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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烤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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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后院的房间虽多，如今却挤满了人，再者这儿的条件肯定是跟徐家没办法比的。卫菱正暗自盘算如何委婉送走徐夫人这尊大佛，田媼倒先开了口。
“夫人，时辰不早了。”
徐夫人闻言抬头，这才惊觉天都黑了。
她轻抚着卫菱的手背，掌心温度透过绢袖传来：“好孩子，莫当我是替子烈游说。你这般品性，我是真心疼爱的。”
卫菱唇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
半日长谈，徐夫人确实让她知晓了不少秘辛。
可这又如何？徐家人一个两个，都当她是能随意摆布的棋子么？
直到徐家马车碾着青石路的声响彻底消散，卫菱仍立在阶前。
夜风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皎洁的孤月挂在夜空，跟在刘家村时望着的那轮一样。
她双臂交叠，斜倚在食肆门前的柱子上。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回刘家村了。
翌日，天刚泛青，卫菱便起身，手脚麻利地帮李嫂子备好食材，而后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袱，踏上了归途。
牛车吱呀吱呀地摇晃着，碾过城外的土路，朝着刘家村的方向慢悠悠地行去。
沿途，她瞧见不少熟面孔——那些妇人顶着晨露，背着竹篓，步履匆匆地往城里赶，像极了从前的她。
刘家村依旧如故，仿佛时光在此停滞。
远远地，她便望见村口那几个大娘围坐一团，嘴里絮絮叨叨，不知又在编排谁的是非。
“哟，这不是小卫女吗？咋回来了？”
自打上次那场乌龙，村里人都知道她在城里开了食肆，如今见她突然回来，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探究。
卫菱敷衍地笑了笑，随口应付两句，便快步绕开，径直往家走去。
推开院门，荒草萋萋，几乎没过脚踝，无人打理的屋子显得格外颓败。
牛棚里空空荡荡，徐子烈的被褥早已收走，只剩几束干草凌乱地堆着。厨房里也冷清得很，大半的锅碗瓢盆都被搬去了食肆。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灰尘簌簌而落，呛得她连连咳嗽，连忙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村长第一次带她来这儿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荒凉，也是这般尘土飞扬。
而今物是人非，连村长……都已不在了。
卫菱从包袱里翻出一块旧抹布，浸了水，拧得半干，将落满尘灰的木桌里里外外擦净，这才把包袱搁下。
日头尚早，她将被褥、枕头一股脑儿抱到院中，搭在晾衣绳上。
晨风一吹，霉味儿混着阳光的气息散开。
随后，她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将屋里清扫一遍。
浮尘轻，沾了水便乖乖伏在抹布上。
卫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蹲到院中，一根一根地拔那些疯长的野草。
日头渐毒，晒得人头皮发烫。
汗珠顺着眉骨滑下，猝不及防地滚进眼里，刺得她眼眶一热。
她“嘶”地抽了口气，眯起眼，泪花直冒，半天缓不过来。
“笃、笃、笃~”
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进！”
她泪眼朦胧地扭过头……
那只火辣辣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是徐子烈。
两人目光相接，久久无言。
卫菱别过脸，继续埋头拔草，既不招呼他进门，也不开口赶人。
徐子烈在门槛外杵了片刻，见没有预想中的叱骂，反倒踌躇起来。
最终他轻手轻脚迈进院子，蹲在离卫菱三步远的地方，默默揪起一把野草。
泥土混着草根的清冽气息在烈日下蒸腾。
卫菱听着身后窸窣的动静，指节紧了紧，终究没作声。
忽然，她猛地站起身，草屑从裙裾簌簌落下。
也不看身后人反应，她径自朝厨房走去。
灶台空荡荡的，锅碗瓢盆早搬去了食肆，唯剩一口粗陶罐歪在角落，罐底还粘着经年的糊痕。
卫菱将厨房打扫干净，坐在小木凳上发呆。
院中传来哗哗水声。
徐子烈这养尊处优的小郎君，此刻正卷着袖子蹲在水缸边。
他干活出奇地利索，青白指节扣着丝瓜瓤，三两下就把缸壁青苔刷得干干净净，打满的井水晃着细碎天光，连带着把檐下阴影都映得波光粼粼。
“徐子烈。”
正埋头干活的少年猛地直起腰，额前碎发还滴着水珠。他胡乱抹了把脸，喘着气转身。
见卫菱坐在厨房门口，逆着光朝他招手。素色裙裾被穿堂风轻轻掀起一角，又落下。
“你过来。”
她声音不重，却像颗石子，“咚”地砸进平静的水面。
徐子烈的心瞬间被揪起。他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朝卫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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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能果腹的食材几乎没有。无奈，卫菱去了趟刘屠户家，拎了只活鸡回来。
刚迈过门槛，徐子烈便迎了上来。
他二话不说接过扑棱的鸡，随后动作利落地宰杀、烫水、褪毛这一系列流程。
卫菱望着突然空了的双手，又瞥了眼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鸡被开膛破肚后，卫菱往里塞了一把野葱和茱萸，又用盐和自己调的“炙粉”细细抹匀。她将鸡腹拢紧，麻绳一圈圈缠住，最后用削尖的木棍贯穿，架在火上慢烤。
散养的土公鸡虽小，却因常年奔走而肌理紧实。
火舌虽未直接舔舐鸡身，但热浪已将皮下油脂逼出，一滴滴坠入火堆，发出“滋啦”轻响。
卫菱不断转动木棍，让每一寸皮肉均匀受热。渐渐的，原汁原味的肉香在小院中弥散开来，混着野葱的辛香和茱萸的微辣，勾得人喉头发紧。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磨豆腐的日子。
那时的她，纯粹的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天不亮就起身，推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只为能在缴完苛捐杂税后吃上一顿肉；为了省下铜板，顶着日头徒步进城，脚底磨出血泡也不敢停……如今那些奢望竟都成了真，可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唉……”
她无意识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被火堆的噼啪声盖过。可徐子烈却猛地绷直了脊背，手中的柴枝“咔”地折成两截。
烤鸡已呈深琥珀色，焦斑如星子散落，鸡皮因油脂渗出而微微鼓起，烟熏的炭香混着焦脆的油香直往鼻子里钻。
卫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那些挥之不去的烦忧，或许也能像这鸡皮下的油脂一般，被时光慢慢烤化，最终化作唇齿间一抹鲜亮的滋味。
烤好的鸡从木棍上卸下时，还滋滋冒着热气。
卫菱指尖刚碰到鸡身就被烫得一缩，下意识将手指凑到唇边轻吹。
徐子烈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低头便朝她泛红的指尖呵了口气。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惊得卫菱睫毛一颤。
两人突然同时僵住，徐子烈的掌心还圈着她纤细的腕骨，卫菱的食指仍悬在他唇畔。
“我……没事了。”
卫菱猛地抽回手，袖口在徐子烈手背扫过一道痒痕。
她别过脸去，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哦。”
徐子烈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转身抄起烤鸡，用力撕开焦脆的鸡皮，金黄的油脂顺着指缝淌下，却莫名觉得手背被袖口拂过的地方，比滚烫的鸡肉还要灼人。
鸡腹中封存的滚烫汁水在徐子烈撕开鸡腿的瞬间涌出，金黄油亮的汤汁裹着零星的野葱末，顺着肌理缓缓流淌。
他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仍稳稳捏着骨节处，将最肥嫩的鸡腿递到卫菱面前。
卫菱的目光在鸡腿和他沾满油光的手指间游移。
火光映得徐子烈的轮廓忽明忽暗，她忽然想起方才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
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帷幕垂落在两人之间。最终她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无声中，二人的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牙齿破开酥脆表皮的刹那，积蓄的热气裹着肉香喷薄而出。
焦化的鸡皮在舌尖碎裂成带着粗盐颗粒的鲜香，内里柔嫩的腿肉却渗出清甜的汁水。野葱的辛香早已被火候驯服，化作若有若无的尾调，反倒衬得土鸡原本的甘美愈发纯粹。
卫菱的余光扫过徐子烈，他正低头啃着干柴的鸡胸。
忽然地，她觉得胸口又酸又胀的。
“喂！”
她咬过的那支鸡腿毫无征兆地抵上徐子烈的唇。焦脆的鸡皮还泛着油光，上面清晰地留着两个小小的齿痕。
徐子烈愣住了，抬眼撞进卫菱执拗的目光里。
鬼使神差地，他张开嘴，在卫菱咬过的位置小心地合上牙齿。酥脆的声响在耳膜炸开，味蕾突然尝到一丝不属于调料的甜。
笨死了！
卫菱忽然笑了一下，趁他怔忡的功夫，直接把鸡腿塞进他嘴里。油渍蹭过他的唇角，留下一道印子。
“我想吃鸡翅。”
一声令下，徐子烈咬住鸡腿，手忙脚乱去找她要的。
油乎乎的手指差点打滑，卫菱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发现堵在心头的那团郁气，不知何时已随着柴火的噼啪声烧成了轻烟，就那么散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