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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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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言发现,生活的改变隐约是从舒伊雪出现那一日开始。
每天从学校回来,他在院子里洗碗时,都能听到隔壁胡同里,舒伊雪和家里人闹的声音。
小公主被宠习惯了,一有不顺心就会跺脚和炸毛。
两个隔代的老人对此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还总是好声好气哄着,那副把孙女当成心头肉的模样,无论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荆言记忆里没有隔代老人照顾自己的印象。
从他有记忆以来,身边就一直是妈妈和他相依为命。
在舒伊雪出现之前,荆言甚至无法想象,原来不顺心了,是可以直接在大人面前这样哭闹着表达出来的。
他没有过这样任性的时候。
妈妈身体总是不太好,心事一堆,小荆言甚至意识到,他一直是妈妈的负担。
偶尔会有人来家里,劝妈妈改嫁,但妈妈总会拒绝。
媒人离开这个家之前,会隐晦看一眼荆言,然后叹息着摇摇头。
似乎在叹息,如果没有他这个小拖油瓶,这桩婚事就能说成了。
过分体察别人的情绪,感受到四周善恶的能力,就是从这种点滴的日常中被锻炼起来。
荆言没有怪过老天,也没有问过为什么。
他生来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许有过一些不服,但这些情绪全都消泯在了琐碎的生活中,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向前看,先把眼前的每一个难关度过去。
妈妈的感冒好了,不再躺在床上一直很虚弱的样子。
这是荆言生活中为数不多开心的事。
胡同里总是会传来关于舒伊雪家里的声音,明明他们家也只有三个人,却总是能热闹的仿佛时时刻刻上演舞台剧。
“阿言,妈妈身体养好了,过段时间找个班上。”
吃饭的时候,唐新红忽然这么开口。
荆言看着桌上的两个素菜,看向妈妈:“什么班?”
小少年年纪虽然还小,目光却也有了一股锐利的意思。有的时候,会让唐新红有些恍惚,想起来这个孩子的父亲…
她匆忙避开目光,笑道:“妈妈肯定是选能做的活儿,不用担心。”
她没有告诉儿子,准备去给别人家里当家政阿姨。
阿言从小跟在她身边,已经受了够多委屈了,家境常年不好,孩子在学校也沉默寡言,这些唐新红都看得到。
之前胡同里隔壁家的孙女过来看自己,望见人家同龄的小姑娘娇俏单纯,身上衣服也穿的崭新漂亮。
唐新红忽然很自责,这些年她一直活的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儿子拉扯到这么大的,很是跌跌撞撞。
后来她想了一下,其实是儿子自己懂事,才弥补了她作为单亲妈妈没尽好的责任。
她慢慢就习惯了拥有一个聪慧的儿子,而忘记了作为母亲的责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唐新红告诉自己,为了儿子,她必须振作起来,哪怕多挣点钱,让孩子的生活条件好一些。
只是这些话当着荆言的面,唐新红不想说出来。
她的儿子太早慧,如果知道她要去当家政阿姨,难免不高兴,甚至拦着。
这一点来看,阿言和他的亲生父亲,真的一模一样。
想到往事,唐新红眼里多了几分神采。
哪怕如今她和儿子生活过得差一点,但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日子总会更好的。
唐新红吃完饭,才刚放下碗筷,就见荆言已经沉默着收拾桌子拿去洗碗。
少年骨架正在疯狂地长,但可能是营养没有跟上,瞧着很瘦,校服裤腿短了一截,脚踝隐约露在外面。
走路时,整个人令人联想到竹竿,瘦瘦长长,很单薄。
唐新红心里内疚起来:“阿言,碗筷放着,妈妈来洗,你去写作业,不要耽误时间。”
她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都是儿子在忙前忙后做家务做饭,现在她既然好了,就不能继续让阿言浪费时间。
荆言在她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走到院子里,开了水龙头开始洗碗。
“快洗完了。”
少年人话不多,做事情却很专注。
仿佛不论是洗碗,还是平时的写作业,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唐新红只能感慨,自己的儿子早慧,懂事。
“那妈妈去见一见单位领导。”唐新红开口,想趁着夜色不深,去把家政的工作给敲定下来。
荆言没有说话。
等到唐新红换了衣服,挎着随身的小包出门,他站直身体,看向妈妈的身影,少年眼里浮现了几丝疑惑。
碗筷没有洗完,他先冲好放在旁边叠着,两只手飞快甩了甩水,拿了钥匙就跟出去,还没忘记把门锁上。
*
舒伊雪吃完晚饭还不愿意睡觉,拿出来自己的滑板车,在胡同里玩。
舒爷爷搬了个椅子,和老街坊门坐在一块儿闲聊,手里的芭蕉扇不住扇动,目光时不时会看向孙女的方向,确定一下小雪在视线范围内。
“孙女回来上学,还适应不。”有人关切询问。
舒爷爷就笑着应:“适应,适应。本来就是本地的娃,哪还不适应。”
如果不是当初的儿媳妇吵着闹着要去省城,小雪本来就应该在这里出生的。
现在也算是认祖归宗,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老舒啊,怎么不见你儿子回来看看。”
有人又聊起家事。
舒爷爷还是笑笑:“他忙得很哦,哪里有时间。能帮他带带孩子,减少点负担,也算我们老的唯一能做的了。”
爷爷和别人聊天的声音,舒伊雪都能听到。
她越听心里越烦躁,忍不住就往远处跑。
“小雪,别跑太远啊。”
舒爷爷第一时间注意到,喊了一声。
旁边的人还笑话他:“老舒养孙女就是精细,在自家门口玩,有什么不放心的。”
都是一辈子的街坊邻居了,众人都是记得老舒以前养儿子有多粗糙。现在抱了个孙女还来,却各种纵容宠着,也是稀罕。
舒爷爷就只笑笑,也不接街坊们的话茬。
舒伊雪刚刚跑到胡同口,就看到荆言捏着钥匙,匆匆跑出来。
她好奇地把滑板车一放,靠在墙壁上:“荆言,你去哪儿呀。”
她天天傍晚都在胡同里玩,还从来没见过荆言这个时候出来呢。
荆言看她一眼:“有点事。”
顿了顿,他看向不远处已经上了出租车的妈妈身影,对舒伊雪着急道。
“滑板车借我用用。”
荆言话向来不多,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口求助。
舒伊雪眼睛眨了眨:“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