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崔客 ...
-
“贼？诶？哎哎！”纪风一转头看见几个卫兵朝自己冲过来，同时自己身上的通讯器警报也想了。手里的督查证打开了一半掉在地上。
那个人一看是督查证，“砰”一下关上了门。
卫兵冲上来。
“我是督查，督查。”纪风推开几个卫兵，拿起自己督查证在他们脸上晃了晃，“我来查你们信息泄漏的。”说完就伸手拉门把手，打开一看办公室的窗户已经被砸开了，人逃了出去。
他迅速翻出窗外，那个人在荒原上飞奔。
看来都不用调查了，本人也知道这是重罪。
他追上去，紧紧贴着那个人的运动轨迹，这里的荒原再往前就是军队，不知道他想跑到哪里去。前面的人一个脚一崴，栽到了地上，身影一下消失不见。
纪风急匆匆赶到地方，那边地上有一条缝，还不知道是不是掉进去里面了，纪风站在崖边上，冲着下面大喊。
“我是副督查纪风，您由于入侵信息网防火墙，现在已经被认定为嫌疑人，马上束手就擒！”
对着下面那条黑缝喊了几回，没有声音。
他警惕地一点一点沿着崖壁慢慢滑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土坑。
光线很暗，眨了眨眼，慢慢适应后发现有一个人正蜷缩着，喘着气。
“别动！”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眼白泛光，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和恐惧，身体没怎么动。
纪风走进看了看，身上被石头压住了，看来是踩到不稳定地面滑倒，随后石头就压在了上面。
他抬起手，虽然没有堪萨斯矿工那样的肌肉，但是抬一块石头还是可以的，他把石头抬起来，让那个人出来。这个人的背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坑，看样子是重伤，不用担心他再逃跑了。
那个人大口喘着气，脸上能看见血迹没，他害怕地往后挪着身体，纪风站在他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人竭尽全力地逃跑，像是无力的羊羔。
纪风看了一眼，把自己衣服脱了下来，塞到这个人身上的洞上。把他整个人抛了上去，自己慢慢爬出来。等到他爬上去，惊讶地发现那个人还在逃。
“你这是什么执念啊？”他苦笑了一下，把这个男人背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我……我会被判死刑的。”
“是啊，那你干嘛还要开防火墙。”
“我只是……只是失误。”
“失误好几次？”
“我自己写的一个程序失灵了，不定时就会攻击防火墙。本来是用于和地球通讯的。”他喘着气，“警官我求求你，不要帮我带回去。”
“你有家人吗？”纪风的脚步停下来。
背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没有……没有。”
“那你等死吧。”纪风继续走，前面已经有卫兵开着越野车走过来，扬起一片灰尘。
“不要……求求你……”那个男人崩溃地流泪，滴到纪风的脸上，泪水带着血，是红的。“不冻港把我的弟弟带走了，拉去矿场挖矿，我每个月都要给他打钱。不然会被不冻港的人抽死的——”
纪风脸上僵硬，好半天才开口：“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听从上层的命令。”
“上层……你知道那群人每年复制多少人去开发边境吗？就为了扩张土地，就为了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石头……我不行的，我死都不会回去的。”背上的人挣扎着要下来。
“复制……纪伦的研究成果被用成了这个样子——”纪风愣神了一下，一股无名火突然窜起来，他开口说话，却感觉理智在身外，只剩下灵魂和□□纯粹的怒气：
“别挣扎了！再挣扎，你也难逃去开发前线的命运！我们这些人，都是要他们被碾压，早还是晚罢了。”
“你要是对他们有点利用价值，你就活得久一点。一旦发现没有利用价值，马上就会把抛弃的！”
马上，马上……马上就被抛弃了。
如此迅速。
那个人不挣扎也不说话了。两个人，还在行走的两个人，灵魂的生机却如同四周的荒漠一般，如同两具尸体在风中飘动。
“我真的不想回去……”那个人依旧喃喃，麻木重复着嘴里说过的话。
“回头我去给你祈祷一下吧，就在来时的树林里。”
“那个树林，是在前线死掉的人们的骨灰长出来的。”那人艰难地开口，喉咙模糊不清地讲着，“你在我的柜子里拿一瓶酒，回去的时候记得在神像身上撒一撒，给我们两兄弟祭奠一下。”
“你的名字叫什么？”
“崔客。”
几个卫兵开车在他身边，把崔客上手铐。
纪风吹着荒漠的风，这里的风干的像是要把人折碎。只是脱了衣服运动了一会，汗液蒸发后，皮肤就立刻有龟裂的痕迹，绳子一样丝丝缠绕在身上，勒到皮肤发疼。
他皱皱眉头，这里的气候这么恶劣，果然不适合生存啊，为什么还要开发呢。
他们给纪风安排了一套卫兵衣服暂时穿着，接着就和嫌疑人——应该说是罪犯，一同押送到堪萨斯的政府大楼。卫兵的衣服是棉质的，穿一穿还怪舒服。他还顺道带上了罪犯的电脑和酒。
政府大楼已经安排了一个办公室给他进行审讯。
堪萨斯的政府的大厦呈环状，有五个大厅连接中间的大会议厅。一个大厅高百米，做了一个复式。进门正对面是一个星球总部大徽章，对着二楼大厅，两边有宽几十米的旋转楼梯连接上。进门一楼面对的是一个长通道和毛绒地毯，连着另一栋楼的大会议厅。楼体通身用石英岩，楼体墙面有一道沿着墙面螺旋上升的雕刻，雕刻了人们在这里殖民的史诗，现在还有几个工人在墙面上忙碌。
审讯在这种地方，也是忒豪华了。
主要原因还是堪萨斯没有这么多人，一栋政府大楼就能塞进所有的政府职能部门，塞完了还不算，还有星球高层也在这里办公。
这就包括了纪风的上司，清义。
“他到了？好审讯完就带他来我的办公室吧。”
他们走到二楼转弯，是一个普通走廊，但是好像也没有这么普通，上下都用名贵的隔音材料，一扇门一个手掌厚，脚底下地毯填充。
两个人坐在审讯室，一个警察站在一边。
崔客脑袋还在哗啦啦流血。
“很累？要不休息一下？”纪风瘫在椅子上，头枕着双手。
“不用。”崔客喝了一口水，“我开始交代我的罪行。两个月之前，因为上层有和地球通讯的任务，我们信息中心就开始给他们接线。当时我们的组长认为通讯速度太慢，要我去完善系统，我就写了一个程序。”
纪风心里叹了口气，这年头犯人都这么真诚的吗？
“后面因为程序出现bug，形成成病毒，第一次拉开防火墙的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起码是第三次到时候，我才发现防火墙被打开，经过很多次尝试，我都没能阻止程序的运行，只能减少出现的次数。”
纪风挥挥手，对着那个警察，让他记录：“他招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个程序现在还在运行？”
“是的。”
“那我还是可以给你申请死缓，让你解决了这个大麻烦的。”
“这个病毒是可以扩散的，要是不马上停止，还有可能攻击除了堪萨斯意外的地方，因为理论上，他可以打开任何地方的防火墙。”
纪风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制造了一个什么东西？”
崔客耸了耸肩：“超级病毒，因为我当时把所有防火墙的破解码放在桌面上，现在被他拷贝了。”
纪风吐了口气，好家伙，一个基因武器一个程序病毒，最近的世界真是不让人安生啊。他伸了个懒腰，这个审讯可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他身体刚放松了一半，突然灵光乍现。
“你说的这个病毒，可不可以打开不冻港的防火墙？”
“当然可以。”
“打开之后，你能不能进去修改信息？”
“这个很简单。” 崔客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副总督，我好歹也是信息中心的一把手。”
纪风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恩人，高兴地一拍桌子。
“可以可以！你死缓有了！明天押运首都！”
警察报告完回来，开门：“副总督，监察部长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就在楼上。”
马术游手好闲地在陆锦和的别墅里面逛来逛去，这个大哥的品味真不错啊，名牌塞了一衣柜。
一条皮带露在外面，拿起来一看，啧啧，这个质感。
陆锦和站在门口：“傻笑什么？出来。”
走到客厅，一群人坐在客厅里，气氛异常严肃。马术站在一边不敢吱声，在座的全是大佬，肩上抗青龙，不乏跟着青马帮打江山的大人物。在场的格局也很有意思，一半是支持陆锦和的人，一半是站在航一这一边。
航一坐在中心：“督查那边要围剿我们，街头火拼的事情，还得仰仗各位。”
“搞什么搞什么，消停了这么久，怎么又开始了？”一个机械音尖锐地响起来。
“到底是谁把督查的火点到我们这里？”一个沙哑的嗓音抱怨。
“还能是谁。”人群闪过一阵冷笑，“利用行会的钱垄断堪萨斯挖矿，得罪首都那群人了呗。”
“不挖矿，你想不冻港穷死？”另一个声音反唇相讥，“您可回去收你的保护费吧。”
“还讲究以前那套呢，人家有飞船激光射线，你还在用火箭筒机械枪，土不土啊？不冻港的脸给你们丢完了。”
“臭小子敢在我头上撒野？！”一只大手狠狠垂在桌子上，把桌子当场锤裂，“老子把警察揍到满地找牙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干什么干什么？！要是没有小陆爷，你现在最多也就倒卖一下首都富人们的奶粉！”
两拨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马术吓得往一个小角落躲了躲。
更要命的是，航一和陆锦和从始至今一句话没说，似乎笃定是要等到两边人折腾完再发话的了。
看起来是内讧，实际上没有这么势均力敌。
是航一对陆锦和的指责。
指责他把首都的火引到自己身上来，指责他导致两帮人内讧。
指责的目的，就是让陆锦和降低威信。
再这样僵持下去，不冻港只会四分五裂。陆锦和会处于劣势，而航一是铁了心把陆锦和除掉。
陆锦和缓缓开口：”诸位——”
在场的人并没有停下争吵。
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航一：“咳咳。”
几个人安静下来，怒目相对。
“事已至此，与其在讨论谁把首都的火烧到了不冻港，不如讨论一下怎么应付这个危机比较好。”陆锦和淡淡说了一句。
航一斜眼瞥了一下，转移注意力，看来是不想解决不冻港的内部矛盾了，但这个反应还不足以说明陆锦和要“篡位”。他站起来，抛下一屋子的叽叽喳喳，自己走到了外面，跟司机说了一声，开车直接开到北方科技公司。
他绝对要查清楚，这个陆锦和，一天到晚在搞什么鬼。
纪风掩上门，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异常的男子，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外面惨白的日光打进来，黑灰色调的办公室，给这里多铺上了一丝清冷。监察部长，是殖民星球几个部长之一，已经是金字塔尖端级别的人物了，直接管理督察部。
他一直以为这种大人物会常年定居在环星球星舰上，没想到就在堪萨斯这里，门口甚至没有任何的指示或者护卫，连办公室都格外普通。但是转念一想堪萨斯的保密机制，似乎又格外合理。
“你就是纪风吗。”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似乎只是确认一下
纪风拘谨地站在那里，目光扫到办公桌的名牌“监察部长”。好家伙，上层。
“是的。”他跨立姿势站在领导前面。
“刚刚前线政府给我发通知，怀疑你是个边境的流贼。”
纪风瞬间冒了一身冷汗出来，原本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交代，没想到是过来问责的。
“报告，我是驻首都的副总督，不是流贼。”他一板一眼的回答。
“那你这身衣服……怎么不穿督查的衣服？”
“报告，来的时候遇到当地□□，跟他们进行了打斗，把衣服扯烂了。”
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事情你是一点都不提。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发的衣服不好用吗？”清义笑了笑，一脸要找茬的样子。
“报告，不是。”纪风的心里一阵发颤，这个领导怎么这么爱挑刺，怪不得能有陆景恒那样的部下，这也太难缠了。
清义又笑了一下，他还以为打破边境最快记录的是什么狠人，不是老猫那样的硬货，就是陆景恒那样的老狐狸，没想到只是个老实人。
“废话我不多说了，纪风，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总督兼首都代理行政，接下来听我的指挥行事。”
纪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总督？代理行政？他虽然干了副总督有一段时间，但是都只是小事情，大手笔还没什么，只是闯了一个边境。
虽然闯边境，就已经是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清义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注意到你的晋升速度很奇怪？但是这个提拔理由先保密。陆景恒跟我报告清剿不冻港，但是清剿任务，陆景恒完成的一向不好。接下来你主要负责对不冻港的围剿，围剿以青马行会为主的帮派，即使不能做到清剿，也要控制规模，拿捏要害。”
这在纪风的脑袋里就幻化成了几句话。
不能成为陆锦和的爱人，就要成为陆锦和的敌人。
“另外，我接到陆景恒的报告，说你在孤儿院找到一个大规模的档案馆，还有在那个档案馆，你的同事似乎遇害了？”清义轻轻皱皱眉。
“是的。”纪风心头一紧，都是很关键很刁钻的问题。
“那个档案馆是纪伦的。”清义浅浅喝了一口水，“这个档案馆吧，你自己找时间管理一下，严格意义上，这个档案馆是你的，另外把收集到的资料找设备传送给我们。”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
纪伦，纪风存在生物关系，具体不详。
“你是警校毕业的？”
严格意义上……纪风出神地咬文嚼字，随后回过神来：“是的。”
“你小时候在哪里长大？”
纪风歪着头想了一会：“不记得了，记忆很模糊。”
“是在首都还是在别的地方？”
“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我对我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基本到了高中大学才变得很清晰。”
“我知道了。”清义挥了挥手，“另外，白恒现在在监狱里，这种事情我就不出面了，你们想办法把他搞出来。”
“监狱……？”纪风惊讶地回了一句。
“他在追捕罪犯的时候打死了首都行政部长。”清义耸了耸肩，“他要不是督查，已经被判死刑了。”
杀死首都行政部长，是很大的罪，能争取到死缓已经非常好了。
“现在在环赤道监狱关着呢，你得找那个监狱部长求情。这个白恒不能这么快就死了，他是高层选定的人。”
很多很多的谜团，似乎在清义嘴里慢慢揭开来。自己的身世，仿佛也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另外，监狱部长个个都是死倔牛，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人。
两个任务，都很麻烦。
“我可要给你提个醒，和不冻港的清剿，很容易演化为战争。监狱部长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
清义顿了顿，仰头靠在真皮座椅上。
“我们只是监督部门，不是正义部门，警察的奇怪标签还是少点惦记的好。”他一手撑着头，笑了笑，“所以纪总督，你还愣在这里吗？”
“代理行政的事情……”
“大学应该教过你怎么行政吧？这种小事不要问我。”清义不耐烦地招了招手。
“不，为什么我是人选？我和行政根本不沾边。”
“现在的首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个行政部长的手下政绩都不堪入目，陆景恒侦查了一遍，发现都有奇奇怪怪的问题，经过我们几个人的讨论和星舰总部的同意，你有警察和督查的双重出身，行政能力不质疑，你还有穿过边境的记录，身体素质不质疑，我们认为你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真相不会有这么简单，只是再讲，就是保密内容了。
纪风进来的时候是一个有一定地位的副总督，出来的时候却是站在中层权利上的行政部长。
“慢着慢着。”清义突然敲了敲桌子，“纪大部长，你的口袋里是不是装这么什么东西？”
纪风浑身上下都僵住了，生硬地转过来，卡顿地从口袋里掏出不冻港的徽章。
清义眯着眼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坏事，下次记得藏好，不要被我这种人发现了。”
纪风关上门，堪萨斯东部的天空不大亮，他的脸被阴影笼罩着，原来遵从一个人的旨意，不在乎是否道德与否，就是这个世界的统治。
他突然诡异地笑了笑，真是他妈的恶心，
要挣扎着往上走不被碾死，他就得和他们一般的虚伪。
“把我叫过来，有什么贵干？”陆锦和穿着一件大貂，戴着手套，根本看不出来是半个机械人，那张脸一如往常的冷峻清高。
“卖你个人情，把我手下的一个人拉活。”
“你们不好意思干的脏活就让我来干？看来这个行政部长也不怎么样。”
“锦和……”纪风转过头来，荒原的大风吹动他的头发。
“不要这样叫我！”陆锦和喝了一声，“我跟你的关系也就那样。”
“那我叫你什么？”纪风觉得好笑，他在疯狂地跟纪风划清界限，越是疯狂，就越是害怕，这一点，在陆锦和的脸上，似乎也没有遮掩。
陆锦和没有回话，只是闭着嘴，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人我可以捞，你得帮我件事。”
“什么事？”纪风平静地问了一句。
“清剿的时候，避开我，杀了航一。”
“可以。”纪风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只要我杀了航一，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陆锦和回头看了一眼：“你太自信了，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纪风一下伸手扳住陆锦和的脑袋：“可是我有。”
陆锦和身边的保镖躁动起来，陆锦和抓住他的衣服，反抗着。
“你离我远点！”
纪风身上暴涨的权力和奇怪的冷漠感，让陆锦和感到没有来头的紧张。在潜意识甚至有察觉到，纪风慢慢不是那个充满温度的人了，有什么正在变得越来越冰冷，潜意识在疯狂地给自己报警。
纪风不管，他就是要吻上去，陆锦和狠狠挣扎了一下，往后推了几步。几个保镖冲过来横在他们中间，拿枪指着他。
纪风身边的护卫也插了过来。
两个人隔着两队人马对视，就是不动手。
许久，纪风把放在口袋里的徽章拿了出来，抛了过去。
“我不需要这个了。”
陆锦和接住了，转身离开，慢慢踱步，不置一词。
