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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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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言几乎是克制不住惊讶，有些古怪地抬起眼，看了看舒爷爷的背影。
坐在电动车后面，他无法正常看到人家长辈的表情。
不然他就可以去猜测，说这番话的时候，对方是真心，还是客套话了。
在揣摩人心这一块儿，荆言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方法和直觉。
他知道大人怎么说才是发自内心，怎么说只是为了明面上好看。
但不管怎么样，舒爷爷能和他这样说话，代表对方不追究今天的事情，甚至有几分照顾他。
荆言对人间的温暖和善意很敏感。
他喉咙动了动：“谢谢舒爷爷。”
说爷爷两个字时，有些别扭。
有时候比起善意，他宁愿别人骂他一顿。
因为对他释放恶意的人，可以不用放在心里。但释放善意的，却是欠了人家的恩，沉甸甸的，要放在心里，以后记得还。
荆言年纪不大，心里却早已经有了一笔账，知道该怎么算。
胡同很快就到了。
舒伊雪回头看了看他们，也没说什么，一骨碌就进自己家门了。
她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追车没成功，这事儿便飞快从她心里消失了。
反而是舒爷爷，像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和荆言有了说话的机会，下车之后还对荆言继续道。
“进去坐坐？”
荆言别扭极了，胡同里的人都基本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小县城的人都排外，光他作为“外地人”这一条身份，就注定了他总是被当做一个异类远远观察着。
很少有人主动邀请他进去坐坐和玩，那是本地那些的孩子才能有的待遇。
他们可以今天你来我家串门，明天我来你家。
反正两家家长知根知底，都是多年的老邻居，就算比不上亲人，也是熟悉的亲戚了，有个什么事儿大家都会帮忙。
就连孩子从其中一家得到了什么零食和好处，第二天另外一家的家长都会在另一个孩子身上还回去。
这就是人情往来。
可他们家什么都没有。
就算别人对他释放了好意，他也要去想，下一次，他家里怎么去还这份热情。
所以，还是不来往为好。
才十三岁的荆言，早早就学会了怎么去算这笔账。
如果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注定了要去欠一些人，才能一点点往前走，平安长大。
他想的从来都是怎么尽可能少欠一点。
他想干干净净没什么负累的长大。
哪怕这个愿望，在许多人看来是庸人自扰。
他的精神世界，放在许多人眼里，世俗又奇怪。
比如舒伊雪，对方是无论如何也永远不会理解他这样的奇怪心境的。
荆言知道两人没什么可比性。
过去他也从来不拿自己和其他同龄人比较，因为知道人生下来是什么样子，拥有什么样的家庭，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
既然已经注定无法改变，就不该在上面多花心情去和自己较劲。
荆言谢绝了舒爷爷的邀请，告别了对方，一步一步回到自己家。
舒伊雪把滑板车放好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荆言背影，又看看舒爷爷，好奇。
“爷爷，你干嘛请他来家里呀。”
舒爷爷笑笑：“荆言是个好孩子，你多和他来往，也和人家学习学习。”
舒伊雪皱起鼻尖：“我本来就是好孩子，不用学习。”
听了这话，舒爷爷立刻应道：“好好好，我们小雪本来就是好孩子。”
屋子里传来了舒奶奶的嗓音：“外面蚊子那么多，小雪，快来洗澡，别待外头！”
“来啦！”舒伊雪应了一声。
爷孙俩立刻锁好院子，往屋子里跑。
隔着一墙，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荆言收回了注视墙壁的目光。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那边似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和欢声笑语。
哪怕是破碎的家庭，舒伊雪也依然是个小公主。
被人宠爱着长大的人，似乎从骨子里散发一股天塌下来总会有别人帮自己顶的骄纵气，这种盲目的信心偶尔令人疑惑且羡慕。
荆言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没有再出去，而是选择回到屋子里，开了台灯开始写作业。
小少年写到了晚上九点多，一直没有睡觉，只是不停抬眼去看墙上的钟表，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从八点开始，荆言就频频看时间，一直看到了十点。
他已经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似乎起风了，荆言放下了笔，揉了揉写酸的手，站起来起身去烧水。
他们家没有装那种热水器，每次要用热水，就得用液化灶烧开水。
哪怕洗澡，荆言也得提前去把热水烧开了，然后握着开水壶，倒到盆里擦洗。
每天睡前荆言都会提前烧好开水，然后装到两个暖水瓶里，专门放一个在客厅，让妈妈方便用。
这种藏在生活日常中的许多细节，是琐碎但贫困的生活培养出来的所谓“贴心”。
荆言把这些做完，洗了个澡，重新坐回桌子前，
不到十二点，他是不会睡的。
这已经是他养成的习惯了，当他发现过分用功，学习足够出众，能带来更多的便利后，就更加在上面倾注心思。
荆言在酝酿着跳级。
但跳级得证明他的学习力足够出众，不仅能掌握现在这个年级的所有功课，还要能跟得上高年级的功课。
通俗一点说，他要考过初三的其他人。
荆言看的是初三的教材和辅导书，他用省下来的早饭钱，从附近二手书店里淘的。
妈妈还没有回来，荆言虽然心里焦虑，但还是勉强沉着心去做题。
他有限的十四年时光里，学会的珍贵道理之一——把精力放在你能改变的事情上。
似乎是只要活着，就永远有烦恼和无法马上完成的事情。
世界不会马上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
就连愚公移山听起来都像是众志成城后的一个童话。
所以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更加更加考验人的耐力了。
荆言想到的东西很有限，他只想快点快点长大，快点快点能挣钱，快点快点带着妈妈脱离现在这种贫苦但不安定的生活。
他和妈妈身后没有任何遮风挡雨的山。于是荆言被迫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他怎么才能成为那座山。
哪怕他现在还小，但他是男人，他有义务成长为家里最顶事的那个人。
总有一天，他要…
荆言默默将心里的愿望和野心咽了回去，他要能随心所欲，拥有掌控人生的权力。
野草在野外生长之前，只是一把无人在意的草籽，没有丁点起眼的地方。
可就是杂草，能在旷野无限蔓延疯涨。
在荆言还在埋头做题的时候，一墙之隔，三楼的小公主舒伊雪，抱着自己的大白熊玩偶，在床上翻了个身。
明天还要上学，好烦呀。
在梦里舒伊雪都在梦见写作业，她几乎要被憋屈醒。
快点长大就好了。
长大了就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没有大人管，就能…
舒伊雪睁开眼，想了想，就能做什么？
算了，长大了再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