魄于陈箐的尸体上幽幽晃起，红着眼一句一句唤着“爹爹”，陈夫子的眼泪直直淌下，伸手想要抚摸手指却穿透女儿的一缕幽魂，他再也撑不住，哽咽起来：“阿香......爹爹的阿香，疼不疼，疼不疼啊。”
阿香摇头，想说出凶手的名字，却怎么都张不了口，只残留一双恐惧的眼，一声一声唤着“爹爹”。
幽魂晃荡着，时刻都要消散一般，手指的地方已经虚无：“爹爹......爹爹，爹爹。”阿香的魂魄淌着泪，却触碰不到父亲。
陈夫子实在看不下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女儿，转身乞求宁皎月结束女儿的苦难：“我请求姑娘。”他用衣袖抹着眼泪，忍着不去看女儿，如果知道凶手需要阿香一遍一遍回忆那苦痛的过程，他宁愿不要。
宁皎月看穿了陈夫子的想法，轻声道：“不用，阿香舍不得你，魂魄一直留了一缕在这里，今日相见了，阿香才能安魂。”
说话间，阿香的魂魄缓缓安静下来，半晌后，陈夫子缓慢回身，才发现女儿又恢复往日的模样，就像那日清晨同他撒娇，阿香张着口型，被宁皎月术法压下去那些恐惧后，她又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弯着月牙般的眸看着爹爹哭，对着口型：“爹爹，再见。”
能拥有一次正式的告别，于她于爹爹都是一种慰藉，足以让她了愿。
至于凶手，阿香望向宁皎月，她几乎用尽了这一缕魂体所有的气力，才将棺材里小狐狸用骨头磨得发簪动了一下。
“阿香......”随着陈夫子这一声，阿香的最后一丝魂体也消散了。
梨花哭得满眼是泪，宁皎月怔了一瞬，抬手念起了安魂咒。如若有了解安魂咒的人，会知道宁皎月念的有些磕巴，但没有，宁皎月尽自己全力安抚着少女枉死的灵魂，梨花哭得不明所以，陈夫子闭着眼悲伤着。
灵力的激荡让匆匆赶来的余轻和胭棠一行人立马锁定了方向，几人对视一眼后，向着灵力波荡的地方去。
宁皎月这边，陈夫子为女儿盖上灵布，将其中一件骨头制的簪子拿出来，合上了棺木。他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告诉宁皎月两人女儿的意思：“这簪子是狐妖送的，但阿香的意思应该不是狐妖是凶手，否则按照阿香的性子会选择那个草编的狐狸，至于凶手是谁......两位姑娘可有猜疑的人选，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宁皎月肯定他的说法：“陈小姐身上没有灵力的波动。”
意思是不是妖做的，是人为。
宁皎月从陈夫子手中接过簪子，梨花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声：“阿珠送的簪子，阿香要表达什么，同阿珠有关的人？还是同簪子......”
梨花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梨花看向门外：“是苏悯他们吧。”
陈夫子投来疑惑的眼神，梨花解释道：“也是玉京门下山来做任务的弟子。”
宁皎月手指摩挲着簪子，细细一根，簪头是一朵盛开的荷花。因为是骨头磨成的，不算太精细，只是很简单的样式。
陈夫子有些迟疑：“那在下去将人请进来？”
他瞧着这两人同外面的人不是同一拨，宁皎月适才帮他见到了女儿最后一面，虽然都是同宗门的子弟，但他自然更相信这两位姑娘。
梨花不敢回答，宁皎月放下簪子，轻声道：“你将我们适才的发现同他们说一下就好，我们先走了。”
梨花忙跟上，两人从大门离开时，同余轻胭棠一行人撞上，宁皎月看着队伍最末尾的那人，出声：“陈小姐的尸体我已经问灵过。”
宁皎月走后，余轻歪着头：“她什么意思？”
胭棠“啊”了一声，李晓安迟疑着，林化鹤直白说：“让你们别再打扰了。”
余轻牙齿又咬了起来，他活到这么大，天子骄子天赋绝伦的见过不少，这么狂妄的还是第一次见。
想着想着，余轻看向大师兄，什么叫“你们”，大师兄你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
胭棠看向一同出来的陈夫子，轻声问：“刚才那位师妹问了陈小姐些什么？”
陈夫子如实相告，包括阿香身上没有灵力痕迹的事情和问到凶手移动簪子的事情，一行人听完，余轻拿起簪子：“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胭棠思虑着，又望向林化鹤。
林化鹤一如既往没有说话，只透着窗户看向外面，昏暗的月色中，人影都很模糊。剑灵在他的脑海中嘀咕着：“女君还是一如既往呀。”
“闭嘴。”灵海中，青年冷漠道。
剑灵化作人形，是个半大的少年，他的手指晃悠着林化鹤灵海中长着细小尖刺的藤蔓，大声道：“不闭嘴就不闭嘴，苏悯你就等着吧，等女君发现你没失忆你就完了。”
刹那间，剑灵的嘴巴连同整个脸被带毒的藤蔓紧紧缠住，它用了全力才挣脱出来：“你疯了？”
杀了剑灵对主人多么大的影响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林化鹤的声音冷似寒冰：“你再提那两个字一次。”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剑灵虚晃着后退，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怎么就敢对我出手，重逢后宁大小姐天天喊他苏悯，有本事他对女君出手啊！出手啊！胆小鬼......”
对哦，他都知道是重逢哦。
剑灵望着灵海茫茫的一片灰暗，有些想念从前的阳光，谁说人不会骗自己，人最会骗自己了，想着想着，剑灵晕厥过去。
胭棠见林化鹤不说话，摩挲了一下指尖，看向余轻和李晓安：“我从前在书中看过，在人间发簪好似有几重意思，最深的一层就是用于爱人之间，一般用作定情信物。陈夫子，陈小姐有两情相悦的爱人吗？”
陈夫子摇头，女儿虽然到了嫁人的年级，但他一直觉得女儿尚小，心思又单纯，若是成婚生育他怕女儿被蹉跎。
胭棠还在继续说话，言语之间有些试探：“或者是关系比较好的郎君......”
陈夫子本来想继续摇头，突然想起了一人。
他迟疑说道：“倒是有一个，但......应该同他无关，那孩子叫礼澈，同阿香青梅竹马，在读书上有些天赋，双亲很小就走了，一直在我的学堂做杂工换取学费，前两年赶考了一次，不幸落榜了，今年准备再考，一直在家中备考。”
另一边。
宁皎月和梨花来到青华山西侧，满河的芦花飘荡，湖水的湿润气息扑在她们脸上，散着些芦花，呛得人难受。
梨花咳嗽了两声，宁皎月透过芦花望向附近的屋子。
附近人家很少，深夜亮着灯的只有一户。
路上，梨花轻声问：“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么多人？”
梨花杀过很多的人，但都是有理由的。
她也用过残忍一些的方法，但那是因为那些人该。
但为什么呢？
她们了解到的阿香和刘四小姐都是很好的人，在这个民风并不算开放的小镇上，在这个名声能压死人的村子里，那些岁月埋下的，是她们热忱交付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芦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