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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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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蝉鸣总纷扰得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燥热感浮在空气中,像有透明的波纹涌动。
路上有积水的大坑,汽车飞驰时带起四溅的水花。
江嘉下意识地将裙角遮了遮,蹙眉看着前面载着欢声笑语而过的红色跑车。
很热烈的颜色,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在人群中惹眼得紧。
那是辆敞篷车,车窗放下,车上的人毫无遮掩地露出面容。
那是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和江嘉的年龄差不多大。
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跑车的速度不慢,只够江嘉看清车上的人一眼,残余的香水味随着跑车开远消失的影子,跟着消散无迹。
离开了好远,江嘉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刚的场景——
细长的指上涂了同样热烈鲜红的指甲油,握着方向盘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路过她的时候,女人略微侧过头瞥过来一眼,下压的眼角晕着若有似无的媚意。
那是京市顾家的大小姐,也是江嘉这么多年来的死对头。
顾鱼。
跑车驶出去好一段距离,后座的姐妹还在笑闹着说:“欸,顾鱼,刚刚那个是不是江嘉啊?”
她们回头望去,只隐约看见清瘦纤长的影子。
“她好像还在原地看着你的车,是不是刚才路过的时候把水溅人家身上了。”
顾鱼单手打着方向盘,精致的下巴尖微微上抬。
她满不在乎地搭腔:“不相干的人,别讨论了。”
后座的两个女孩都和顾鱼关系不错,知道她一向看不惯江嘉,对视一眼暗暗偷笑,便将话题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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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细说江嘉和顾鱼之间有什么矛盾,没人说得出来个所以然。
但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俩人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从上学时候,到毕业工作,只要两人同时出现,就没可能会和平收场。
或许人和人之间就是有某中无形的气场,注定了互相看不顺眼。
毕竟,江嘉和顾鱼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江嘉家里很穷,上学时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褪色裙子。高高瘦瘦,像根坚韧的小白杨。
相反,顾鱼有钱极了。在同龄的女孩还分不清那些大牌logo时,她身上的昂贵穿搭一套接着一套。
江嘉长相清冷,又总是独来独往,似天边孤月。
顾鱼则容貌艳丽,眉眼抬动间都流转着天然的风情,是园埔里带着刺扎人的红玫瑰花。
也许贫民窟与大小姐,大概天生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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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今晚是盛家千金,盛云雪回国的日子。
盛云雪比顾鱼大两岁,两家关系近,她们从小就相识。
从小到大,盛云雪也一直将顾鱼当成妹妹一般照顾,所以,顾鱼特意策划了今晚的迎接party。
酒吧早就被包下了场,除了她邀请的人外,再没有多余的人。
顾鱼靠在吧台边,手里拿着根精致的银匙,随意搅动着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
银匙和冰块碰撞出当啷的声响。
玻璃杯映着浅蓝色的液体,又在细长的手指上折射出粼粼波光的淡影。
她很喜欢红色,穿着的也是身红色的旗袍。
长发用木簪随意盘了盘,略低着头,露出修长的天鹅颈。
修身的剪裁让腰线一览无遗,右腿轻搭着左腿膝头,如雪的白隐约从旗袍下摆露出。
顾大小姐的美并不咄咄逼人,而是如深渊般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引诱的气息。
在场不乏有想上来搭讪的人,但最终采取行动的人却寥寥。
一方面因为顾家的家世他们攀不上,另一方面则是顾大小姐显然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就如同现在,一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阔少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杯酒,晃晃悠悠地到了顾鱼身边。
“顾小姐,”他端着姿态,“能赏脸喝一杯吗?”
顾鱼掀起眼睫,侧眸瞥了一眼,又极快地收了回来。
“不能。”
阔少被下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顾小姐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有多有钱吗?外面想要和我喝酒的女人可都能排到法国去了,可你竟然拒绝了我。”
顾鱼搅动着鸡尾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唇角轻扬,像被逗笑了。没再看阔少一眼,也没多说一个字,顾鱼直接抬起手,对着酒吧另一边比了个手势。
阔少正一头雾水时,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将他团团包围。
顾鱼直接下了吩咐:“丢出去。”
大汉们熟练地架起小鸡仔似的阔少,往着门外的方向大步走去。
众人默契地无视了还在叫嚣着的阔少,心里默默嗤笑。
当真是个蠢货,和顾鱼比家世?
那不是找死吗?
顾鱼拿起手里的酒杯,仰头轻抿了口。
液体湿润了红唇,染上异常鲜活的光泽。
大小姐懒声道:“以后别带这样的东西来脏了我的眼。”
这场party虽然是顾鱼主办的,但她邀请的人想要带些什么朋友来,她也不会怎么管。
只要别来烦她就行。
带阔少一起来的人立刻应声:“顾小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迷离的灯光将发丝都跟着染上薄薄的一层色泽。
顾鱼百无聊赖地不时低头看看手表,又看看门口的方向——
时间差不多了,盛云雪怎么还没来?
忽有人喊着:“来了来了!”
顾鱼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顿了顿。
酒吧门口,两道人影并肩向里走来。
一人染着栗色的大波浪卷发,穿着薄款风衣,眸光盈水一般,笑容温柔。
正是盛云雪。
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江嘉。
也许是裙子被污水弄脏,江嘉换了一身衣服。
廉价的白T和牛仔裤,她像是这个梦幻世界的异类。
可这般简单的打扮,反而愈发衬出那双清冷的眉眼。
如天边一尘不染的皎月。
细眉轻蹙时,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她误入了不适合的场景,而是生怕这里的纸醉金迷亵/渎了她。
四周的人似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动作和说话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
连同闪动的光影也黯淡了般,略显昏暗。
江嘉和顾鱼眸光相触,又很快若无其事地分开。
顾鱼起身,踩着高跟鞋走到盛云雪面前,先是露出了抹笑:“好久不见。”
直接无视了旁边的江嘉。
盛云雪温声唤道:“小鱼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
顾鱼横她一眼,拉着她径直走到vip卡座。
坐到沙发上,这才慢声开口:“怎么带她过来了?”
没说名字,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盛云雪对此颇为无奈地一笑:“都多少年了,你和江嘉还置气着呢。”
“路上碰见了,便让她一起来热闹热闹。”
顾鱼皱起好看的眉,小声嘟囔:“有她还怎么热闹。”
清清冷冷的云中月,衬得她们这群凡夫俗子越发俗气,还怎么放得开去玩。
江嘉自己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她没点酒,只让服务生开了盏昏黄的灯,从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江嘉家里虽然很穷,奈何人长得实在漂亮。纵使是坐在角落,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见状,顾鱼啧了声。
真能装。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盛云雪,眼里满是不赞同:“江嘉可是顶替了你出国前在公司的位置,你别对人这么没防备心。”
盛云雪笑了,“工作而已,能者居之。而且我这次进修回来,肯定会选择更高层别的岗位。倒是你——”
她摇摇头,“别对江嘉偏见那么深。”
顾鱼靠着柔软的沙发,闭上眼假寐,当做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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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江嘉在,顾鱼总觉得玩得不尽兴。
还没到后半场,她便没了什么兴致。
顾鱼喝了酒,自然不可能开车回家,只能打电话让家里司机来接。
她和盛云雪等一众好友们告别后,独自离开了酒吧,走到路边等待。
出来时天色已黑,夏夜的风不冷,反而将喝过酒后的燥意吹散。
她将额边碎发掠到耳侧,忽然接到司机电话。
“小姐,实在是抱歉啊!这路上不知道怎么的,有个大坑,车轮卡住了,暂时过不去。”
顾鱼眉尖皱起,久违地觉得有些心烦。
此时路上已经没什么车流行人,司机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来,打车也不一定能打上。
而且黑灯瞎火的,一个人蛮不安全。
顾鱼虽然有骄矜的大小姐脾气,保护自己的意识却很强。
忽的,她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车铃声。
顾鱼转过头看,是江嘉扶着一辆自行车缓缓而来。
真晦气。
她飞快收回目光,最终拿起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试图等到有人接单。
自行车停在顾鱼面前,江嘉问:“我送你回家?”
顾鱼抿了抿唇,看了看自己身上造价不菲的旗袍,又看了看面前透着简朴气息的一人一车。
“你就用这破车送我?”
江嘉扶着车头,对她挑了下眉:“那大小姐要上不上?”
顾鱼轻哼一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